從前,楚遙並不覺得下人有籠絡的必要,她出身尊貴,不識民間疾苦,不懂爲奴者的艱辛和悲苦,這也是她經常不自覺得罪人的原因之一,她說話做事憑藉心情,不懂易地而處,因而後來她被軟禁,看管她的下人對她很是欺壓。
有了上一世的經驗,楚遙自然不會再重蹈覆轍,她對小鬼難纏的道理可是深有體會,都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然而在楚遙看來,唯有在意細枝末節的人才能成就大業,陰溝裡翻船的事比比皆是。
清歡給她拿來一張椅子,她安然坐下,又讓人將原本清苑的下人和她帶來的宮人都叫到軒遙閣,黑壓壓的一片,楚遙心裡暗自琢磨起來,看樣子她還要再精簡一下才是。
“你們有些是原先清苑的人,有些是我從宮裡帶出來的宮人,我希望你們記住,這裡是軒遙閣,是我和駙馬的新居,若是有人不願留下我也不會挽留,一會兒去清歡那裡支三兩銀子,就當是我額外給大家的補貼,但凡離開了人,就不再是軒遙閣的人,日後若是出了什麼岔子也不要提我們軒遙閣的名字。”這是楚遙說得第一件事。
衆人遠遠地站着,並不作聲。
“彭媽媽的事想必你們也都看到了,軒遙閣絕不容許這樣越俎代庖的人存在,我不知道你們從前是怎樣的,如今這個軒遙閣是我和駙馬的新居,當家做主的自然也是我們倆,誰若是逾矩,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當然,若是忠心耿耿,我也不會虧待了誰。”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駙馬在外忙碌,這後院的事自然由我主事,清歡是我身邊的大丫鬟,你們若是尋不到我就去尋她也是可以的;再有便是軒遙閣的管事,我初來乍到尚不熟悉,因而管事一職就先空着,待日後再說。”
這番話結束,已經有人竊竊私語起來了。
“我是不知道你們從前如何伺候駙馬的,但是日後若讓我知道誰有心怠慢,就不要怪我無情了,軒遙閣裡最是不容許奴大欺主的人。”她看了一眼清歡,清歡手裡拿着一本冊子,將軒遙閣的各處小管事重新安排了一下,倒也是沒有偏心她從宮裡帶出來的人,大多數的地方依然還是原先清苑的人掌事,只一處廚房安排了宮人掌管,這倒也無可厚非,公主矜貴,自然對吃食上有所挑剔。
“容媽媽留下,其他人都先去忙吧。”楚遙說完,衆人便紛紛離開了,只幾個人好奇地看了一眼站在最邊上的容媽媽,面露疑惑。
實際上不止他們疑惑,容媽媽心裡也有不解,她同公主未曾見面,公主卻是一眼將她認出來,她此時心裡自然是驚恐萬分的。
楚遙上下打量了容媽媽,和她記憶裡那個提醒她小心飲食的容媽媽沒什麼兩樣,只是年紀稍稍輕了些,那時候她有孕在身,但是南慕封卻整日陪在杜晗煙的身邊,後來有人在她的飲食裡下了藥,雖然不知道容媽媽來提醒她是不是南謹軒示意,但是這份恩情她是不會忘記的。
再有便是,楚遙初來乍到也確實需要有人爲她掌眼,而一直被彭媽媽壓着的容媽媽則是最好的人選,容媽媽在清苑伺候多年,彭媽媽來了清苑,便將她擠到了角落,而容媽媽也是個隱忍的,她看起來唯唯諾諾的又不出挑,彭媽媽自然找不到理由發作,後來也就懶得和這麼個沒什麼存在感的人計較了,也因此容媽媽順利地留了下來。
“若是讓容媽媽做軒遙閣的管事,容媽媽有幾分把握?”楚遙素來直接,這時候更是問得明朗,全無出身宮廷的那些委婉。
容媽媽眼皮一跳,陡然擡眼看了楚遙一眼,眸中閃過驚訝,又飛快地低下頭,卻是沒有如尋常下人那般,得了差事忙不迭地謝恩表忠心。
見容媽媽不說話,楚遙也只是笑笑,若她是那種眼皮子淺的人也不值得她挑出來了,嫁人之前母后可是對她說了半個月如何在朱門大戶中站穩腳跟的事,雖說楚遙自認爲自己還是有本事不被人欺負的,但是卻不得不說母后的許多話對她很有啓發。
“容媽媽在清苑呆了不少年頭,好不容易眼看着能接管事之職,卻不想大夫人送來了彭媽媽……這一等,便是五年。”楚遙支着頭,含笑說道,“能在彭媽媽的飛揚跋扈下留五年,不簡單。”
聽楚遙說到這裡,容媽媽倏地跪倒在地,恭敬地行了大禮:“二少夫人心如明鏡,奴婢慚愧。”
楚遙向來喜歡識時務的人,聰明的人很多,但是聰明卻不識時務的人通常活不長久,楚遙不願搭理這樣的人。
像容媽媽這樣的人,便是楚遙有心扶植的人。
“我給你半個月,把軒遙閣裡的人理順了,我的人可以不聰明,但是必須忠心。”說到這裡,她又加了一句,“聽說容媽媽的女兒在大夫人手裡,若是容媽媽能坐上管事之職,想來將女兒接來軒遙閣也不是難事了吧?”
直到這時候,容媽媽的心裡才咯噔一下,又行了大禮:“老奴定不負二少夫人的器重。”
容媽媽夾着尾巴做人,又何嘗不是因爲她唯一的女兒在大夫人手裡,她擔心自己稍不留神得罪了彭媽媽,便會害了女兒,因此她纔會一味忍讓,最後被逼到了角落,如今有了楚遙的這句話,容媽媽只覺得心口的怨氣舒暢了,端看今日少夫人和大夫人對上,少夫人只幾句話便打發了大夫人的人,其手段可見一斑了。
“去吧,不要讓我失望。”擺擺手,容媽媽便行禮離開。
過了一會兒,清歡才忍不住開口:“公主這樣信任她,若是她……”
“有些人差的不過就是一個機會罷了,如今機會給她了,就看她有沒有本事抓住了。”用人本就是一場豪賭,不過幸運的是,重生以來她並沒有輸過,也只希望這一次也不要失望纔是。
軒遙閣終於安靜下來,而另一頭的主母院落卻是一番鬧騰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