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身世之謎3
所以,雲相爺纔對所有的事情一無所知。
因爲雲夫人自己一個人就把能讓相府風雲變色的事情一力瞞了下來。
親手殺了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以換取另外一個孩子名正言順地存活,她的心痛到滴血,然而與此同時,卻還要壓抑着被自己深愛之人背叛而產生的痛苦與怨恨,像一個溫和慈愛的母親一樣,撫養着一個印證丈夫的欺騙與背叛的嬰孩長大成人——
可想而知,雲夫人這三十年來,對這個可以稱之爲罪魁禍首的孩子有多恨。
但是她的恨,從來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雲相爺面前,她三十年如一日像個溫柔而深情的妻子,在長子和幺女面前,她永遠是個寬容而慈愛的母親,只有在次子面前,她才一日比一日無法抑制自己心裡愈發濃烈的痛苦與恨意,以嚴厲的教導爲藉口,以嚴苛的家法爲手段,狠狠地發泄着自己心裡三十年的委屈與怨恨。
不管當年千九澤是以什麼手段,讓雲夫人心甘情願放棄了自己的孩子,而願意撫養自己丈夫的私生子,都已經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這個由千九澤一手製造的謊言,讓雲聽雨深受其害二十幾年,從記事起就面對着母親的冷漠,以及長大之後毫無留情的苛責。
也讓雲夫人白白傷痛怨恨了三十年,卻直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痛與恨不過是別人操控的籌碼。
楚非墨站起身走到一旁,從案几上提起茶壺,取了茶盞倒了兩杯茶,轉身一杯遞給鳳棲,自己端起一杯,以脣試了試溫度,須臾,慢慢將一杯茶飲盡。
“這件事,皇上是不是以爲這樣就完了?”放下茶盞,楚非墨漫不經心地倚在几案旁,視線落到了鳳棲面上,淡淡一笑。
“自然不會。”鳳棲不疾不徐地開口,嗓音有些低沉,“你不是說聽雨的身份有些詭異嗎?如果僅是這樣,朕並不覺得有什麼詭異之處。”
“皇上說的沒錯。”楚非墨冷冷地勾起了脣角,有些譏誚,這樣的表情幾乎從未在他的臉上出現過,然而此時,這樣的表情由他做來,卻顯得那麼自然,“千九澤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送到雲相府,不可能想不到雲夫人會多恨這個孩子,以他那種自私自利的性格,又怎麼可能犯下這種愚蠢的錯誤?”
鳳棲似乎隱隱想到了某種可能,眸光因此而變得愈發深沉涼薄。
“千九澤實施了逆天之術,讓雲府長子和次子的互換了靈魂。”楚非墨擡眼,一字一句說得清晰緩慢,“所以,雲府兩位公子云聽風和雲聽雨,雲聽風身上流有云府的血脈,然而卻是千九澤的兒子,而云聽雨身體血脈屬於千九澤與淑太妃,骨子裡卻真正是雲府的嫡長子。”
的確是一件詭異的事情,鳳棲沉默。
這件事從頭到尾算是環環相扣,利用淑太妃是雲傢俬生女的身份作爲掩飾,輕而易舉地編織了一個謊言,一個簡單到只需要一句話就可以戳破的謊言,卻被完美地掩飾了三十年。
一個江湖術士把自己的兒子送進了位高權重的丞相府,其目的是什麼,根本不用去想。
這是一個任何人都不可能察覺得到的陰謀。
哪怕是最精密的探子,也不可能在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露出的情況下,查出雲府兩位公子的身世之謎,更不可能有人會想到靈魂互換這一點上去。
除了楚非墨。
楚非墨是相士,所以在他眼裡,任何不可思議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尤其是那個三十年前就被權力與野心矇蔽了心智的敗類師兄,他所做下的事情,如何匪夷所思他都不會感到意外。
“上次夜姑娘說南秦國師頭髮全白,事實上那根本不是因爲他耗費心神重造了一個葉青璇,而是因爲他三十年所實施的逆天之舉給他帶來了懲罰,最多再一年的時間,他的感官將變得遲鈍,他所有的異能都將消失,變成一個比普通人還不如的孱弱老翁。但是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在那樣的結果到來之前,坐以待斃。”
楚非墨擡眼看着鳳棲,慢悠悠地道:“雖說皇上驕傲,無懼於天下任何一個人的歪門邪道,但是臣還是想說一句,近段時間,皇上和皇后娘娘行事能低調就低調一些,因爲以臣對千九澤的瞭解,他現在應該在想方法對付皇上和皇后娘娘了。”
鳳蒼的皇上和皇后如此強大,是千九澤始料未及的事情,所以他的籌謀必然會有所變動。
目前來說,鳳棲和臨月兩人將是千九澤實施計劃的最大阻礙。
鳳棲不置可否,心不在焉地轉動着手裡的茶盞,清俊出塵的面上一片淡漠與幽深色澤。
楚非墨也沒有再說話,轉頭看着外面又飄起的雪花,表情很快恢復了一片從容。
“這些應該不是你查出來的吧?”不知過了多久,鳳棲淡淡開口,“這個計劃雖然冒着極大的風險,然而因爲雲夫人三十年的沉默,讓千九澤把所有事實真相掩飾得毫無痕跡,若只是以尋常的方法去查,只怕難以入手。”
所以直到現在,宮無邪還沒有得到一點有用的消息。
楚非墨所用的,定然也非尋常手段。
“皇上就不必管我是怎麼得知這些真相的,反正這件事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他聳了聳肩,“皇上心裡對雲相府的事情也有一個徹底的瞭解了,接下來該如何,與臣無關,臣也不關心。”
“你關心的已經夠多了。”鳳棲倚着寬大的椅子,擡頭看着窗外不停飄落的白雪,淡淡道,“瑞雪兆豐年,年關將近,這段時間你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朕不想也不需要你跟着耗盡心血,早早地就成爲孱弱的老翁。”
楚非墨聞言笑了笑,笑容顯得幾分揶揄幾分灑脫,“臣能不能說,臣被皇上這番話感動了?”
感動?
鳳棲懶得理他,長身立起,施施然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