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峰三具屍體被轉移了,最後許可韻還是跟着陳光明以及偵查科的同事去了一趟現場,打鬥的痕跡依稀可見,掃斷的萬年鬆,雜亂無章的腳印,還有鵝卵石路上的泥濘,甚至於旁邊的一塊墓碑都傾斜的倒在一旁,許可韻一陣後怕,如果黑豹剛纔的一槍要了寧遠的命,那此時此刻的自己還能這樣毫髮無損的站在這裡嗎?想着想着,不由感覺到了一陣脊背發涼,全身也瞬間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處理了所有的東西之後,許可韻還是決定先去一趟醫院,到達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三點多,本以爲馬小天跟寧遠兩個人會躺在病牀上打着點滴,臉色慘白,甚至是一動不動的讓人擔憂,可走進病房一看,好傢伙,一個包着肩膀,一個包着手臂,正舒坦的躺在病牀上,蘇黎黎喂着馬小天,葉紫霞呢,細心的照顧着寧遠。
看來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了,別人不但沒有受罪,反而在這裡有着愜意的享受。
“小許警官,吃了沒有?”馬小天倒是十分的熱情,剛纔沒進這裡之前,許可韻已經是瞭解了一下兩個人的身體狀況,得到的答案就是,健壯如牛,這一次的受傷也不是特別的嚴重,子彈都是擦着皮肉過去的,寧遠的稍微嚴重一些,擦傷了一截肩頭骨,只不過對於他這種經歷過生死訓練的人來講,早已經是家常便飯,而馬小天呢,手臂被擦傷,絕對是無傷大雅,最多在以後會出現一個傷疤,有疤怕個毛啊,沒疤能叫男人?
許可韻看見馬小天嘻嘻笑笑的樣子就是一陣來氣,這剛經歷了生死,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那有你這般享受啊,剛下戰場呢?”
“辛苦辛苦!”
馬小天說完,指着旁邊的快餐盒,“諾,還有一碗飯,不嫌棄的話吃一些吧,肚子餓着可不行。”
“算了,氣都氣飽了。”
許可韻瞪了他一眼,等到馬小天吃完,說道:“能下牀不?能的話跟我出去一趟,有些話……我有事找你。”
馬小天趕緊抹了一下嘴巴,知道許可韻所說的事情是什麼,自己呢,一隻手扛着點滴,緩緩的跟着許可韻出了門。
葉紫霞從許可韻進來到現在就一直表現的很不自然,心中彷彿被掏空了一些東西似的,在她看來,如果許可韻也喜歡馬小天的話,那麼在感情的這場遊戲中,第一局自己就已經輸了,而且輸的很慘很慘。
葉紫霞端着碗,一時之間陷入了沉思。
“小葉!小葉!”寧遠輕輕的叫喚了一句,旁邊的蘇黎黎也是一臉疑惑的看着,葉紫霞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給自己強擰出了一個笑臉,點點頭,掩飾了一切。
愛情,從來都是需要主動的,很明顯,在這一點上,小許警官的攻勢要比葉紫霞來的猛,來的快。
來到了旁邊的一個休息室,馬小天將點滴掛在了上面的架子上,坐了下來,伸手就摸出了香菸,剛準備點燃,許可韻一把奪了下來,“都傷成這樣了,還抽,想死啊?”
馬小天笑了一笑,“好好好,不抽,不抽,不抽行了吧?”
許可韻的臉色這纔好轉了許多,“不但現在不能抽,以後啊,也少抽,明白嗎?你以爲煙這東西有好處啊?”
馬小天乖巧的就跟個孩子似的,傻笑着,接受着許老師的批評。
許可韻靠着馬小天坐了下來,兩人沉默了一會,最後還是許可韻率先開口,“你……你,你剛纔在墓園的時候爲了救我,就……就沒有考慮過自己啊?”
“什麼?”馬小天轉過頭。
許可韻真恨不得一巴掌打在這個小子的臉上,剛剛醞釀好的氣氛,又讓他破壞的一乾二淨了,氣呼呼的喘了好幾口粗氣之後,咬着牙,說道:“我說,黑豹那混蛋對我開槍的時候,你一把擋在我的面前,你難道不怕死啊?”
馬小天一愣,“哦,這個啊?”
“說,你還沒回答我呢,你當時是怎麼想的,不怕死,還是別的什麼?”
馬小天揉了揉腦袋,“我的小許警官,我現在是病人啊,你的態度就不能好的嘛,我跟你說,我當時看見黑豹舉槍,我根本就來不及考慮,我總不可能看着你不管吧。”
許可韻望着他,任由這個小子說下去。
“我也知道槍有危險,可也不能眼睜睜……”馬小天抿着嘴,“反正我不能看着你受傷,你一出現我就有這個想法了,你要是受傷,我心裡過意不去。”
“就這些?”
“你還想要哪些?”
馬小天感覺很委屈了,這救人難道也有錯。
許可韻細細的回味着,雖然達不到她心中的效果,卻沒有讓她太過失望,這個臭小子,心裡倒還是記掛着自己的,就衝着一點,就可以徹徹底底的原諒一回了。
見許可韻的表情有所好轉,馬小天再次說道:“小許警官,你這次來醫院不會就爲了這件事情吧?”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說完,許可韻面如難色,“你明知故問,你說,這件事情怎麼辦?”
馬小天皺起了眉頭,“你千萬不能說出去,要不然寧遠哥就完了,現在可不比古代,沒有大俠,只有法律的。”
“你還知道這些啊,上次我問你你還不說,現在你叫我怎麼辦?”許可韻說實話,也是實實在在的爲難,說吧,她也不忍心看着寧遠接受法律的制裁,畢竟寧遠所做的事情沒有錯,劉天良這個混蛋,該殺,該剮,該活埋,可一切都應該由法律來執行啊,私人的報復行爲說到底就是在犯罪,可不說,自己身爲一個光榮的人民警察,這是做什麼?包庇罪犯,知情不報?刻意的隱瞞?
“小許警官,你說,劉天良是不是該死?”馬小天顯得有些激動了,“要是寧遠哥不殺了他,你能有把握現在他一定在接受法律的制裁,他家有錢,有勢,這種事情已經見的太多了,你難道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麼?”馬小天直接從激動開始變的憤怒了,“你們警察天天就知道抓人抓人,可有時候明明知道法律不奏效的時候可就是想不到好辦法,你告訴我,你們這樣難道就不覺得有損於警察的威嚴嗎?”
“馬小天,你胡扯。”許可韻也開始發飆了,現在的馬小天,這小子,不可理喻。
“我沒有,我是實事求是。”
實事求是是沒錯,許可韻也懂,可現在,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兩人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馬小天從許可韻的手上奪過香菸,剛剛點燃,許可韻就一把掐滅,馬小天再點燃,許可韻再掐,三四次之後,馬小天妥協了,心不甘情不願,“你以爲煙不用錢買啊,七塊錢的紅塔山,你賠。”
許可韻一下給逗笑了,可隨即又拉下了臉,認真了起來,說道:“馬小天,我也知道你說的都是事實,也知道這個社會多少還是有些腐敗分子,可你要明白,說到度這個社會還是一個健全的法制社會,如果人人都跟你想的那樣,有仇報仇,有怨抱怨,那要法律做什麼,你說是不是?”
馬小天默不作聲,大道理他都懂,可有時候道理並不能說明一切。
“那你準備怎麼辦?”馬小天幽幽的說了一句,很是絕望。
許可韻站了起來,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彷彿在下着一個艱難的決定,半晌,輕聲的說道:“馬小天,你相信我嗎?”
馬小天擡起頭,也不知道該怎樣的回答,相信不相信,重要嗎?此時的他只需要寧遠平安,一切的都不成問題。
“你相信我的話,就一切交給我,寧遠哥也是我的朋友,我有分寸。”
馬小天看着許可韻,看了很久很久,最後終於是重重的點了點頭,友情跟職責之間,許可韻其實也是很難做出選擇。
許可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醫院的,望着馬小天那種極其信任又極其複雜的眼神,她對着雨後的天空,真想大喊一聲,發泄心中所有的情緒。
人人都說雨後就是彩虹,可在許可韻看來,雨後纔是自己抉擇的開始,墓園的一切再一次浮現在了許可韻的腦海裡,寧遠的不顧生死,馬小天臨死不肯透露寧遠的一絲一毫信息,還有小刁民爲了自己幾乎也是連命都不要,三人同生共死,許可韻不禁問道自己,其實在她的內心還是不願意看着寧遠出事的,在得知丁海峰的情況之後,許可韻第一時間就給寧遠打電話,說實話,難道許可韻真的在腦海中就不曾知道事情的一切嗎?而寧遠呢,或許也沒有刻意的隱瞞,爲蕭成報仇,保護馬小天,保護蕭雨,在寧遠看來,即使自己真的就此死去,也一直都值得了。
許可韻是警察,可說到底還是一個女人,她開着車,一次次問自己,對於馬小天,自己真的存在着很多心跳的感覺,既然這樣,何不自私一次呢,女人不都是自私的嗎?爲了自己所愛的那個人,隱瞞一些東西,無可厚非,更何況,寧遠所作的一切都是在爲這個世界清掃着垃圾,清掃着污垢。
許可韻似乎已經決定了,自私,這一次必須自私一次,可一到東城分局的門口,當她走下車,她迎面而來所看到的卻是那個莊嚴的國徽,五角星,麥穗,是那樣的威嚴,許可韻呆住了,停住了腳步,身爲一個人民警察,剛剛在車上所想的一切,簡直就是侮辱了自己的這身警服。
“馬小天,原諒我一次!”許可韻的決定瞬間改變,邁着堅定的步伐走進了東城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