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我冷笑了一聲:“我只是怕你死太早了,你的命,還得留着讓我討債呢。”
景盛也不生氣,只是笑着說:“好,我會記得替你留着我這條賤命。”
聽他這麼說,我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低頭,卻見他腳邊也是一灘血印子。
難怪他臉色這麼蒼白,莫不是失血過多了吧?
景盛像是會讀心術:“那是父親的血。”
“他又嘔血了?”
“又?”景盛一臉的若有所思。
我也不理會他,又問:“所以,他和沈天一是去醫院了?”
“醫院?不,父親從來不去醫院。隔壁的醫療站裡,就有最先進的設備和最優秀的醫生,他在那兒。不過,你也不需要去探望了,那裡除了父親自己和醫護人員,從來沒有人能夠進去。”
“是嗎?”我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多謝告知,那我先去休息了。”
話雖如此,我卻並沒有多感謝他,反正,我本來也不打算去探望,除非景柏霖下命令,我沒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我正打算轉身離開,卻見沈天一匆匆從外頭趕了進來,見到我,他似乎有些驚訝,原本張口欲出的話,好像也因爲發現了我的存在,嚥了回去。
見他這樣,我倒是忽然不急着離開了,反而在景盛對面選了個位置,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
有時候,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我總覺得這兩個人在搞什麼大陰謀,而且這個陰謀,還與我有着很大的關係。
果然,我坐下不過一秒,景盛就發問了:“不是說要去休息了嗎?”
他很少有這麼沉不住氣的時候,顯然,沈天一即將要對他說的話,是十萬火急的。
對於這個認知,我感覺到高興極了,我雙手環胸,老神在在地看着他:“我忽然改變主意了。”
風水輪流轉,沒想到,我也有一天能在景盛面前佔上風。
不過,我似乎高興得太早了。
“是嗎?”景盛挑了挑眉,轉頭看向沈天一,“我們去花園走走。”
沈天一點了點頭,率先走了出去,景盛隨即起身跟了上去。
我剛想出聲,卻見景盛回頭看了我一眼:“夏小滿,如果你承認你對我餘情未了,想多看我幾眼的話,那你就跟來。”
話落,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知道,他就是故意的堵我的,他都把話說到那份上了,我就算再想去花園,現在也該忍着了。
畢竟,我的臉皮還沒有厚到那種程度,也許景盛就是料準了這一點,纔會走得那麼瀟灑。
我施施然地上了樓,推開窗,剛好看到下面花園裡,景盛和沈天一一前一後地走着,他們走路的步伐很慢,看樣子應該是一邊走一邊在說些什麼。
距離有些遠,我聽不到他們談話的內容,甚至也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倒是景盛身上那件帶血的白襯衫,看起來格外顯眼。
我雙手託着下巴,企圖從他們的肢體動作中,去猜測他們可能有的談話內容。
可我畢竟不是專家,看了一會兒,我實在覺得無聊,正想把窗戶關上,卻見景盛忽的擡起頭向這邊看來。
我手上的動作一頓,挑釁地回望他,他似乎是笑了,隨後做了個捋頭髮的手勢。
我心裡覺得疑惑,不自覺地照着他的動作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這才記起我剛纔頭髮還來不及吹乾就下樓去的,這會兒還是溼漉漉的,我肩膀的地方也已經因此溼透了。
他這是在提醒我要吹頭髮?
我最後又狐疑地往他們所在的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卻發現那兩個男人早已不見了蹤影,大概是進了涼亭。
我也沒有再逗留,立刻關了窗戶,拿了電吹風,吹頭髮。
站在鏡前,我忽然發現自己的頭髮似乎長了不少,不知不覺已經及肩,這是爸媽過世以後,我第一次把頭髮留到這麼長,通常還未齊耳就已經被剪短了,早些時候是身不由己,後來是習慣了。
景柏霖說要我把頭髮留長些以後,我就沒有再去剪過,一晃眼,竟也已經過去了近四個月。
其實,我很少留長髮,因爲很難打理,上一次決心留長髮,還是在大學,無意中得知景盛喜歡長髮的女孩子後。
當時不知怎麼了,忽然就覺得留長髮的女孩子都很有女人味,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對身材好的人而言,對於一個體重高達160斤的胖子來說,長髮只會讓她看起來顯得更加肥胖以及邋遢而已。
但是我卻執迷不悟,也虧得景盛能忍我那麼多年,連一句吐槽都不曾有。
不過,也許只是因爲不在意而已。
因爲不在意,所以他從不曾真正注意過我的樣子。
現在明白,似乎也不算晚。
把頭髮吹乾後,我就癱在牀上,不知不覺就這樣睡了過去,醒來,窗外天色已經大暗。
看了眼時間,居然已經八點多了。
我匆匆起身,打理了下自己,走出房門,卻發現整個別墅都安靜得可怕,什麼人都沒有,就連下人都沒有見到一個。
雖然說景柏霖對下人們的作息時間有嚴格的規定,可是,今天也太不正常了,單從沒有人來叫我吃飯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了。
景柏霖的別墅,大得可怕,我一個人,莫名有些膽戰心驚。
看來,是真的沒人了,下人們應該都去隔壁的宿舍區休息了。
我在大廳裡轉了一圈,正想要回房去,大廳的頂燈卻在這時候被人打開了。
我以爲是景柏霖,轉過身,才發現居然是景盛。
他不知道什麼換了套深藍色的睡衣,看那褶皺和成色,應該是嶄新的。
“你怎麼還在這兒?”
我皺了皺眉,往後退了一步,與他保持距離。
他卻是答非所問:“父親還在醫療站。”
也就是說,景柏霖沒有回來,而目前,這幢別墅裡面,只有我和他孤男寡女兩個人?
我沒有理他,正打算繞過他到樓上去,卻在擦肩而過的時候,被他抓住了手腕。
“吃麪嗎?”他問。
“不吃。”我答。
儘管如此,他還是不由分說地把我拉到餐桌前,強迫我坐好。
“不會太久,十五分鐘。”
“我說了,我不吃!”
“夏小滿,你就這麼怕我?”
景盛雙手環胸,挑着眉看我。
“怕?”我嗤笑了一聲,“我只是單純地不想和你待在一起而已。除了激將,你就沒有別的方法可以用了?”
景盛聞言,眉頭微攏,看起來有些苦惱。
看樣子,他應該是以爲單單一個激將法就能把我吃得死死的。
“景盛,請你不要小看我的智商好嗎?”
我伸手推了他一下,憤怒起身,剛想要離開,卻又被他拉了回去。
“你的智商告訴你,餓肚子是向我討債的最佳手段之一?”
我很想告訴他,我餓不餓肚子,跟他沒有一丁點關係,可是,我不爭氣的肚子卻在這時候不給面子的唱起了空城計,導致我不得不把接下來想要嗆聲的話都吞回了肚子。
景盛笑而不語,只是再次把我推回了座位後,轉身走向了廚房。
他這樣,到底算什麼?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大喊:“景盛,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在做了那樣的事情後,你怎麼還會覺得自己有臉站在我面前,還跟我這樣糾纏不休?你難道就不會感覺到愧疚和羞恥嗎!!”
景盛的腳步忽的頓住,我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回答,可是,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他也沒有出聲回答我。
我忽然感覺到萬分頹喪,我必須擡起頭,把眼睛睜開到極限,才能忍住不讓淚水留下來。
說實話,直到現在,我心底裡其實還是不願意去相信,他纔是害死我爸媽的兇手。
直到剛纔那一刻,我還在期望,他能告訴我,一切都是顧志誠在景柏霖的指使下胡編亂造的,他只是受了威脅不得不承認而已。
可是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直到景盛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面上來,才恍然回神。
他另外還拿了一個小碗,用筷子夾了一些面到裡頭,這是我大學時候的習慣,因爲這樣吃麪,纔不容易燙着。
也許是水汽太濃,我覺得眼前一片朦朧。
“景盛,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你。”
景盛原本正在又舀麪湯的右手一頓,滾燙的湯水灑在他左手背上,迅速紅了一大片,他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似的,只是愣愣地看着我。
隔着朦朧的水汽,我隱約間看到景盛的眼眶漸漸紅成了一片。
我的心,隱隱疼了一下子。
我以爲,他會落淚,可下一秒他卻低低地笑了起來。
“夏小滿,不要這麼隨便就剝奪了別人存在的意義啊……”
什麼叫不要隨便剝奪別人存在的意義?
我剛想發問,卻見他迅速把那隻小碗推到我面前:“吃吧,吃完了早點休息。碗筷放着就好,明天會有人來收。”
話落,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背影,看起來竟是前所未有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