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古玉
夜風習習, 月已中天,佚名看着窗外的殘月,心思煩亂腦海裡不斷重複着晚間看到的那一幕, 臨行的夫君爲心愛的女子整理儀容, 溫馨的讓人心痛。
胡亂的撥動琴絃, 想找些什麼來平靜自己的心情, 緊湊的曲調、不停顫動的琴絃, 就像佚名那顆不能平靜的心。
佚名知道夜久在門外站了好久,初春的夜晚寒氣未退,雖知夜久雖然內功深厚, 心裡總有一個聲音在叫着:讓她進來、讓她進來。可是回想到剛剛看到的一幕又心酸的止住自己的腳步,自己又是以何身份去請她。是她的情人?還是什麼, 自己只是她的倌館裡的一個小倌, 即使是再有名又能怎麼樣, 相處這麼久了,從未聽到過她對這份感情的看法。那樣的親密纔是真正的感情吧。
回想剛剛的一幕心裡又是一陣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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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天剛剛大亮, 夜久的房間便熱鬧起來,今日是三元登科的日子,相府裡的下人們早早便做起的準備,掛燈籠、鋪紅毯,爲夜久準備上朝用的禮服。
所謂的三元登科就是榜上的前二十名學子參拜女皇的儀式, 中午女皇還會設宴款待衆位評委及上榜學子, 而其中的狀元、榜眼、探花三人更是能獲得與女皇同桌的資格, 宴請結束後還有同賞皇家後花園的機會。
夜久一邊聽着下人的安排, 一邊由小廝們整理自己的儀容, 叢老丞相也是一早便來查看安排的情況,雖說是三皇女安排的人選, 但她仍是有些不放心,當看到夜久應對自如的安排下人們做事,心裡不禁對這個年紀不大的女子有了另一番看法。
至於叢小公子那邊,一大早也聽到客房這邊熱熱鬧鬧的,本來就和夜久不對盤的從小公子心裡那是一百個不樂意啊。自己考來的功名白白讓夜久給得了去,可又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一個人躺在牀上賭氣。
本來應該是一家人一起用早膳的,叢老丞相因爲要主持登科大典便早早去了宮裡。叢小公子賭氣不吃飯,只有丞相正君一人陪夜久用早膳,這正君倒也通情達理,知道夜久自幼無爹無娘,心裡想着這孩子也可憐的緊,夜久又是有禮有節的像個大家小姐,一頓飯下來兩人倒也是和慕。
用過早膳不久門口的門子們便接到了遞喜報的官人,丞相府頓時熱鬧起來,先是把送喜報的官人請進府裡,那兩位官人也是笑呵呵的將喜報呈給夜久,兩人寒暄一陣說了些恭喜恭喜之類的話,拿上府裡賞下的銀子喜滋滋的走了。
其實這纔是第一波送喜的官人,等兩人沒有走多久第二波送喜的人便登門了,其實前邊的也就只是打前站的而已,這一波纔是正式的通知中舉。
打頭的是個中年翰林,因爲丞相正君見外人女子還是不方便的很,進府之後便是夜久來打點了。
這中年翰林進了府第一件事便是宣讀由當今女皇親手簽署的詔書,接下來便由那個中年翰林親手將準備好的大紅花系在夜久身上,再接下來就是夜久要當衆敬三杯酒。一杯敬天,一杯敬地最後一杯敬自己的先生,這些過程結束後便是遊街了。
夜久吩咐丫頭們好好打賞來送喜的人,先是和那翰林寒暄幾下,又是照例包了一個大紅包。
遊街的時候夜久並沒有什麼太大感受,無非就是有潮水般的的人們圍觀自己,區別於前邊的狀元、榜眼,她是一臉的淡定。自己這探花得來的不正不當所以更顯得自己置身事外,而她這種淡定落在別人眼裡就是城府了。
同樣是要經過德玉樓,半年前還是自己看別人遊街,今日卻是自己,還是冒名頂替得來的。想着也是好笑,看看旁邊經過的建築,夜久內心頗感戲劇。
無意間一道視線落在夜久眼裡,卻在對上的一剎那躲閃而過,夜久微微咪咪眼睛,好像是被太陽晃到了眼睛。
隨着熱鬧的音樂聲,夜久一行人來到皇宮門前,巍峨的樓宇、金碧輝煌的城樓宣告着皇家的威嚴。
按江夏朝的規矩,皇宮門前五百步的範圍內上至一品大員下至平民百姓均不能騎馬經過,准許進宮面聖的二十位學子經專人帶領,一字排開向皇宮內走去。
主持此次科考的三皇女夏睿軒帶領着此次擔任評審的評委們早已經等候在皇宮正門。
這二十位學子在皇宮正門要完成的便是敬學禮,儀式倒也不復雜,只是挨個爲評審研磨,而這些評審們還要用她們研好墨水爲她們題字,算是表達對評審的敬意,同時也是評審告誡小輩的時候。
給夜久題字的是一個年歲不小的乾巴老太太,笑呵呵的很是和藹,她提給夜久的字是“淡薄靜誠”頗有修身養性的味道。
完成了這一項儀式接下來便是面見女皇的時候,進宮之前的一系列的檢查也是繁瑣的很,畢竟是還要與女皇共聚一餐,這安保工作倒也是做的仔細,有幾名學子身上佩戴的裝飾用的刀具也被搜了過去。
這一系列的儀式過去了也不代表馬上便能見到女皇,還要在殿外的偏廳候着,什麼時候殿內召喚的時候纔是真正面見女皇的時候。
夜久等人靜靜的侯在偏廳,畢竟第一次進宮衆學子大都謹慎的很,靜候了大約有一炷香的功夫,便聽到從大殿內傳來一聲聲召喚由遠及近:
“衆學子上殿見駕———”
衆學子按着考試排名依次排成兩隊,在專門的傳喚差人的帶領下,一字排好向大殿走去。
金碧輝煌的宮殿,威嚴而又寬敞的殿堂,整齊垂立兩旁的羣臣,無不顯示着皇家的威儀。
夜久默默的觀察着周邊的環境,擡頭看看大殿的中央,高高的臺階上坐着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女人,不拘言笑的容顏、微抿的薄脣、高挺的鼻樑,不可否認當今女皇卻是一位治國嚴謹的明君。
衆學子進入大殿後按規矩行完三跪九拜之禮後,女皇靜靜打量了一會兒衆學子,不緊不慢的問道:“新科狀元是哪位?”
一身盛裝的馮函從隊伍站了出來:“陛下,臣下便是。”
女皇仔細的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從旁邊侍從手裡接來中舉學子的花名冊,“馮尚書,你的女兒教的不錯。”無頭無腦的一句話讓衆人一愣,才明白過來馮函正是兵部馮尚書的大女兒。
回過神兒的馮尚書趕緊出班叩謝皇恩。
女皇拿着花名冊挨個叫了出來認了一遍,有的會問上幾句,有的則什麼也不問只是打量一遍而已。問到夜久的時候女皇也是上下打量了一遍這個沉穩安靜的女子,又看了看位列衆臣之首的叢老丞相,沒有說話。
朝會散了之後,女皇例行要招待衆學子一番,還有擔任評審的大儒們,以表皇家對衆人的表彰。
不是所有的臣子都能參加皇宴的,留下來的基本上是此次科舉的負責官員、太女、三皇女、衆位評審以及中榜的學子。慢慢算來也就三、四十人、
皇家侍從的手腳利索的很,舉辦皇宴的是正殿旁邊一座較矮的殿堂,衆人到達的時候殿內已經準備好了。正中間的主桌明顯高於其他,一旁輔佐的人待衆人就坐後高喝一聲開宴。
只見從大殿兩邊的偏門裡走出兩列身着統一服裝、身姿妖嬈的男子,手裡託着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餚。排練好的歌舞也一同開演。
一開始衆人都略有些拘謹,畢竟這其中有很多人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大的陣仗,然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整個氣氛便活躍起來,總之整個皇宴衆人是其樂融融、熱鬧非凡。
用完皇宴,衆人又乘興遊了皇家後花園,這個時候就更加自由,恰是各位聯絡感情的好時候。
夜久先是聽幾位學子討論了半天學術,又去另外一邊看了會兒下棋,無論在哪裡她都是隻看只聽卻未見她發表何意見,期間也有幾次遇到三皇女,爲了避嫌兩人僅僅是對望一眼,夜久禮貌性的施禮。
夜久一個人在花園裡轉了幾圈,來到一個相對僻靜的亭子附近,剛打算進去小憩一下,便聽到裡面有人說話,原來是女皇還有太女在裡面。
女皇好像在教訓太女什麼,夜久想着這種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剛要離開,還沒有走幾步便看見太女一甩手離開了。出來的時候正好和夜久打了個照面。
夜久頓住離開的腳步,夏睿析猛的衝了出來兩人正好撞到了一起。夏睿析大罵一聲:狗奴才!
狠狠的踢了一腳不待夜久反應,便急匆匆離去。夜久原本是能躲過她的,但一擡頭便看到女皇站在臺階上望着夏睿析的背影靜靜的搖頭,夜久瞬間收回功力生生接了她一腳。看到女皇剎那間夜久好像看到她眉眼裡的疲態。
看到路邊靜立的夜久,女皇的臉上竟現出絲絲不自然,
“是叢…叢路啊!“
“是臣下。“夜久恭敬的施禮。
“平身吧,“女皇低沉的聲音裡透着絲絲倦意。說完便走回亭子裡,“會下棋嗎?”
“恩,略懂一二。”
“陪我下一盤吧。”
原來亭子里正好擺着一盤未下完的棋局,二人分尊卑坐下,分揀好棋子下了起來。
女皇的棋風有些像她的性格,沉穩而步步爲營,看似平和的棋局卻步步殺機。
而夜久就更激進些,若說夜久的棋如同下山的猛虎,女皇的棋子則更像步步爲營的狼。
不消半個時辰,二人便分出輸贏,薑還是老的辣。
夜久倒也輸的是心服口服,說實話不論是計謀還是佈局,女皇則更勝一籌。
女皇則對這個年紀不大的女子也是留意起來,年紀不大心思卻很縝密,是個可塑之才啊。
夜久走後女皇又獨自一人在亭子裡琢磨很久,這女子和夏睿析同齡,看起來像是更年幼一點,卻比她沉穩很多,包括老三,卻是比老二強很多。若不是自己當初立誓要立她爲儲……
女皇搖搖頭,深深的嘆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塊古玉,輕輕的撫摸片刻,喃喃道:“凌寒,朕該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