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當然是正理，但是這樣的事情對般若這種不通世事的人來說，只是無意義的名詞而已。他還是似懂非懂地看着朱霜霜，不過後者很快就泄了氣，一把把包袱奪了下來：“給我留點！我一口都沒吃呢！”
韋廣暉的進食被打斷，這才疑惑地擡起頭來，可憐兮兮地看着朱霜霜：“我還沒吃完呢……”
其實他不是想獨佔食物，只是有點太餓了，都沒注意到自己差一點就把所有的食物消滅掉了。朱霜霜看着他可憐的眼神，有點心軟，又丟給他一塊芙蓉糕：“吃吧。”
韋廣暉居然像個孩子一樣開心地樂了起來，捧着糕點就吃。那模樣讓朱霜霜看着居然又好笑又有點心酸，她細細看剩下的食物，卻都是她住在府裡時常吃的，知道是韋辰特地讓人準備的，心頭一股暖流涌動。
在這樣緊急的時候，他還能想起自己的喜好，特別讓人去準備。這樣貼心的關懷，讓她再也無法想到別的理由。
軟軟的糕點融化在口中，讓她的心也泛起一絲甜意。般若只是在一邊靜靜地看着，突然說道：“好像有人摸過來了，咱們要不要躲一躲？”
朱霜霜畢竟不如般若從小被朱仙子調教，耳力比他差了一點，現在才聽到一點輕微的痕跡。她趕緊瞪了般若一眼，又抓起還在品味芙蓉糕的韋廣暉：“快躲起來，把東西嚥下去！”
爲首的一個看起來也是個高手，在這樣的山上也是腳步輕快，毫不費力。不過那塊巨石把他們擋得嚴嚴實實，朱霜霜只能聽到對方的腳步停在幾丈開外，有一個人奇怪道：“咦，我明明覺得這邊有人影的，怎麼沒了？”
另一個人大概是首領，沉聲呵斥道：“就說你是眼花還不承認，這裡哪有人的痕跡？再說我們在山下都防得那麼嚴密，他們從哪裡上來！你是不是想找藉口出來走走？想就直說！”
那個小兵極是委屈：“不是，你真的看到有人影了，不過……可能是天快黑了，眼花……”
畢竟這裡一個人都沒有，他越說越沒有底氣。那些巨石還是朱霜霜上一次掉下去的時候看到的，知道後面有空地，一般的人都以爲它直接連着懸崖，根本不會想到後面還藏着人，所以也沒有人過來搜。
那幾個人嘀咕了一陣子，見沒有人也死了心，一邊說着那個可憐的小兵一邊重新又下了山。朱霜霜鬆了口氣，從石頭後面走出來：“還好我知道這裡有個地方，不過他們沒來檢查也是命大。”
韋廣暉肚子飽了就有了精神，還記得打趣她：“命大？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什麼時候又怕起這些小兵來了？”
朱霜霜這時候卻沒了和他開玩笑的興趣，一雙明眸淡淡掃過，有點無奈地說道：“我不是說我們命大，是說他們的。”
這時候纔想明白，如果他們發現自己，會有怎樣的後果，韋廣暉頓時就笑不出來了。朱霜霜又轉向般若，語氣很是鄭重：“般若，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想問你，但現在看來躺不開了。如果你不同意的話，可以離開。你已經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我們只有感激的份兒，絕對不會說你什麼。”
般若有的時候比較迂，但在關鍵時候總是聰明無比。他極快地接口道：“你是想問，我能不能殺人嗎？”
沒想到他居然會主動問出來，朱霜霜愕然，緊接着便點了點頭。
般若其實也沒有想好，他慢慢說道：“孃親經常說，事有可爲，有所不爲。現在的情況，我雖然不是很清楚，也知道一旦心軟放過幾條性格，就是幾千幾萬條性格的損失。我不覺得誰的命比誰的貴，但是……我想保護你們。”
朱霜霜沒有說話，她的手在這個世界裡還一直沒有沾過血，也是同樣的猶豫。般若的話又正中了她的心思，讓她自己也茫然起來。般若接着說道：“如果有選擇的餘地，我們可以把他們點了穴道制住，但是不殺。放到樹上什麼的，過了明天穴道自解，咱們的事應該也做完了。但如果必須殺人，我只能在殺幾人和殺更多之間選，那我也沒有辦法了。”
他的話還是平平淡淡，但朱霜霜對他如此熟悉，知道他這樣的語速，已經是極不尋常，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能不殺則不殺。”
“嗯，能不殺則不殺。”般若揚起一個輕輕的微笑，兩個人默契地一擊掌，就像當時還在山中一般。
被晾在一邊的韋廣暉不由得有點不是滋味：“哎，咱們三個人，你們怎麼也不問問我啊。我好歹也和你們一起出生入死的，你們要把我當成戰友嘛。”
他還不知道從哪裡學會了戰友這個詞，好像是有一次朱霜霜在聊天時無意中說到的，他覺得很新奇，就天天以戰友自稱。朱霜霜和般若卻一點也不買賬，直接轉過頭，異口同聲地說道：“你殺不了人。”
韋廣暉一陣默然，受傷地蹲了回去。
“那先別說了，換衣服吧。”般若又把包袱拎了出來，這時候裡面的食物已經全部被這兩個吃貨消滅得乾乾淨淨，包袱看起來小了不少。朱霜霜早在瞄一眼的時候就知道那是他們換用的衣服……要去宣旨的話，總不能還穿得這樣破爛，那不管聖旨再怎麼真也是假的。不過好很好奇：“我的衣服是什麼？”
校官？更高的軍官？朱霜霜一直想知道韋辰會給她安排個什麼身份，不由得非常好奇。沒想到說起這件事，般若的表情卻是一陣奇異的笑。
這笑讓她心裡有點發毛，她趕緊伸手去撥拉。第一件……嗯，是個紅色的吉服，那不用問一定是給當新郎的韋廣暉穿的。第二件……還真是個校官，她高興地拉出來：“這個就是我的了吧！辰想得還挺周到的，如果是個大將軍什麼的，那些人一定會聽說過名字，也不用相信。校官不大不小，傳信正合適。”
沒想到般若卻很溫柔地把她手裡的衣服拿走，自己轉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很快就全身上下換了一遍，這時候聲音才遠遠地傳過來：“這件其實是我的。”
“爲……爲什麼？”朱霜霜大愕，看着他穿着確實無一不合身，心裡卻涌起一陣不詳的預感，“那我的應該也和你一……樣……吧……”
她顫抖的話音實在是無法說完，因爲那時候韋廣暉也好奇地把他新郎的吉服拿了出來，剩下的那一件衣服，明晃晃地耀着朱霜霜的眼。
“這不是真的……”朱霜霜只是看了一眼，就差一點哭出來。沒錯，在經歷了這麼多大災大難之後，她終於差一點哭出來了！
那是一套百鳳吉服……分明是皇后娘娘纔有資格穿的衣服！
“他到底想幹什麼！不行！這衣服我不穿！他一定還準備了別的吧？這太荒唐了，哪有皇后離開皇宮的？我這謊怎麼圓都圓不過去啊！”朱霜霜第一反應就是韋辰在耍她，又開始在包袱裡翻起來。
“嗯，他還準備了你的首飾什麼的，我看都挺漂亮的。還有幾盒小東西我看孃親用過，大概是胭脂什麼的？我就不太懂了。”般若耐心地在一旁解說，當然……內容沒有一點幫助。
朱霜霜差一點翻過白眼去，就差指着韋辰開罵了：“他是怎麼想的啊！腦子一定是進水了，你是不是闖進去的時候打到他了？他們怎麼會相信我啊，而且我已經……已經……被他休了啊！”
她遲疑了好久，還是把這句話說了出來，沒想到般若卻早就得到了韋辰的吩咐：“嗯，辰辰說了，如果你這麼說，就把休書拿出來看一看，不過估計你拿不出來。既然你沒有，那你就還是他的，當初嫁給他的時候是舉國皆知。哦，你的鳳璽也在這裡。”
“辰，辰辰……”朱霜霜嘴角有點抽搐，不知道是該笑他的說話內容還是笑這個名字，“他連鳳璽都準備了？”
這東西卻是她在皇宮裡偶爾用過的，皇后總要履行一些後宮的職責，她雖然一點都不在意，靈兒還是幫她處理過好幾次事務，都是她親手用鳳璽蓋的章。沒想到韋辰那麼倉促地退了位之後，居然還一直藏着她的鳳璽。
不，不對！重點是韋辰的話，休書！他怎麼知道自己已經把休書毀了？朱霜霜有點頭痛，好像眼前又出現了韋辰那邪魅的微笑，淡然地告訴她，她永遠都不是他的對手。只要他想，她永遠都是他的。
爲什麼……居然會有一點點感動呢？朱霜霜心裡想着，居然覺得這一切沒有那麼荒唐了。
“哦對了，辰辰還說，你一定會想出辦法讓他們相信你的。如果他們不相信，你就打他們一頓好了。”般若繼續若無其事地說着十分欠扁的話。可惜說話的原主人不在這裡，不然朱霜霜一定會打到他滿地找牙！
“我怎麼可能讓他們相信啊，現在的皇上是韋時，根本就沒有皇后，幾個妃子都是直接立爲嬪和妃，等着從別的大臣家裡娶皇后呢。這是舉國都知道的事情，他們再怎麼樣也不會被我騙，再說了……咱們黎國的禮教雖然不嚴，也沒有皇后亂跑出宮的……規矩？”
朱霜霜本來是在抱怨的，但是說着說着，卻又有了一絲新的想法……
既然沒有這個規矩，那京裡一定是有什麼特殊的情況。或許，自己正可以利用這個機會，編造一個謊言，讓大家都相信自己！
“哦，辰辰還說，其實他們信不信都是小事，只要你能讓他們不違背聖旨就可以了。”般若這時候卻不多話了，一段一段地往外蹦，把朱霜霜氣得咬牙，平時說話想打斷都不行，現在居然故意看她跳腳的樣子？
“他還說什麼了？你再不說我把你踹下去！”
下面就是萬丈懸崖，雖然明知道以她的武功不太可能，般若還是被她凌厲的殺氣驚得往裡湊了湊：“還有一句話。”
“快說就饒你不死！”朱霜霜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