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滅頂的懲罰11
“齊淵。”鳳棲漫不經心地擡眼,直視着眼前恭敬卻耿直的男子,“還記得朕曾經說過的話嗎?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不該你質疑的不要質疑,朕能給你榮華,也同樣可以讓你一無所有。”
兵部左右侍郎兩位大人齊齊一驚,低眉垂眼不敢說話。
齊淵撩袍跪下,低頭恭敬地道:“臣食君之祿,分君之憂,盡忠是臣的本分,可臣一直以爲陛下是明君,應該容得下臣下的忠言,即便這忠言有些逆耳。”
天威難測,君心似海。
尤其是這位纔回朝不到一年,就讓宮裡宮外所有朝臣敬畏臣服的天子,性子是如此霸道強勢,不容半點冒犯。齊淵也不是不懂天威不可犯的道理,可若是天子行爲有所偏差,作爲忠臣,難道不應該諫言?
齊淵心下清楚,這位陛下行事雷厲風行,乾綱獨斷,是個難得的有爲之君,也是一個無比孤傲自負的男子,卻並非一個冷酷嗜殺的帝王。
所以,即便他在天子面前據理力爭,即便他的直諫引來君王的不悅,也並不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這一點他可以確定。
然而——
“恰恰相反。”鳳棲把手裡的摺子丟在案上,嘴角微挑,如畫的眉眼間一片幽深涼薄,“朕需要的不是你自以爲是的忠言,而只需要你做好分內之事而已。既知忠言逆耳,那麼就閉上自己的嘴。”
齊淵心裡一沉,忍不住擡眼,“皇上。”
“還記得上次朕說過的話嗎?”鳳棲淡淡瞥了他一眼,淡漠開口,“朕的行爲,不需要爾等指手畫腳。”
指手畫腳?
齊淵心裡一驚,忙俯首,“臣不敢,臣並不是——”
“行了。”鳳棲淡道,“朕並不想聽你解釋,跪安吧。”
齊淵一凜,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皇上的語氣雖然沒有聽出明顯的憤怒,可顯然已經不悅,也清楚地表明並不想再聽他繼續說下去,可齊淵知道,自己無法就此打住。
“皇上。”他沉默了須臾,忍不住皺起了眉,頂着懾人的壓迫感,“臣以爲——”
“你以爲什麼?”鳳棲勾脣,緩緩揚起一抹清冷無情的笑容,“你是不是覺得朕是在與你說笑?”
說笑?
齊淵臉色微變,驀然擡眼間,對上了年輕的帝王那雙幽深含笑的鳳眸,心頭陡然略過一道刺骨的寒意,下意識地低頭,避開了那雙彷彿能看透人心的視線。
帝王脣畔噙着笑,看起來溫和而無害,然而齊淵卻莫名覺得,此時的皇帝比面無表情時更讓人畏懼。
喉嚨裡彷彿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他不由自主地垂低了頭,低聲道:“臣不敢。”
“齊卿,你能坐上今天這個位置,不是朕慧眼識才,而是右相的推薦,朕信任的是他。”鳳棲啜了一口茶水,慵然的語氣也染上了些許寒涼的氣息,“如果你惹怒了朕,朕最多革去你的官職而並不會重罰於你,可是對於右相來說,你不會想知道,他將得到怎樣的懲罰。”
齊淵聞言一震,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皇上的意思是……就算他當真冒犯,或者一再地觸怒聖顏,也並不會真正拿他問罪,而是由舉薦他上位的宮丞相一力承擔皇上的怒火?
這是……爲什麼?
齊淵有些怔忡地垂眼望着宮磚地面,心頭無法抑制地生出一陣寒意。
從皇上淡漠的語氣中,他聽出了一點並不張揚,卻真真切切存在的無情肅殺之氣。
齊淵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眼前這位年輕的皇帝陛下,是當真不允許任何人哪怕有一點點質疑與冒犯的——就如同曾經囂張不可一世的太后和禹王。
就如同曾經的東華使者。
就如同後來的青瀾女皇和東華天子。
任何一個一而再再而三試圖觸犯皇上底線的人,最終都必然會付出慘重的代價,而很多人往往都在看到慘烈的後果之後,纔開始悔恨莫及。
若說今天之前,齊淵還會以爲皇上強勢冷酷的手段只是針對他國刻意挑釁之人,那麼此時此刻,他已然能從天子絕世無雙的如畫眉眼中,清晰地感受到一種對所有冒犯之人一視同仁的無情與寒冽。
任何人,在真正觸犯了龍鱗之後,都絕對不會得到寬恕的機會。
這是唯我獨尊的帝王威儀。
肌骨上層層寒意上涌,齊淵在良久的沉默之後,緩緩叩首,“臣知罪。”
似乎……太自以爲是了。
他此時跪拜的帝王,不僅僅擁有更勝常人的驕傲與自負,他同樣具備很多帝王所不及的睿智與果決,以及殺伐果斷的冷厲無情。
不管是溫柔的退敵之策,還是大軍壓境的討伐之舉,在帝王心裡早已有了一個完美的籌謀。而即便只是作爲一個戶部的尚書,齊淵心裡也明白,從北炎與赤唐的鐵騎踏破金騰的山河開始,爭霸江山的野心已經在各國帝王心裡瘋長。
他們的皇上,不管曾經有無逐鹿天下的雄心,此時的鳳蒼也早已捲入了這場已然到來的戰爭之中。
面臨敵人的挑釁而不予反擊,他們不會當做這是仁慈與寬容,而只會認爲你軟弱無能。
忠臣的職責在於輔佐帝王打理政事,儘可能在給百姓安穩的生活,而不在於駁斥帝王對江山社稷的決策。
作爲臣下,他的確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意識到這一點,齊淵再一次俯首請罪,“臣知罪,但憑皇上處置。”
勤政殿裡短暫地安靜之後,鳳棲道:“朕不會處置你,但是朕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否則還是那句話,你不會想看到一心一意提攜栽培你的人,會得到怎樣的懲罰。”
“是。”齊淵低着頭,不知道心裡那種感覺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更加緊繃不安,只能以愈發恭敬的態度,極力忽略周身那種緊張的壓迫感,“臣不敢再有第二次。”
“沒什麼其他事的話,就可以退下了。”鳳棲說完,就不再看他,重新拿起一本奏摺,徑自翻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