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人們可以爲了利益結成同盟,但這同盟卻又不堪一擊。
李秉熙這位惜命的人,當初兒子被人殺了,都不曾走出25號城市報仇,如今與神代千赤聯手殺李叔同,卻被轉手賣了。
“只剩你一個人了,”李叔同笑道:“你還有把握贏我嗎?”
說話間,這位騎士半神出手大開大合,攪動的空氣如波濤般流動,空中飛雪如潮汐。
卻見他再次消失於世界裡,再出現時已經來到李秉熙的一尊分身面前。
一拳。
僅一拳便將這尊分身擊上半空。。
再消失。
再一拳,又一尊李秉熙分身被擊上天空。
這鹿島家的半神在李叔同面前,彷彿毫無還手之力似的。
李秉熙重新分出分身的速度,還沒有李叔同崩解他分身快!
直到這一刻慶塵才明白,爲何師父會說半神之上,比的便是個體的極限,李秉熙將力量分散看似兇猛,卻在絕對的境界面前毫無作用。
如果不是之前有四隻S級式神掠陣,恐怕李秉熙早就敗逃了。
不對,若沒有神代千赤聯手,這李秉熙根本就不敢來!
不知爲何,慶塵看着這一幕便是一陣振奮。
先前,神代那老烏龜與李秉熙二人圍攻李叔同,要說他一點不着急肯定是假的,畢竟那是兩位半神。
慶塵甚至有些憤怒。
而如今,這雪原上的式神不知爲何離去,唯獨剩下李秉熙,慶塵知道勝利的天平已經傾斜到了他們這邊。
李秉熙的十二分身漸漸停下,李叔同也停下了,彼此陷入僵持之中。
這位鹿島家的半神,在謹慎考慮該如何是好:“李叔同,你我今天並沒有分出勝負的必要。你今天要殺的,是神代千赤。與其在我這裡浪費時間,倒不如立刻趕去北方,與你的盟友一起殺掉他。”
“哦?”李叔同雙手背在身後,笑吟吟的問道:“今日之後,再無騎士,可是你剛剛說過的話?”
“現在說這些沒有用,”李秉熙冷笑道:“你真以爲自己能留住我?”
“爲何留不住?”李叔同笑了起來。
慶塵眼睛一亮,若師父今日能將李秉熙留下,那鹿島便再無半神,再無定海神針!
人們常說,兩位半神交手時,若有其中一人鐵了心想跑,另一位是絕對無法殺死他的。
現在看來這不過是傳聞,師父似乎有十足的把握將對方留下!
這是一位剛剛晉升半神,便站在了半神食物鏈頂端的男人!
然而下一刻,李叔同忽然喊道:“就剩他一個了,都出來吧,揍他!”
慶塵愣了一下。
他頓時環顧四周,卻見三百米開外那厚厚的積雪下方,驟然有六位陌生人鑽出毫無異常的雪層。
按照積雪累積的速度,這六人怕是1天之前就已經躺在這裡了。
師父這是硬生生要把半神之戰,給搞成打羣架啊!
難怪師父打了半天,守着這個圈子一步不退!
原來不是師徒情深,而是有人埋伏在這裡!
超凡者到A級便擁有了第六感,想要躲避半神的感知,必須付出更多的代價。
這六人躲在雪下,必須不看不想不動,但凡有點異動,早就被李秉熙與神代千赤察覺到了。
這些人爲了羣毆半神,是專門練過的!
李叔同看到徒弟那詫異的神色,便耐心解釋道:“咱們是騎士,能打羣架,就儘量不要單挑……”
慶塵剛剛那豪情萬丈突然熄滅了不少,但仔細一想,師父說的還真特麼有道理。
而另一邊,李秉熙見狀便知道自己大勢已去。
剎那間,十二尊分身瞬間朝十二個方向跑去,竟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難怪此人有石佛之稱,確實惜命!
此時此刻,那容貌各異的六個人跑過來,他們從慶塵身邊經過的時候,還嘻嘻哈哈的跟慶塵打着招呼:“小老闆好!”
“小老闆吉祥!”
“小老闆千歲千歲千千歲!”
“小老闆母子平安!”
這一聲聲招呼給慶塵喊得一愣一愣的……
這不正經的六名騎士信差,張牙舞爪的朝着那十二尊分身追殺過去。
李叔同回頭對慶塵說道:“你也別閒着,狙他!現在打掉一個分身,他就得多修養三天,這老小子賊的很,這次未必能殺死他。但就算殺不了他,也要讓他元氣大傷。等到你回去後,也可以說自己是狙過半神的人了,多有意思。”
“好……好!”慶塵頓時拿出以德服人,一槍又一槍的扣動着扳機。
他只感覺這世界突然荒誕起來,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了……
只見李秉熙此時也不再顧忌半神的形象,每走一步便分出一個分身來,十二個分身立馬變成二十四個,二十四個又變成四十八個,往四十八個方向逃命而去!
那六名騎士信差分散去追,可他們纔剛分散,便有李秉熙的分身回來迎擊,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形成了六名分身圍攻一人的局面。
好在李叔同及時趕到,這才幫那名騎士信差解了圍。
接着,六名騎士信差不再託大,集中在一起追殺分身,六個殺一個,默契無比,穩贏不輸。
慶塵覺得有些可惜,畢竟這六名騎士信差就算再厲害,對方也是半神。
那分身就算分成四十八個,也各個都有A級的實力。
追殺這種級別的分身,分散了就會有危險,不分散卻效率不足。
只是慶塵剛想到這裡,那些分身所逃之處,竟又有六人從積雪裡鑽了出來,追着一個分身廝殺過去,殺完這個,再殺下一個。
這波未平,下波又起。
新出來的六人才剛剛鑽出來,更遠處又有六人鑽出來!
也就一會兒的功夫,雪地裡足足鑽出來二十四個人。
要知道,這可是1天前就躲在這裡的二十四個人啊!
慶塵都麻了。
他知道騎士喜歡打羣架,但也沒想到這羣架的規模竟然這麼大!
這些人,恐怕都是李叔同曾收養的孤兒,實力有高有低參差不齊,慶塵分明看到還有個D級混在人羣裡假裝高手。
就數這貨吆喝聲音最大。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倉促逃亡間,李秉熙也來不及分辨這些人實力高低,他只知道自己再不拿出壓箱底的東西,怕是今天真的要死在這裡!
卻見那被追殺到僅剩的二十四具分身裡,又分出二十四具來。
這二十四具不再逃離,反而朝着騎士信差們衝來。
李叔同眉頭一皺:“退開。”
說話間,他擋在所有騎士信差身前,只見那二十四具分身裡,其中一具分身從袖子裡抽出一隻巴掌大的木偶來!
木偶四肢靈活,臉上卻畫着詭異的微笑表情。
李叔同看到那木偶,當即面色一變:“閉眼!禁忌物ACE-016!”
禁忌物ACE-016,殺死目擊者!
ACE-016‘殺死目擊者’需要被收容在完全黑暗的密封容器裡。
否則,它將會選擇最合適的時機,殺死一切看到過它的生物。
一旦ACE-016出現,那麼見過它的收容人員,將有義務疏散所有還未見過它的羣衆,並以自身爲代價,將其引入密封容器並收容。
這是一個非常詭異的禁忌物,它甚至曾殺死過A級超凡者!
剛剛,所有騎士信差,包括慶塵都看到了它,如果沒辦法收容的話,它將一一追殺所有人到天涯海角,無視一切僞裝與距離,也無法被控制。
那木偶從李秉熙分身手裡跳了下來,並沒有去殺任何人,而是第一時間想要逃離!
在禁忌物ACE-016中,有一個最關鍵的信息:它會自己選擇在最合適的時機殺人。
此時此刻有半神在場,它立刻判斷出自己無法殺死任何人,所以它最該做的是逃走,然後等所有人分散後,逐一在夜晚睡覺時殺死。
如果今天讓它跑了,那麼這裡的所有人都要面對無休止的追殺與噩夢!
李叔同閃身過來將其抓住,可這木偶關節一扭,便以畸形的姿態從他手掌中掙脫了。
李叔同一掌將其擊上天空,每一次落下都重新再擊上天空,防止它有逃離的機會。
他也嘗試直接摧毀這禁忌物,可不論他如何用力,那木偶都無法被損壞。
李叔同皺眉道:“李秉熙爲了逃命,連如此重要的禁忌物都不要了。”
這禁忌物ACE-016雖然不是最厲害的禁忌物,卻是最方便陰人的,防不勝防!
連半神都會被噁心到!
不得不說,一位半神用來保命的禁忌物,總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騎士信差們已經沒了剛剛的氣勢,一個個鬼哭狼嚎的喊着:“老闆,快想想辦法,不然我們都完了!”
眼瞅着剛剛還如狼似虎的騎士信差們,這會兒一個個賣起慘來,態度轉變之大,令慶塵瞠目結舌……
可是,這會兒他們上哪去找完全黑暗的容器?
此時,李叔同忽然看向南方,只見一羣身披黑色斗篷的烏鴉快速跑來,他們掏出白色的火苗徽章別在自己兜帽上。
當先的四月大喊:“快把它弄到我這裡來!”
李叔同找準時機將‘殺死目擊者’拍向四月,而四月則從袖子裡掏出一隻黑色的口袋,凌空便將小木偶套在了口袋裡。
口袋漆黑,像是一點光線都無法穿透似的。
那小木偶在黑色口袋裡掙扎了片刻,終於安靜下來,四月也鬆了口氣。
李叔同看見這一幕:“早有準備……難怪三月沒來,我原以爲會有半神隕落,所以才招致你們來到這裡,可你們的目標卻是收容它。”
說着,他皺眉望向北方:“看樣子,陳餘不會殺神代千赤了。”
也是,如果有半神隕落,三月一定會親自來收容的,因爲她要防着有人拿半神的屍體去‘種’禁忌物。
例如,把神代千赤的屍體埋在某個不爲人知的地方,然後等幾十年後去墓地尋找禁忌物。
早些時候,有很多超凡者惡意‘種’禁忌物,以此來獲得暴利。
一位半神析出的禁忌物,必然是S級禁忌物,安全評級也必然是‘非常危險’。
當然,在許多人眼裡,禁忌裁判所評級爲‘非常危險’的禁忌物,都非常有價值。
四月乖巧道:“大叔,禁忌物ACE-016評級爲非常危險,這種東西流落民間會有很多人倒黴的……若是不小心,說不定會造成屠城慘案,您應該非常明白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李叔同想了想說道:“如果我不給呢?”
四月:“您這麼厲害的角色,也不需要這種東西啊。”
“我可以送徒弟,還可以送徒孫,我未來會有很多徒孫,”李叔同說道。
四月臉色頓時苦了下來:“您貴爲半神,應該也不會爲難我一個小姑娘吧。”
李叔同認真道:“我會。”
四月說道:“我們老闆還送給李東澤一塊懷錶呢……”
“一碼歸一碼,那是他們倆的事,李東澤也送她了啊,”李叔同說道。
四月嘆息一聲,讓身後的一位烏鴉打開揹包,從裡面拿出兩隻紅絲絨盒子來:“果然像老闆說的那樣,騎士都很難纏。這是兩個評級爲安全的禁忌物,跟你換禁忌物ACE-016。”
李叔同笑了笑:“成交。”
慶塵看呆了,原來禁忌裁判所這裡也是可以討價還價的?!
李叔同對四月說道:“你們佔了大便宜了,要不是看三月和……算了,不提這事。”
說着,這位半神隨手拿了一隻紅色絨盒子遞給慶塵:“聽說你在表世界還收了一個徒弟,李恪的見面禮我給過了,這是給另一位的。”
慶塵面色一沉:“您當初送我禁忌物,可沒有如此爽快。”
李叔同瞅了他一眼:“我那是怕給你慣壞了。”
“他們就不會被慣壞?李恪的實力還沒有到必須佩戴禁忌物的時候呢,”慶塵不樂意了:“您不要慣壞我徒弟。”
“怎麼說話呢沒大沒小的,我送徒孫禮物還用問你?”
慶塵心說,這騎士在隔代親這方面,是不是有什麼詛咒啊,怎麼全都是有了孫子忘了兒子?!
“對了師父,我還有個徒弟,”慶塵看着李叔同手裡的另一隻盒子說道。
“我懷疑你在騙我,但我沒有證據,”李叔同說道。
慶塵拉着李叔同走到一邊,低聲說道:“是真的,這個還是陰陽師騎士。”
李叔同挑挑眉毛,怎麼又來一個轉職的?而且還是陰陽師。
慶塵解釋道:“是一個叫神宮寺真紀的九歲小女孩,她的血液能夠震懾式神,我到現在也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我將她的血液塗抹在手腕上,陰陽師死後,式神會不由自主的從我手腕鑽入腦海。”
李叔同有些意外:“源氏?”
“什麼源氏?”慶塵問道。
“神代家族曾經的主人,神代嘗試着抹去這一段歷史,但旁觀者將這一切記錄了下來,”李叔同說道:“這個小女孩一定要保護好,神代會爲她瘋狂。”
慶塵低聲道:“神代現在恐怕會以爲我纔是那個能夠震懾式神的人。”
李叔同深深的看了慶塵一眼:“你在替她打掩護?這個決定很危險。”
慶塵說道:“我是她的師父。”
“倒有點我的風範了,”李叔同哈哈大笑着朝北方走去:“你自己做的決定,自己承擔。走吧,烏鴉們是衝着禁忌物來的,那說明神代那老烏龜今日命不該絕,讓我們去看看他是怎麼活下來的……可惜了,陳氏的野心比我想象中還大。”
……
……
半神之戰提前落幕了。
就像是玩扎金花一樣,當一個人手裡捏着三張K、另一人手裡捏着三張A時,才最容易出現死磕到底的局面。
但凡有一方的稍弱,就會有人想着跑路。
李秉熙與神代千赤的同盟太脆弱了,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神代千赤調回式神的那一刻起,多米諾骨牌便一個個被壓倒。
北方,雪原上只剩下陳餘一人,其他人都不知去了何處。
雪原之上,到處是數米深的巨坑,僅僅看這副場景,便知道方纔的戰鬥有多兇險。
地上有血跡,但陳餘身上卻沒有血。
李叔同與陳餘遙遙對望。
上一代半神與年青一代半神站在這雪原上,世界彷彿只剩這二人,也顯得這雪原也格外素淨。
陳餘揹着竹簍,對李叔同鞠了一躬:“家父欠的人情,今日還了。”
“你打傷了神代千赤?”李叔同問道。
陳餘誠懇道:“重傷。”
“青出於藍。”
“他太老了,氣機已經開始衰敗,連操控式神都弱於從前。而且您一開始捨命牽制了他四隻式神,這才讓我有了機會,”陳餘說道。
“爲何放走他?”
“因爲您和影子還沒死,陳氏也還沒有做好準備,”陳餘坦然道:“而且我已經告訴他,神代的北方艦隊攜帶着‘須佐之男’導彈,正在來的路上,有人想殺掉今天在場的所有半神,也包括他。他知道真正想殺他的是誰,放他回去,神代反而會慢慢虛弱。所以我在您來之前,就放走了神代千赤。”
“精於算計,有點不太像你父親,”李叔同笑道:“不過,倒也算坦誠,不用陰謀,用陽謀。”
“算不上什麼陽謀,但陳家總要有人做這些事,”陳餘說道。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回家,修行,畫畫,”陳餘說道。
“打算畫什麼?”
“畫漫天諸佛,”陳餘笑着迴應。
“有野心,去吧,”李叔同說道。
說着,陳餘再鞠一躬,他展開一幅畫軸放出一頭青牛。
卻見這位年輕半神橫坐在青牛上,踏雲而去,飛上蒼穹。
慶塵怔怔的看着這一幕,他沒想到陳家半神……竟是有點神仙模樣。
李叔同惋惜道:“本來計劃今天殺掉神代千赤後,將其種在002號禁忌之地等一個S級禁忌物呢,卻沒想到陳家不想他死。這世間事,真是複雜的很。”
其實李叔同知道,神代財團的北方艦隊即將抵達,沒有任何一個半神願意死在這種炮火之下,所以這場戰鬥註定不會盡興。
那位神代家主……終究是急了點。
若沒有這北方艦羣的到來,李叔同說不定會繼續向北追殺,如今,卻不得不撤。
騎士喜歡的是羣毆別人,而不是被別人羣毆。
所以神代家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走吧,在北方艦隊抵達前離開,”李叔同說道。
可此時,他回頭看向自己的寶貝徒弟,卻發現慶塵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師父,我要去南方,還有人在那裡等我,”慶塵說道。
李叔同思索道:“你是說,你從A02基地裡帶出來的那些人?如果你去找他們,你們會一起被須佐之男導彈炸死。”
慶塵平靜道:“是我把他們帶出來的,而且也是我讓他們去目標地點等我的,我沒想到神代還會再派艦隊過來,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趕在艦隊抵達前,帶他們離開。但我必須去。”
“我好奇的是,你有什麼方法,能把一千多人從神代艦隊的眼皮子底下帶走。”
“變一個魔術。”
“有把握嗎?”
“沒有。”
“那爲什麼必須去?”
“因爲我是騎士。”
李叔同笑着說道:“那就去吧,也許,這就是你走這一程的意義。”
少年轉身朝南方狂奔起來,他跑過雪原,跑過高山,任由着風在身邊呼嘯,任由着寒冷侵蝕皮膚。
半神之戰耽誤了太多的時間,他必須在6小時之內,抵達他要去的地方。
快!
慶塵只想自己再快一點!
狂奔時,他因爲胸口的傷而失去平衡,但他摔倒在地上翻滾了一下便又重新站起身來,繼續狂奔。
李叔同看着少年的背影,他曾經總擔心慶塵身上背的東西太多,於是總是少年老成。
所以他嘗試着把慶塵送回學校,嘗試着帶慶塵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可都沒能改變什麼。
而現在,他終於覺得,這位徒弟心裡的某些東西活過來了。
再也不後退半步。
……
……
天色漸晚。
李成與慶凌神色疲憊的走在隊伍最前方。
他們的腿已經麻木了,連手掌撫過臉上的皮膚,也無法清晰感受到。
一路上,不斷有人掉隊,戰士們跌坐在路旁,自知再也無法起身。
那些力竭的戰士很想跟着隊伍繼續前進,看看那位慶塵督查到底要送給他們一個怎樣的奇蹟,但是他們看不到了。
“你們繼續前進吧,我的靈魂會比你們更早一些跨越春雷河,我在家鄉等着你們凱旋,”有人坐在路旁說道。
李成與慶凌不敢再多看那些掉隊的戰士,他們的時間不多,只能不停的前進。
慶塵被陰陽師追殺會不會已經死了?
慶塵活下來,會不會帶着他們這羣累贅繼續逃命?
沒人問這些問題,所有人都把最後的希望留在心裡,生怕問出來,那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就算真的死在這裡,也只當是自己運氣不好吧。
能從A02基地裡逃出來,就已經很好了。
就在此時,最前方的李成忽然怔然道:“到了。”
慶凌愣了一下,他迅速查看周圍環境:“到了,我們到老闆交代的地方了!”
戰士們歡欣鼓舞,彼此擁抱:“到了,我們終於到了。”
可興奮的情緒過後,是失落。
這是一個山谷,除了他們再也沒有其他東西,沒有接應的人,沒有奇蹟,也沒有慶塵。
李成茫然的撓撓頭:“可能老闆還在路上,要不我們在這裡等等?”
戰士們頹然的坐在地上。
有人說道:“老闆……可能跑不過那些陰陽師。”
潛臺詞是,慶塵可能已經死了。
有人說道:“要不我們重新往北走吧,說不定能有幾個人熬出這個雪原。還有一個月就開春了,總能活下來幾個人的。”
李成搖搖頭:“我接到的命令就是抵達這裡,軍令沒讓我們去其他地方。”
“可……”有人想要反駁:“可我們已經到了啊,這裡什麼都沒有,總不能在這裡等死吧。”
李成忽然說道:“各位以前都是軍人,如果軍令是讓你們死守陣地,你們怎麼辦?哪怕陣地上就剩下你一個人,而敵軍還有一萬人,卻沒人讓你撤退,你怎麼辦?”
“守着唄……”有人有氣無力的說道:“我知道老李你是什麼意思,別整的跟我們都是孬種一樣。既然你說是軍令,那咱們就全都守在這裡、死在這裡。正好,大家死在一塊還熱鬧,省得再上路,有兄弟掉隊了太孤單。”
“慶凌,你身手好,你爬上山谷看一眼,這山谷外有什麼,”李成說道。
慶凌點點頭,二話不說就順着山壁,朝山谷頂端爬去。
因爲手指有些不聽使喚,他好幾次差點摔下來。
待到慶凌爬上山頂後,他愣在原地。
李成在山谷裡喊道:“慶凌,你看到什麼了,怎麼人都給看傻了?!”
在慶凌的視野中,遙遠天際上,密密麻麻的北方艦隊正駛向這邊,它們的航信燈在夜空上如羣星般閃耀,那是正面戰場上所有士兵最不願意面對的作戰序列之一。
慶凌喃喃道:“我看到了神代的北方艦隊……”
李成:“臥槽……”
慶凌分析:“距離我們最多四十公里,數量二百以上,很快就到!”
四十公里,是人類在海面上看到海天一線的距離。
山谷中一片寂靜,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慶凌看到的會是艦羣!
二百艘以上的浮空飛艇,必然配備了十艘以上的甲級浮空飛艇……其實分析這一切已經沒有用了,只需要一艘乙級軍用浮空飛艇,就足以全殲他們所有人。
“下來吧,慶凌,”老李低沉道。
慶凌恍惚的回到山谷裡,他坐在地上沉默着。
李成笑着說道:“看樣子,咱們是等不到老闆了。我要是他,如果遠遠看到這艦羣,我立馬轉身就跑。”
慶凌忽然說道:“老闆教的那首歌怎麼唱來着?要不再唱幾遍吧。”
老李笑罵道:“就你那五音不全的嗓子,還唱什麼歌?別糟蹋了老闆的歌。”
“五音不全就不能唱歌了?五音不全吃你家大米了?”慶凌扯着脖子:“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你老小子那麼喜歡拍馬屁呢?”
老李低頭說道:“不太想唱歌了,要是有支菸就好了。十九年沒抽過煙,都忘了是什麼味道,我就記得小時候第一次抽菸,一口下去我就暈了,美得很。”
“回去讓你抽個夠。回家以後洗個熱水澡,吃一碗父母做糖醋排骨,再喝兩杯酒。”
“還回去,回去個屁,”李成笑罵道。
可剛罵完,他忽然發覺不對勁了,因爲那是慶塵的聲音!
所有士兵豁然轉頭看向山谷盡頭,少年正氣喘吁吁的站在那裡,肩膀上的傷深可見骨。
李成頓時站起身來:“老闆,你怎麼來了?!北方艦羣快到了,你快走!你一個人目標小,說不定他們發現不了!”
慶塵只是自顧自說着:“你們喜歡的聯邦一線女明星張嵐嵐,她嫁給了富商,生了兩個孩子。”
“浮空飛車出了新款,最快時速能到460公里。”
“聯邦的合成肉還是很難吃,但起碼比A02基地的強。”
“LGD戰隊在全息電競聯賽上拿了十連冠。”
“城市裡的酒吧去年解除了禁酒令。”
“現在10號城市開始給貓發身份證了。”
慶塵說道:“說這些沒別的意思,我就是覺得,我應該帶你們回去看看,你們也必須回去看看那裡到底變成什麼樣了。”
“你們相信奇蹟嗎,有人曾經告訴我,相信奇蹟的人,本身就是奇蹟,”慶塵咧嘴笑道:“我給你們變個魔術吧?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有把握,但如果這個魔術失敗了,我就陪你們死在這裡。”
“啊?”所有戰士都愣住了。
慶塵看了一眼自己右手臂上的時間說道:“10、9、8、7、6、5、4、3、2、1!”
所有士兵默默等待着。
隨着倒數結束。
轟隆隆!
一架黑色的蒸汽列車,冒着滾滾濃煙從山谷深處的虛無中駛來。
停在了所有人身邊。
那個相信奇蹟的人,真的創造了一個奇蹟。
慶塵緩緩走到蒸汽列車的艙門前,身出那隻帶着黑色尾戒的右手,輕輕轉動門把手。
咔噠一聲,門開了。
蒸汽列車煙囪上正冒着的黑色濃煙突然停住,似乎有什麼它無法理解的事情發生了……
慶塵回頭對九百多名士兵笑着說道:“走吧,我帶你們回家。”
士兵們心神恍惚的登上這一架不知來處的列車,然後在車廂裡看着它重新駛入虛無。
駛向尚不知在何處,卻必然光輝的命運。
影子獨自一人站在遠山之上,默默的看着這一幕笑道:“這可不是我不帶他回銀杏莊園,是我沒找到他……希望有朝一日,還能看見這樣的魔術,有趣。”
說話間,神代的北方艦羣已經趕到。
他們在影子頭頂丟下一顆須佐之男,而影子則面帶冷笑的看着,若不是這暗影之門沒法橫向打開,他非讓這顆須佐之男落在神代自己的軍事基地不可。
影子在須佐之男即將落地的瞬間,打開暗影之門消失不見。
無比從容。
……
第三卷,夜的第三章:變奏。
完。
抱歉寫了一個通宵,下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睡醒了,晚上11點更新一章或兩章吧,看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