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最終停下的地方,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意外一些。
我愣愣的站在京都東五環的派出所斜對面,看着唐三彩手腳麻利的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鑰匙,插入鎖眼轉動了一下,門打開了。
他先催促我進去,然後自己也跟着閃身進去。
我擡眼環顧了下有點狹窄但是幽深的走廊,轉頭古怪的看他:“所以,你說的把唐果安排在了自己在五環的房子裡,就是這間門店?”
唐三彩回身鎖好門,大步大步的朝裡走去,一邊道:“門店說實話比普通的住宅隱蔽性還好,又在派出所的斜對面,安全。”
“是,是挺安全的。”
我想了想剛纔進來前,看到的門頭店面上的碩大燈牌,某某玉石店,看上去又專業又讓人放心。
誰想進來以後,才發現根本就是一連皮包公司都比不上的,掛羊頭賣狗肉的地兒好麼。
我跟着唐三彩的腳步,看他一轉彎,露出前面小隔間裡的樓梯。
跟着他上了樓,這一家門頭店面的面積甚至還不小,由上下兩層的佈局構成。
只是可惜放在唐三彩的手中,一樓基本就是個擺設,除了象徵性的擺了些小到把件,大到玉石的玩意兒之外,就連個人毛都沒有了。
“二樓是什麼?都有什麼,唐果這段時間裡面,平時就住在這裡嗎?”
隨着越來越上,我有點緊張起來,唐果應該就在二樓等我們吧?
“她是住在這裡,不過……也不全對。”
唐三彩的表情有點微妙,我奇怪的打量了一圈,二樓和他說的差不多,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了許多,不但絲毫不簡陋,甚至有些過於的乾淨和溫馨。
顯然是有個女人長期的在這裡生活了,以至於不但二樓的空間被分成了分明的佈局,甚至就連樓梯口的位置,都能夠聞到臥室裡傳來的薰香蠟燭被點燃的殘留味道。
“好香,這個味道,果然是唐果用慣了的那一款。”
鼻端不由自主的聞着熟悉的香氣,我的心跳更加激烈了一些。
“唐果人呢,在臥室裡?”
我有些急不可耐的一步越過前面帶路的唐三彩,擡手就擰動了臥室緊閉的房門。
“誒,你別——”唐三彩驚異的呼聲從後面傳來。
他卻沒有能夠及時的攔下我,臥室的門被我從外面打開了。
臥室的空間並不大,以至於能夠讓我從門口的位置,不消耗費太多的功夫,僅僅一眼已經一覽無餘。
與此同時,我整個人僵硬在了門口,開門的手勢都還保持着。
房間裡桌子一邊的椅子上,確實坐着一個人,和唐三彩長得不能說不像,可唯一的問題是,房間裡的人——
是一個男人。
我看着留着一圈修剪的乾淨而利落的絡腮鬍的中年男人,腦子一時間有點打結,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片刻後,在唐三彩的晃動之下,才勉強找回了自己的手指。
顧不得禮不禮貌這一說,擡手遙遙的指向了房間中唯一的人。
“這,這位大叔……請問,你是叫唐果嗎?”
絡腮鬍的中年男人一怔,他剛剛被我們的突然闖入,也是給嚇了一跳。
這會兒還沒等反應過來,被我的話似乎又給嚇了一驚。
“喂!你們什麼鬼啊!”
熟悉的女聲帶着氣急敗壞乍然在我身後的走廊上響起,我渾身一個激靈,哆嗦着又一次僵在原地。
“唐,唐果?”
忽然福至心靈的想到什麼,緩慢僵硬的轉過身去,朝着身後聲音傳來的方向確認道。
等到視線能夠瞧得清楚時,在視野範圍內,就看到一個不是很高的
嬌小女生。
正雙手叉在腰上,憤怒而震驚的看着屋裡幾乎是亂七八糟的一切。
隨即在視線移動到了我的臉上時,忽然就達到了一個頂峰。
“姚伊伊你是不是傻啊!”
謝天謝地,這纔是唐果!
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第一次覺得自己感動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可既然這樣的話,那麼問題就來了,我身後的人是唐果,那麼那個在臥室中的男人……是誰?
兩分鐘之後,我和那個絡腮鬍的中年男人,同樣垮着臉,被迫坐在了臥室正中間的地板上。
唐三彩坐在後邊的牀邊上看戲,而唐果就站在我們身邊,來回踱着步走動着。
清晰可辨的腳步聲,猶如鼓棒在我的耳膜上,一下又一下的敲擊着。
我哭喪着臉求饒:“我錯了啊果子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一開始腦子裡到底糊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不然的話爲什麼會一瞬間打了結,能夠將一個活生生的男人認爲成一個年輕女孩呢?
即使有那三分相似的長相,也不能這麼下意識的以爲好麼!
甚至連我也不得不承認的是,在那受到事實衝擊的零點幾秒中裡,我的潛意識裡,甚至腦補出了像是“唐果所謂出了的大問題,就是她一時間想不開,覺得自己應該是個男人,於是怒而變性去了”這樣離譜而詭異的念頭……
唐果聞言停下腳步,表情猙獰的獰笑着在我和中年男人身上來回打量,斬釘截鐵的道:“沒有用,居然連人都能夠弄錯,那就在這給我好好反省,互相認識認識對方!”
瞭解唐果脾氣的我,不敢在氣頭上頂嘴她,乖乖的坐在地上,和絡腮鬍男人大眼對小眼。
看的久了,也不覺得彆扭,反而有點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感情了。
我主動朝着同樣一臉喪氣的男人伸出手,友好的寒暄道:“您好,我叫姚伊伊,請問怎麼稱呼您?”
男人微微一愣,那張被絡腮鬍遮掩了微表情的臉上,露出一個有點含蓄的笑。
“你好,我叫章鄭。”
章鄭?
這名字聽起來就耳生的很,在加上這一張微妙的有點迷幻的臉,我在心底肯定,眼前這個男人我是絕對沒有見過的。
那那種迷之熟悉感,恐怕就是因爲……
我微微偏頭,偷偷的瞄了一眼唐果的臉,又看了看一變悠然看戲的唐三彩,心裡有了決斷。
“不好意思啊,冒昧問一句,章叔叔您是唐果他們的爸爸嗎?”
章鄭笑着點點頭,“沒想到讓你給發現了啊,我還以爲有了這絡腮鬍,看起來怎麼都會好上一點呢。”
果然如此啊!
我心底鬆了口氣,忙解釋起來:“也不是,其實主要是因爲我跟果子他們太熟悉了,要不然的話其實是不會這麼以爲的。”
騙人的,這大叔即使留了一臉的絡腮鬍以後,我也根本就在第一眼的時候,就感覺出了他和唐果姐弟的相似好麼!
不單單是五官,那一股三個人相似的氣質纔是決定一切的關鍵。
不然的話,我怎麼也不會那麼離譜的,猜測唐果是不是去變了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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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自己暗自開脫了下,就看見章鄭臉上帶着些釋然的笑,甚至有些憨然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鬍子。
高興道:“小姑娘既然和小果還有三彩的關係這麼好,就不要叫我您了,也不用叫什麼章叔叔,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我嚇了一跳,急忙拒絕道:“那可不行啊章叔叔,您可以不說,叫名字這就是您開我玩笑了。”
章鄭嘴角的笑容一怔,隨即也是覺得有點不靠譜,就輕咳着笑
了聲:“那你就叫叔叔吧?”
這還可以接受。
我點頭,“行,就叫叔叔好了。”
一邊看着聞言就又笑開了的男人,忽然心裡一陣發愁起來。
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那個在老唐王口中,又狼心狗肺,又忘恩負義,又精於算計的男人,居然和眼前的這人是同一個人?
要不是親眼所見,給我一百次猜測的機會,我都想不到吧!
不但很容易高興,而且有什麼表情一點都不能管理,全部表現在臉上。
而且總給人一種有點遲鈍,但迷之可靠的感覺,總而言之,這個仍然有單純之心的老爺們……
到底是怎麼生出唐果和唐三彩,兩個這麼難搞的人精出來的啊?
想着想着,我就不禁有些一臉茫然起來,心說還不止如此。
最重要的應該是,只要外人看看老唐王,就知道這種老人主宰的家庭中,會是一種多麼讓人謹慎和壓抑的氛圍,這位顧璋叔叔到底是怎麼做到,在那樣的人手下那樣的環境下,堅持到……
不不不,應該是生存到現在,才撐不住的?
感慨一句果然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我還是見識淺薄了。
一邊轉了臉,跟那邊的唐果賣萌,“果子,我真的錯了,現在也跟叔叔認識了,能不能……”
唐果的臉色緩了緩,但仍然沒有好奇的道:“算了,起來!”
“誒誒誒。”
我歡快的忙不迭答應着,一邊起身一邊留意到剛纔答應的聲音,居然還不單單是我自己的。
一轉頭的功夫,就看見章鄭同樣連聲答應着,身上怎麼看怎麼帶着一種隱隱約約的歡快氛圍啊。
……這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我又迷幻了一下,但鑑於自己一貫的行事方式,這種看不明白的特殊人類,就還是暫時擱下爲好。
轉而起身就打算撲到唐果那兒,先用身體接觸緩和緩和她的生氣。
結果不知道是地板太硬,還是坐的時間久了一些。
沒有完全恢復的傷腿,在站起身的一瞬間,在麻木的腿上尖銳的刺痛了一下。
我腿上一軟,就沒有能夠如願支撐起身體,身子就朝着一邊倒了下去。
唐果嚇得一驚,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了我。
唐三彩跟着過來幫了一把,兩個人把我扶到了牀邊坐着。
我緩了緩,眼前不再發暈,看見剛纔還跟凶神惡煞似得唐果,這會兒已經變了臉,一臉擔心的望着我。
這才得以衝着她露出了個討好的笑臉。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剛暈完,讓人看起來覺得虛弱,還是有氣無力了。
唐果一下子焦急起來,“你到底怎麼回事啊姚伊伊?嗯?快點跟我說,怎麼在地板上待這麼一會兒,都能夠差點栽倒的?”
這是不生我氣了?
見了唐果的反應,我心下升起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會是這個。
自己也有點好氣又好笑,但轉念想起在爬上的時候,唐三彩給我透的地,還是決定咬咬牙先把事情辦妥再說。
都已經這樣了,那就不能給自己留下後顧之憂啊好麼。
打定主意,我也顧不得去管房間裡,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外人,一心一意的完全是眼裡只有唐果。
將身上厚實而綿軟的被子挪開,也不顧冷不冷,我將自己的褲腿往上一圈圈的挽了起來。
露出小腿上一直快到膝蓋的位置上,還泛着刺目的傷痕的傷口。
我厚着臉皮可憐兮兮的,委屈的像唐果告狀:
“果子,我受傷了,還差一點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