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宮鬧騰不已,碧霄宮亦是不得寧靜。
“太后回來了?”楚遙聽到清歡帶回的消息,漆黑的瞳仁猛地一縮,長吸一口氣纔將胸前翻騰洶涌的怒意壓下去。
景太后,本該是她的親祖母,卻從不曾給過她一個好臉色,她一直以爲是她跳脫嬌縱的性子不得太后喜愛,直到許多年後才明白緣由,對於過去的那些恩怨糾葛她不願評論,對於太后的不喜她也不曾抱怨,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太后竟會暗中支持五哥奪嫡,甚至上演了一出苦肉計,將三哥推上了風口浪尖。
若非文皇后周旋得當和睿武帝的力保,三哥只怕要被凌國百姓的唾沫給淹死了,楚遙知道太后不喜歡她和三哥,卻沒想到她竟然會厭惡到不惜出手相害的地步,亦或者該說,是五哥深知太后心思,給足了籌碼,才讓她這個祖母如此不念親情。
楚遙重生以來,並未將注意力放到景太后的身上,實在是在她記憶裡太后一直都沒有回宮,直到她嫁入南府兩三年之後,她才因爲身體不好回宮調養,卻沒想到這一次,她突然就回來了。
“太后娘娘該是臨時決定回宮的,並沒有帶太多人,聽說……一回宮就去了朱雀宮,如今必然已經知道了麗妃小產的事了。”清歡自是知道這位景太后對自家公主的不喜,不過想着她一直住在別宮,也不曾在意過,如今突然回來了,連她也頗有幾分不知所措。
“讓阿展派人去行宮打聽打聽,太后爲什麼會突然回來了……”楚遙從不信巧合,她深信一點,大多數的巧合都是人爲的。
朱雀宮纔出了事,景太后就回來了,這事還真是巧合得緊。
“皇后那邊要不要派人通知?”姜姑姑想得更多,不由得擔心起來。
“姑姑放心,母后的人脈可不比我們的差。”楚遙擺手,表示不用。
“還有,剛剛阿大那邊傳來消息,何太醫被抓回來了,而且……”簡單地將收到的消息說了起來。
楚遙低垂着頭,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案几上輕叩,一下一下很有節奏。
“何太醫家裡有什麼人?”楚遙忽然問道。
“聽說妻子早逝,留了一雙兒女給他,其他好像就沒有了。”清歡在宮裡多年,自然有自己的人脈,對各宮的管事姑姑和大宮女都有所瞭解,再有便是內務府和太醫院之類在後宮有着舉足輕重地位的地方。
所謂小鬼難纏,清歡身在後宮自然是深知這個道理的,因而對於後宮各處的打點從不曾落下,他們都很明白,許多時候的成敗就在那些微不足道之處。
“哪裡人?”楚遙又問,不知道打從知道這個何太醫昨夜去過母后宮裡通風報信之後,她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總覺得似乎有一股陰謀在靠近。
“從前好像是邊境小城的人,後來那邊鬧了災荒,便投奔了京城的親戚,只是何太醫年輕時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過,後來考上了醫館,推薦入宮進了太醫院纔好了些。”清歡將打聽到的事一一告訴公主。
邊境小城?楚遙一聽到這個詞,便立刻聯想到了同樣出身邊境小城的那一位,眸色微微一眯,說不出的高深莫測。
楚遙低下頭思索了片刻便有了決定,低聲對屋子裡的兩個人低語起來,“姜姑姑,你去一趟鳳藻宮,避開耳目……”
姜姑姑眼中閃過敬佩,認真地點頭:“公主請放心,奴婢定然不負公主所託。”
待姜姑姑離開,楚遙這纔看向清歡,勾脣一笑:“走吧,我們也去朱雀宮,會會親愛的祖母吧。”
清歡最喜歡看自家公主這副意氣風發的模樣,從前她雖然也是一貫的霸道傲慢,如今的驕傲卻像是融入了骨子裡似的,舉手投足間滿是自信的風采,讓人移不開視線。
他們到朱雀宮時,前殿正陷入巨大的沉默,宮人們紛紛低着頭白着臉立在邊上,睿武帝的臉色也不好看,太后更是滿臉怒意。
然而,楚遙卻像絲毫沒有察覺到詭異的氣氛似的,大步流星地走入前殿,微微福身:“父皇聖安,太后聖安。”
打從楚遙懂事起,她便沒有叫過景太后祖母,一直叫的便是太后,不管是從前的她還是現在的她都是極度驕傲的,別人不待見她,她自然也不會給旁人好臉色,不論對方是誰。
太后擺明了遷怒楚遙,連個正眼都不給她。
睿武帝卻是朝着女兒招招手,讓她過來坐,“你怎麼突然過來了,臉色這麼難看?”
“哼,莫不是知道事情敗露了,便派個小丫頭過來打探情況?”景太后冷眼諷刺。
楚遙疑惑地偏頭看向景太后:“太后在說什麼,小七不明白。”
這滿眼的天真彷彿她是當真不知道太后的意思,倒是讓景太后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太后在同你開玩笑了,你怎麼會突然過來的?”睿武帝開口圓場。
經他提醒,楚遙纔像是想起自己的目的,面上便變得異常憤怒:“父皇,那個何太醫居心叵測,竟然敢給母后亂開藥,小七聽說父皇將人抓到了,便立刻過來了。”
睿武帝挑眉:“亂開什麼藥?”
“哼,那個何太醫真是恩將仇報,從前要不是母后提拔他,他哪裡能有今天,不知感恩,還敢暗害母后。”楚遙越說越是義憤填膺,“前幾日母后不舒服,便派人去請太醫,結果何太醫來給母后看診,還留了藥方,雲姑伺候母后喝了兩日藥,誰知道今日上午母后起身後幾乎連牀都下不了了,雲姑擔心不已便又請了太醫來看,誰知道沈太醫說母后本是着涼,還食用了涼性的藥物,身子自然是好不了的。結果雲姑便將何太醫的藥方拿給沈太醫看,沈太醫一看便說那藥方有問題,幸而母后沒有如平時那樣每日都要用枸芳蓮子羹,不然……便是要去掉半條命了。”
聽着女兒的話,睿武帝面色一沉,徹底黑了。
“冤枉啊公主,就是給微臣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害皇后娘娘啊……”跪在一旁的何太醫渾身一震,本就青黑的臉色刷得更白了。
聽到身旁人的聲音,楚遙疑惑地偏頭看去,這纔看清楚這人是誰。
“還敢喊冤?本宮都問過了,昨夜就是你,不安好心地告訴母后麗妃胎氣不穩的事,惹得母后憂心忡忡,還胡亂開藥暗害母后,你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楚遙大步向前,居高臨下地瞪住何太醫,“說,是誰指使你暗害母后的?你若是不說,本宮就讓父皇對你用刑,看你說不說。”
這刁蠻公主的名號誰人不知,打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落到她的手裡就是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
“微臣……微臣冤枉啊……”何太醫的臉色更難看了,眼底浮起了驚慌,眉眼閃爍間飛快地掃了默不作聲的薛貴嬪一眼,見她低着頭把玩着手中的珠串,倏地握住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