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禮遇

涼風掠過脊背的剎那,菲婭立即意識到了危險,本能地尖叫了一聲。

“沙!”翻身抱坐時,半截木槍已斜插在黑糊糊的草叢裡。

兩人驚惶轉頭,怔怔地瞅着五米外的木槍,生生喘不過氣來——動作稍晚一點,菲婭定會穿胸而亡!

“媽的!”唐濤忍不住噴了句國罵,“野種!”忽然就地坐起,操起標槍就要尋去。

“基裡哈!”菲婭雙臂將他緊緊箍住,惶惶道,“你不能去,太危險了,我不要…”說着一頭扎進他因激奮而急速起伏的胸膛。

“菲婭,如果不把她揪出來知,以後更麻煩!”作爲男人,他的決策無疑是理性的。

“我不!”菲婭苦聲勸道,“再麻煩也是以後,基裡哈,現在更危險!”

唐濤覺得他的話未嘗沒有道理,便凌厲地盯着黑密的森林掃視了兩圈,才悻悻嘆了口氣,支開菲婭,急步近前,拔起斜插在草叢裡的半截木槍,攥在手裡,反覆擺弄着,不過一杆磨尖的粗糙木棍。

“基裡哈,快回去,我怕…”菲婭從身後將他抱住,嬌柔的身軀在微微顫抖。

世間的事,一旦涉及兒女情長,必然導致英雄氣短。

若在往常,依唐濤的脾氣,就是拼上半條命也要將野女揪出來,只是,眼下的自己,雖說不上拖家帶口,也算心有所牽、有所顧及了,再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何況,又是這樣一個令人心醉的女人!

亂七八糟地想了一會,一貫倔強的他,不得不屈服於更爲重要的現實,只得深深吸了口沁涼的夜氣,緩緩轉過身,攬着菲婭幾步一回頭地向草菴走去。

一鬧騰,已是半夜。

爲了防止意外,唐濤又在周圍巡視了好久,未見異情,這才返身回庵合衣而臥,間中,兩人絞盡腦汁猜測着此人的來歷和騒擾目的,但是,猜測歸猜測,畢竟代替不了事實,這樣想着說着,好不容易

似睡非睡地捱到了矇矇亮,在菲婭的催促下,唐濤依例將她送到草溝邊,看着她進家,才精神萎靡地返身而回。

至此,唐濤已是疲憊不堪,身子

一沾草蓆睡意又起,但潛意識裡沒有絲毫放鬆,因而臨近天明才迷迷糊糊眯上了眼睛,本來答應菲婭打些野物充當見面禮,可眼下,哪有精力狩獵?

睡吧,上午養精神,下午打獵,不急…想着,心下一寬,漸漸沉入了夢境。

醒來時,已是午後時光,發現庵邊隱蔽的角落散了好些清靈水珠,看樣子,不知什麼時候飄了場小雨。

唐濤起身後,在早已曬乾的草地上盤腿坐着嚼了點肉乾,又咕咕嚕嚕喝了幾口水,傻呆呆想了一會,便整好東西,操起標槍向南邊的森林走去,此來,一爲尋機打獵,再者,順便察看一下野女消失處的地形,當然,更巴望着搜出一些蛛絲馬跡。

茂密的原始森林清涼而潮溼,大羣野鳥忽來飛去,四下寂靜而幽深,散發着一股草木浸水的洇潮氣味。

可是,踏着水漉漉的亂草轉尋了半個下午,除了碰到一些古怪樹蟲和幾條不大的綠蛇外,非但沒有發現野女的絲毫行跡,就連半隻象樣的野物都沒有到手,好像所有的動物都和自己唱對臺戲,死不露面,眼看着太陽西斜,不禁有些泄氣:再這樣下去,拿什麼奉獻給你呀,我的丈母孃!

正愁思着,身後忽然響起一陣風響,頓感野獸現身,急忙轉身,果然看見一條棕黃se的長尾影子在深草裡閃了一下,急忙揚槍飛刺,未出手,卻又把住了——眨眼間,無名的傢伙隱身電流一般竄了個沒影!

這一下,唐濤鼓起的信心又泄了一半,地形本來不熟,又沒狩獵經驗,想要出手告捷,談何容易!

回去吧,再不走的話,菲婭來了找不到人,要擔心了。

唐濤這麼想着,辨了辨方向,失望地出了林子。

這時,通紅的太陽已經墜向了火山半腰,這一天,過得好快。

這些日子裡,所有的驚險勞頓,再加上與菲婭夜,唐濤不時便覺得睏乏,因而一到“家”裡,便入席安歇,正迷濛着,北面漸漸響起了沙沙的腳步聲。

唐濤急忙掉過身子,扒着庵口看去,見菲婭提了兩袋食物包囊,右手還抓着一張竹製土弓和大把的尖頭羽箭。

見唐濤傻乎乎地趴在庵口瞅自己,菲婭乖張地笑了笑,蹲身將醃野菜和烤肉及鼓鼓囊囊的水袋置在庵口,一把將弓箭扔了過來:“看,爸爸親手爲你製作的,手藝怎樣?”

“什麼?這是你爸爸製作的?”唐濤調身坐下,看着她美麗清純的笑容,輕輕把她攬在懷裡,順手拿起這原始的狩獵利器,仔細察看把玩:堅硬油滑的厚竹弓身,獸筋弓弦,信手一拉,彈力十足,怎麼說也有十公斤的力量;十二支箭桿,骨骨節節已被蝕磨平光,新鮮的刺毛雖然還顯得有點粗糙,但蹬弦射獵絕沒有問題,只是緊嵌在箭頭這精巧的白se尖骨,自己不懂醫學,怎麼也看不出是什麼骨頭,骨面粗礪,尖頭卻鋒利無比,順着鋒頭磨出的紋路清晰可見。

十二支箭簇,用於打獵確實不多,但足以看出老人的盡心了。

唐濤看着、看着,已有些感動——尚未見面,兩位老人已經分頭傾心,別說處於半原始社會的海洋荒島上,就是在文明的家鄉,也未必能得到這般親和的禮遇。

“菲婭…”唐濤嚥了咽喉嚨,動情道,“你家人太好了,我現在一無所有,給不了你什麼,但是,今後,我會想一切辦法讓你過上好日子…”繼而想到了她們家的遭遇,憤恨道,“這麼好的人家,幹撒那個老東西怎麼就忍心…”

“基裡哈,”菲婭仰頭躺在他懷裡,溫柔的手指玩捏着他鬍子拉碴的下巴,輕柔道,“別管那可惡的酋長了——知道嗎,看爸爸的樣子,是想早些見到你,有了弓箭,打獵就容易了。

“菲婭,帶我謝謝他老人家!”感激中的唐濤連忙誠懇道。

“嗯,”菲婭點了點頭,依偎着轉言道,“基裡哈,這些天,我思考了一些事情,不管在哪裡,覺得每個人都有一個最適合自己的伴侶,只要有一對男女不合適,可能就意味着還有兩對不合適,因爲他們都找錯了,所以基裡哈,只要我們幸福,就說明還有我們沒見過的兩個人也在享受幸福,對嗎?除了自然和生命,還有什麼比幸福更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