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韋廣暉有點惱了,“在府裡的時候我又不會看着他們做飯!以前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動物還會跑的!”
驚奇的神色在俏麗的面龐上一掠而過,朱霜霜這才真切意識到,韋廣暉之前是真正的貴族生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別說進廚房了,可能連一點生活的常識都沒有。怪不得看着現在自己動手製成的烤兔子會咽不下去,就算之前逃出去,也還是有人給他做飯的。想到這裡,她又想起過幾天,如果計劃失敗會產生的後果,長嘆一聲:“還是動物你就捨不得,真有一天在血海里游泳,你可怎麼辦纔好。”
“血海里游泳?你是什麼意思?”韋廣暉大概是餓得忍不住了,終於猶猶豫豫咬了一口。朱霜霜的手藝還算不錯,他皺了皺眉,第一口咬下去了,第二口就沒那麼難了。
朱霜霜不想讓他提前想那麼,反正如果僥倖成功的話,他就不用面對了:“不說了,快吃快走。”
“可是霜霜,這肉好難吃,一點都沒有府裡做得好吃。一點味道都沒有不說,還不嫩,我們的廚子最差勁的也比這做得……”韋廣暉一邊吃一邊抱怨,話沒說完,到手的兔肉就飛了,“哎我還沒吃完呢!”
朱霜霜也愣在了一旁,她確實是想要去搶那塊肉的,誰讓韋廣暉一點都不珍惜自己的勞動成果。可沒想到自己居然慢了一步?那兔肉……是在……
她的視線順着香氣找到兔肉,又慢慢上移,看到那個意料不到的人,不由自主地開始變得結巴:“你……你……”
那個人拿着兔肉,先打量,又捏了捏,最後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口:“烤得不錯,就是有點過了。你看外面都熟得發焦了,這個時候,要不然就小火慢烤,要不然就不能再烤近火去。其實這肉的刀工也不太好,可以切得再小一點,而且沒有順着紋理下刀,一點都不夠省力。這兩根骨頭其實可以被剔出來的,這樣烤起來就省力得多,而且……”
他慢條斯理的話還沒說話,朱霜霜就直接打斷了他,只見她終於反應過來,兩眼放光地直撲上去:“般!若!”
沒錯,來的人正是她心心念念,準備去找的救星般若!朱霜霜想了這麼久的活人突然站到她的面前,一直反倒不敢相信了,直到聽到他那熟悉又想讓人痛扁的羅嗦,才確認眼前的人正是般若無疑!她興奮地抱住他很久,直到有點不高興的韋廣暉咳了一聲,纔不舍地鬆開手:“般若啊般若,你想死我了!”
韋廣暉看着般若那斯斯文文的樣子,卻有點不爽起來:“霜霜,這小子是誰啊?”
朱霜霜一高興,都差點忘了韋廣暉還在一邊兒,趕緊介紹:“般若般若,我和你說,這是韋廣暉,你叫他明明就好了,我是我的朋友!”
“明明這個名字不是誰都能叫的!”韋廣暉本來就對般若沒什麼好感,就這麼一個瘦瘦小小的孩子,居然讓朱霜霜這麼親切,還抱住?把他二哥置於何地?他越想着越不是滋味,看着般若的眼神也諸多不善起來。
般若卻好像一點都感覺不到他的情緒變化,大大方方叫了一聲:“明明。”
韋廣暉幾乎吐出血來,朱霜霜卻清脆地笑了起來。他本來還想發火,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那笑聲卻突然消了氣:“算了,明明就明明吧。”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般若見到朱霜霜卻一點都不驚訝,還試圖聊起家常,一邊問一邊不忘啃幾口兔肉。
朱霜霜便大大方方介紹:“啊,其實我是有丈夫的,這個明明就是我丈夫的弟弟!是咱們大黎國的明王爺呢!般若,你要不要來拜拜?”
她只是說笑,韋廣暉是個王爺沒錯,但對般若這樣的世外散人來說,拜與不拜都沒什麼兩樣。誰知道般若居然真的規規矩矩就要下拜,嚇得她一伸手就把他扶了起來:“快起來快起來,別把兔肉弄髒了!”
這理由……韋廣暉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只好捅捅朱霜霜:“你還沒介紹他呢!”
“呃……”朱霜霜其實是不知道怎麼對韋廣暉介紹般若,朱仙子苦心隱姓埋名了這麼久,應該是不想讓般若進入世人的視線吧……
可是現在自己卻是要拖他入世,那麼也顧不得了……朱霜霜笑笑說道:“這個人說起來和你也有些淵源,她就是辰的母親的……孩子。”
其實般若是朱仙子的養子,但她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來自己不知道般若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好生生轉了口。韋廣暉的表情還沒來得及變化,般若已經接口說道:“也不完全是,是她收養的我。不過她對我非常好,永遠都是我娘。”
這番話說得平淡無比,一點沒有什麼矯揉造作的感覺,就是平平常常地脫口而出。但就是這幾句話,讓朱霜霜莫名地感動了一陣子,這才轉過頭看韋廣暉。
般若看她去看韋廣暉,於是也跟着她去看。韋廣暉面無表情,三個人對視了好一會兒,般若才疑惑地小聲問朱霜霜:“霜霜,我們在看什麼呢?”
朱霜霜心裡也有點奇怪,這韋廣暉一直不說話,是怎麼了?她上去戳了戳他的臉:“你沒事吧?”
韋廣暉一下子被她戳得痛了,醒了過來:“沒、沒事!有什麼事?”
“沒事就好,你還真是鎮定呢。”朱霜霜本來以爲韋廣暉到少要大喊大叫,說一些“我不相信”之類的話,沒想到他這麼容易就接受了這個事實,想起當然自己知道他身份時的不淡定,不由得有些汗顏。
就在這時,韋廣暉咆哮狠狠從耳邊傳來:“我……不……相……信……”
一這聲吼,聲如炸雷,氣韻悠長。朱霜霜被他嚇得傻在一旁,般若則若無其事地豎了豎大拇指。
“好內力。”
好不容易讓韋廣暉平靜下來,般若已經把他的那份肉都啃得差不多了。朱霜霜口乾舌燥地轉向他:“你就知道吃?不能幫一點忙嗎?”
“俗話說,人以食爲天,這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你看我一直在吃,就能保持一個良好的氣度修養,但你和他顯然就是營養不良,所以兩個人都是朱怒朱暴躁。霜霜,我勸你一句,多吃一點東西,不要這麼容易發怒。怒氣攻肝,肝火上揚的話,不但對你的身體不好,還會導致你其他部位發病,非同小可……”
朱霜霜好不容易見到他產生的喜悅之情被他的掉書袋砸得一點不剩。還是韋廣暉小聲湊過來:“霜霜,這個人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能聽明白,就是合在一起一個字都不懂?”
朱霜霜無力地扶額:“他這種說話,叫吐槽。”
“原來是吐槽,是哪本書?作者是誰?”韋廣暉居然還認真地準備記下來。事實上,是他最近吃夠了沒有文化的苦,還真打算像兩個哥哥一樣,認真地讀一點書了。但這句話只能讓朱霜霜更加無力,捂着臉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吐槽,很奇怪的詞,其實我的話也沒有多麼不容易理解,你只要讀幾本醫書,土火木金水,五行相生相剋,又對應着我們的五臟六腑,把關係都對應上以後,你就可以明白我說的是什麼了。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也可以閒來無事給你講講……”
他說到朋友的時候,朱霜霜突然想起上次的遭遇,心裡打了個寒噤。又見他從自己的懷裡摸出來兩根胡蘿蔔,不詳的預感更加濃厚:“你說的朋友……是人吧?”
是人是人,一定要是人啊!上次他們都把他的兔子朋友吃了,千萬不要這一次也是!
但是般若大概是專門爲了打碎朱霜霜的幻想而存在的:“不是呢,自從上次小寶消失了以後,我又認識了一隻新的兔子,這次給他起名叫小灰。它一般就在這兒附近,我會時不時給他帶點好吃的過來,不過今天走了一路也沒見到它呢。”
兔子……小灰……朱霜霜差點無力地跪下去,韋廣暉也不呆,馬上明白了怎麼回事,頓時就覺得自己一張油汪汪的嘴不太好說話,背過身去擦掉。朱霜霜心裡更苦:般若啊般若,你知道你剛纔吃下去的是什麼嗎?
“話說回來,這肉還挺好吃的,霜霜你是怎麼做的?”般若一臉好奇寶寶的表情,韋廣暉突然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你怎麼了?明明你怎麼了!”朱霜霜正不知道怎麼回答,看到韋廣暉的動作就像看到了救星。誰知道韋廣暉本來就是故意的,只見他一擠眼,咬着牙說道:“哎呀,我一定是走得太遠了,肚子好疼,你們把我扶到沒有風的地方歇一歇……”
他是想讓他們離殺兔子的地方越遠越好,免得般若看到兔毛。朱霜霜心中大讚,馬上把他扶起來,一直走到離剛纔很遠的地方,纔對他小聲說了一句:“幹得好!”
“下次千萬別這樣了……我居然吃了別人的朋友……”韋廣暉一臉憂傷,朱霜霜一頭黑線披下來。
“好……”
只有般若還在一邊徘徊着:“就算你走了很遠的路,那也應該腿疼而不是肚子疼啊。而且話說回來,風吹引起頭疼是可能的,但是肚子疼的話,大概只有你張嘴讓冷風灌進去才行,還需要有其他特定的條件。你確定你是肚子疼嗎?要不要我給你望聞問切再仔細看一看?我讀了很多醫書的……”
“般若……”朱霜霜有氣無力地舉手投降,“你能有五分鐘不說話嗎?”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三個人終於靜了下來。當然這期間少不了般若數次神吐槽以及朱霜霜數次加一地暴起傷人,最後當然以兩位男士都乖乖住嘴等她說話告終。
“古人有云……咳,當我沒說。嗯,我是說呢,般若,我們需要你和我們一起回京一趟。”朱霜霜本來是想到了他們好好休息一夜的,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他,就想直接拖着走人就好。
般若凝神聽着,這時皺了皺眉,點點頭,又搖搖頭,比比劃劃地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朱霜霜張着嘴巴半天也沒看懂,等了很久,般若還是一言不發,她又怒氣上來,狠狠敲了般若一拳頭:“說話呀!比劃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