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過得不緊不慢,整個皇宮也像進入了冬眠似的,除了偶爾傳來朱雀宮又招了太醫,麗妃鬧騰着要皇上去看她,其他各宮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樣安分守己,慢慢地步入了新年。
進入臘月開始,宮裡便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準備除夕盛宴及春節裡的幾場宴席。
每年除夕夜,宮裡都會有除夕盛宴,帝后攜衆嬪妃、皇室子弟及王公大臣們一同慶賀新年,歌舞昇平,一派熱鬧的景象。
整個皇宮都洋溢着春節的喜氣洋洋,碧霄宮也不例外。
姜姑姑早早便安排了宮人準備好了春聯,第一道春聯便是由公主親自掛上去的,寓意‘來年順心,事事如意’,楚遙其實並不太相信這些個東西,但是看着碧霄宮上下都熱鬧着掛春聯,剪窗花,便也由着他們了。
因爲過年的關係,楚遙吩咐了姜姑姑給碧霄宮每個人發一個紅包,衆人拿着沉甸甸的紅包,集體在七公主門前的院子裡跪着行了大禮,倒是把楚遙嚇了一跳,她因爲出身顯貴,並不懂下人們的辛苦,如今懂得體諒宮人們一年到頭的辛苦,宮人們又如何不感恩戴德。
其實仔細想想,若是她真心待人,又何須擔心旁人不以真心待她?那些年她作惡太多,嬌縱惡劣,身邊的人只怕是早已積怨在心了,因此就算明知有人對她不懷好意,也不會好心提醒,這才讓她變得越來越可悲。
“公主怎麼出來了?”姜姑姑回來已經幾個月了,儼然一派掌宮姑姑的模樣。
楚遙原本有心提清歡爲掌宮姑姑,卻是被她推拒了,她說不願被宮裡瑣事分散了照顧公主的心思,更何況日後公主總要出嫁,清歡自然是要跟着一同離開的,到時候還要重新再提掌宮姑姑,倒不如讓姜姑姑掌了宮事。
姜姑姑對清歡有恩情,因而清歡總是事事敬着她,她這次得以回碧霄宮重得公主重用,都是清歡的功勞,若非清歡的舉薦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那麼快得到公主的信任,再者當初被貶辛者庫時又是清歡事事打點,因而她從不敢恃寵生嬌,反而事事同清歡商量,便是這一點才讓楚遙鬆了口,允了姜姑姑爲掌宮姑姑。
“你們忙你們的。”楚遙擺擺手,看着宮人們拿着燈籠來去匆匆的樣子,不由得揚起淡笑。
她有很多年未曾在宮裡過年了,那時候剛剛嫁入南府,母后讓她回宮過年,她卻不願將夫君讓給杜晗煙,便每日守在府裡哪兒都不去,再後來母后便沒再召她入宮了,她常常想,母后一定很失望吧,寵溺了那麼多年的女兒竟只有在闖了禍纔會想到她這個母后。
“各宮的禮都送去了麼?”楚遙立在廊前,隨意地問道。
“回公主的話,除了皇后娘娘和皇上那兒,公主昨日說要親自送去,其他嬪妃那兒的禮一早便送去了。”姜姑姑跟在公主身邊回道,旋即又說,“公主之前吩咐的千年人蔘和綢緞首飾也命人送去了文國公府了。”
楚遙點點頭:“嗯,你去忙吧。”
姜姑姑屈膝退下,楚遙緩緩踱步到了偏殿。
“容修和穎兒如今都住在文府?”楚遙問道。
“是,穎兒小姐如今和國公很是親近,府里人都說穎兒性子活潑,很得國公喜愛。容少爺原本不願住在文府,後來還是穎兒小姐又哭又鬧還引發了舊疾,纔將容少爺留下來的。”公主出宮不方便,便由她去了兩次文府,見穎兒小姐沒有受欺負才放心回來。
“容修心氣高,必定是不願寄人籬下的,不過他向來疼愛穎兒,這丫頭一鬧只怕他也是無可奈何。”楚遙笑了笑,雖然只見過那個小丫頭一面,但是她也很喜歡她。
清歡點點頭,又說道:“奴婢依照公主的吩咐去了一趟鶴巷,寧公子和陸公子已經被百川書院錄取了,如今已經搬去了書院給外地學生安排的住處,只是請管家代爲轉達他們的謝意,除此之外並沒有留下其他的話。”
關於這一點,清歡是有些不滿的,公主怎麼說都待他們不薄,不止救了他們還給他們安排住處,誰想他們竟然考取了書院便搬走了,實在是有些忘恩負義。
“嗯。”楚遙點點頭,面上沒有顯露什麼情緒。
沒有留下任何話,才符合陸舫謹慎的個性,他們二人雖然感激公主的出手相助,但是文人的清高仍在,自然不願意被人說他們是借了公主的勢才進入了書院,更重要的是就如當初楚遙對他們說的,如今的他們什麼都不是,又有什麼資格談及報恩,只有闖出了名堂,纔有資格提報恩二字。
“公主不失望麼?”清歡看得出來,公主對他們似乎有些期待,如今他們這般涼薄,公主難道不失落麼?
“說誰不會,重要的是怎麼做,若是……也只能證明看岔了而已。”楚遙的語氣很是清淡,這些暗含玄機的話彷彿只是隨口一說。
這個時候,鳳藻宮來了人,送來了一件精緻的宮裝,瞧着模樣像是剛剛趕製出來的。
“公主聖安。”鳳藻宮的姑姑福了福身,然後說道,“這是皇后娘娘特意命製衣坊趕製出來的,用的是進貢的夜瓏紗,五名繡娘日夜趕工,才製出了這件宮裝。”
楚遙難得對一件宮裝起了興趣,伸手摸了摸,確實和前世一樣細膩的手感,想來挑出的這五名繡娘定然是繡工最頂尖的了。
“母后總是最寵着本宮的。”楚遙微笑,心情很是不錯的樣子。
清歡適時地將賞銀塞到鳳藻宮姑姑的手中,那姑姑定是沒想到竟能得如此沉甸甸的賞銀,眉宇間滿是驚喜,跪拜之後才退下。
而楚遙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那時候她也是得了這件夜瓏紗,除夕盛宴中她出盡了風頭,然而端酒的宮女卻不小心將酒灑到了她的裙襬上,她只覺得自己在心上人面前丟了臉,便當場發作了那宮女,母后好言相哄都無濟於事。
但是她忘記了,她並不是在心上人面前失態,而是在羣臣面前失態,更是將心狠手辣的刁蠻公主這個形象深入地刻畫到每個王公貴胄的心目之中。
“還真是費盡心機啊……”末了,她也只是揚天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