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臨,穆公館一片沉寂。除卻屋子裡的燈光,就只有陰冷的月光獨愛這片充滿孤寂的地方。
玲瓏慢步走到穆公館後院的一個黑茅屋前,藉着月光,她可以清晰的看着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在盯着她。
“太太,咱們還是早點回去吧。”秋語的雞皮疙瘩出了一身,不停的來回搓着手臂。
玲瓏好像沒聽到一像,卻一步步走近那扇緊鎖着的鐵門。
一身尖銳的嘶吼幾乎可以將你的耳膜震破。玲瓏被嚇的向後退了兩步,只見兩隻手忽然從窗棱中伸出來,一個披散着頭髮的女人撲了過來。
“我詛咒你,玉玲瓏。你不得好死!”
秋語被嚇的尖叫一聲,捂着眼睛不敢再看。玲瓏略微鎮定一下,又看過去。
“是你!都是因爲你!老天不長眼,你懷着孽種居然還能耀武揚威的活着!有種,你就放我出去,咱們公平競爭!”
玲瓏仔細的看着她,她瘦的只剩下一張皮。
“你的事,與我無關,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沒想到今日,你居然還是這樣執迷不悟。”
“你還敢這麼說?我有什麼罪?要我受這樣非人的待遇?”
“你對我怎樣,我沒意見,可你居然給香綺吃催生藥,害她難產而死,這件事,你如何解釋?”
燕燕大笑,“一直以爲你最聰明,堪比諸葛,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徒有虛名!”
玲瓏長吁一聲,“都這般年景了,你若還想着好好過個晚年,就多花些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吧。否則,都是徒勞。”
燕燕見她要走,忙說,“你們都被她騙了!那是她自己買的催生藥,我只是幫她喝了進去,成全了她!”
每年的這個日子都顯得和正月裡喜慶的節日氣氛格格不入。大家都還沒停止心中的喜悅卻就要奔上一個身穿素服的祭祀,好不煞風景。
穆紹輝淡淡的看着墓碑,毫無表情。他一句話都沒說,雙眼直勾勾的盯着墓碑上的字。對香綺,他雖沒有愛,但也不至於恨。結婚數年,香綺一直恪守婦道,伴他左右,任勞任怨。她也知道他並不愛她,只是年少的一時意氣。
穆憶規規矩矩的跪在一旁,時不時輕輕的拍下一邊傷心落淚的穆婷,這是她的生母,雖然在她的記憶裡,已全然被定格在家裡那張嚴肅的黑白照片上,但每每到了這一天,她還是會忍不住哭上一天,好想這眼淚是用來報答香綺的生育之恩。
秋語不停的燒着紙錢,偶爾也會默默的落下幾滴淚來,卻不知這淚是源自對香綺的緬懷之痛還是被濃煙煙燻所致。
程序沒那麼複雜,待所有人祭奠完畢後,秋語就要準備收拾東西返程了。
玲瓏冷冷的說了句,“你們都先走吧,我還要再待一會兒。”
穆紹輝回頭看她一眼,他雖有不解,卻也知道,自他再次回到上海,與香綺的勸解有着不可脫卸的功勞,而她又將自己唯一的女兒託付給玲瓏,這兩人之間定有些不爲外人道之的相惜之情。
他點點頭,對穆生講,“你留在這裡照看太太。”
“不必了,我要一個人在這裡。”玲瓏果斷的說。
穆紹輝短暫的怔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
穆憶扶起穆婷,又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整了整有些凌亂頭髮,也跟着穆紹輝走了。秋語不確定的看了兩眼玲瓏,還是拿着東西走了。
不一會兒,整個墓地就只剩下玲瓏一人。
“香綺,你究竟是要報復我的。。。”
穆婷正隨着穆憶往車子的方向走,手不自覺的攏了一下被風吹散拂到臉邊的碎髮,手指掠過的耳朵,空落落的。
“呀,我的耳環掉了。”她有些驚慌失措。
“會不會是掉在墓地了?”穆憶一邊安撫,一邊猜想耳環的下落。
穆婷想了想說,“差不多。”
“你放心的到車裡去,我回去拿。”
穆婷拉住轉過身的穆憶,細語道,“還是我去吧,你不知道樣子。”
穆婷照着原路返回,就在離香綺墓地的不遠處,她遠遠的看着玲瓏對着香綺的墓碑喋喋不休,表情憤恨。正納悶兒,只聽一句。“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了的對嗎?你報復我便罷,可那是你的女兒,你卻不惜傷害自己以達到剷除異己的目的?”
穆婷忙小心向前又走了幾步,躲在一個不遠的墓碑後面。
“你知道憶兒不是穆紹輝的兒子,你也知道,我離開了穆家就不可能回來。可你卻還是工於心計的將我勸回來。我不得不想,那年在蘇州偶遇究竟是一場真的偶然,還是一場被你精心設計的局?
我承認你說的沒錯,你告訴我憶兒需要一個健康的生長環境,這樣他的心智纔會健全,你幫我想了一個天衣無縫的機會讓我有頭有臉的回到穆家,卻在生婷婷的時候難產而死。那時候,當真爲你傷透了心。我曾經天真的認爲,這一輩子,我比穆紹輝還要對不住你,可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所作所爲。你這究竟是爲了什麼?
你把婷婷託付給我,是不是也是你已經策劃好了的?對此,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燕燕現在過的很慘,簡直就是生不如死。這當真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我自以爲聰明瞭一世,殊不知,卻被你算計了進來。穆紹輝終究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有個你,肯爲他豁出去性命。“
玲瓏長嘆一聲,“罷了,往事已矣,我也不想再提。更何況還是你這個已經入了土的人?香綺,你放心,不管怎樣,你的婷婷還是被教養的很不錯,你泉下也該安慰了。只是,不要再這樣折磨另一個已經被你傷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無辜之人了。你恨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