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些清苑的奴才,也真不怪他們,做下人的總有奴性,若能跟着個受寵的主子自然能過得好些,若是跟着個不受寵便是最大的悲劇。清苑的主子本是南謹軒,但是他要麼整日呆在書房,要麼就是在外不見蹤影,他身邊也不過兩個心腹小廝,除了這兩人,其他人甚至都未必能叫得出名字。
因此,對清苑的奴才來說,清苑當家的幾乎就是管事的彭媽媽,再加上彭媽媽又是出自大夫人身邊,清苑的奴才們就更不敢輕易得罪了,當然彭媽媽也是個有眼色的,對於書院的禁忌和南謹軒身邊那兩個心腹小廝,她是不敢鬧騰的,至於其他人便都捏在她的手裡了。
世家庶子不像庶女,日日守在閨房,婚事被拿捏在主母手裡,日子過得好壞完全是看得寵與否,庶子到底是在外頭有差事的,所以即使南謹軒在南府並不得寵,彭媽媽也不敢明着得罪的。
只不過時間久了,她拿權拿久了也就習慣了下頭人的孝敬,尤其是二少爺忽然出息了,在皇上面前得了眼,連老爺都提了幾次要給清苑加份例,作爲清苑管事的彭媽媽自然跟着水漲船高,其他下人對她各種奉承,讓她都有些找不着北了。
權力便是這樣一個東西,但凡沾了,就很難脫得了手。
公主府與南忠公府打通,這樣的事聞所未聞,也讓彭媽媽有些擔心,畢竟她本是清苑的管事,日後何去何從亦是難說,後來經人提醒她才頓悟,公主嫁入南府,自然以南府爲尊,即是如此,她這個清苑的管事不會輕易撤換,這樣一想她也就放下心來了。
卻沒想到,這一大早就有人上前來挑戰她的地位,掌管庫房向來都是管事身份的標誌。昨日公主的嫁妝送到,簡直讓彭媽媽看花了眼,恨不得能睡在這庫房不要醒來,還暗自琢磨着等過段日子能從這庫房中順走一兩樣不顯眼的東西,然而她的美夢還沒清醒,就有人來打庫房的主意了,又怎能不叫她發怒。
楚遙對這位彭媽媽也是有些印象的,那時候她尚未被軟禁在後院,在府裡走動時便聽說過這位彪悍管事的盛名,說是她在清苑的做派比主子還主子,清苑的下人對她十分懼怕,甚至有人說,寧可得罪了二少爺也不能得罪這位彭媽媽,她的地位可見一斑。
如今看來倒也確實如此,否則她堂堂公主之尊,竟使喚不動清苑的下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過這樣也好,她本不想這麼快動手,想過幾日太平日子,既然有人這麼不長眼,直突突地往這槍口上撞,她也不在意早些動手收拾。
“清歡,去請大管家過來。”楚遙淡淡地對身側的清歡說道,那廂領命就走,不過她倒也不是自個兒跑去前頭,而是到外院讓腳程快的小廝去喚。
“公主這是做什麼?不過是小事一樁,哪裡勞煩管家。”彭媽媽面色微微一僵,勉強扯笑。
“本宮嫁來南府,對南府的規矩倒也不是很清楚,以免錯怪了好人,傷了和氣,不如請管家過來一同商議。”雖說楚遙嬌縱,但是需要客套寒暄的時候她也是毫不含糊的,幾句不着邊際的話說得彭媽媽一頭霧水,弄不明白這位公主的意思了。
只一盞茶的功夫,管家便來了,這時候彭媽媽的人已經將流蘇和微瀾放開了,但是微瀾半張臉的紅腫卻是騙不了人的,管家不由得心下一沉,只道壞了。
“二少夫人……”管家吳忠,今年剛過不惑之年,在南府當差也有三十個年頭了,對於府裡的事可以說是瞭若指掌,不過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許多時候主人家的事是輪不到他這個下人來指手畫腳的,他只守本分做好一個管家。
對吳管家這一聲‘二少夫人’楚遙是表示滿意的,這樣的稱呼代表了她在南府的身份,看起來這位管家倒是個明白人。
“吳管家來得正好,我正想問一問南府的規矩,下人尊卑不分,越俎代庖,該如何處置?”楚遙十分認真地詢問管家。
吳管家也是個知事的,方纔一踏入院子心裡大概就知道是怎麼個事了,這會兒聽着公主的話便立刻明白自己猜對了,不由得暗忖彭媽媽不知進退,從前她能如此得意是因爲二少爺不管事,可這位七公主的名號是京城人盡皆知的,想從七公主身上討得便宜,還真是傻子。
“老爺素來治家甚嚴,若是出了這樣的事,自是要嚴懲的。”吳管家半低着頭,看似恭敬,言語卻是靈活的。
“即使如此,那就勞煩管家爲本宮做個見證,也免得到時候有人說本宮這個剛進府的少夫人不分青紅皁白胡亂處事。”楚遙如是說道。
聽她這樣說,吳管家暗暗嘆氣,看來公主這次是要殺雞儆猴了。
“方纔彭媽媽口口聲聲左一個清苑右一個清苑,但是如今這是軒遙閣,彭媽媽這般說話不知是不承認本宮這個二少夫人的身份,還是彭媽媽人多事忙絲毫不將這些事放在心上。再有,軒遙閣雖同南府打通,但這到底也是本宮的公主府,本宮命侍女去庫房清點嫁妝及親戚朝臣送來的禮,卻被一個下人阻攔,這是藐視本宮還是藐視皇室也要看彭媽媽的意思了。縱然彭媽媽是清苑的管事,也斷然沒有隨意私懲下人的道理,尤其是半點沒有通報給主子的意思,這般越俎代庖的行爲,不知道府裡都是怎麼處置的。”楚遙語調不快,卻字字珠璣,狠狠地砸向彭媽媽。
誰說七公主不懂事,這會兒說起道理來卻是一板一眼,有理有據,直直叫彭媽媽的面上慘白一片。
“奴婢冤枉啊……”原本還處在驚詫裡頭的彭媽媽忽然間撲倒在地,大哭起來。
忽然這麼一招倒是讓楚遙愣了愣,但是馬上她就明白了,敢情是救場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