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盛29

小九會出手刺殺景柏霖,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是偶然。

可是這個偶然,卻又成了我能繼續向前的重要一步。

當我伸手推小包子的時候,我沒有一點點猶豫,在那之後也沒有後悔。

小包子恨我怨我,我都認了,只要能確保她的安全,當然,還有儲謙的安全。

小九因爲這場刺殺當場死亡,而小包子受了傷,雖不致命,卻也在病牀上躺了許久。

而我,還恬不知恥地去拜託她,救儲謙。

我深諳小包子的性格,即便她再恨我,也不會遷怒,更何況儲謙還曾經救過她的命。

在那之後,小包子作爲第一個爲景柏霖擋刀的女人而受到了極大的禮遇,景柏霖也開始對她另眼相看,雖然不是全心信任,卻也不再視她於無物,更不是隨時都能拋棄的棋子。

對於這樣的結果,我很滿意。

在那之後,我在景柏霖的授意之下,開始參與景煌的運營,不過依舊被擋在權力圈之外,只是個名頭而已。

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小包子,直到有一天下午,老杜那邊忽然傳來了消息,說是終於查清楚景柏霖此行去善緣村的真正目的。

在那裡,有一個很大的地下交易市場,從前兩年前開始,每一年,他們都會在那裡進行交易。

而小九會出現在那裡,恐怕也不只是想要試探我這麼簡單而已,她更重要的任務應該是爲了這場交易服務。

然而,小九到底還是背叛了景柏霖,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個剛剛十四歲的小姑娘,比我們當中的任何人都要勇敢。

老杜說,這兩年以景柏霖中堅力量的人口買賣集團越來越猖狂,這一次,上面來了指示說要進行嚴厲打擊,以正風氣。

聽這樣的說辭,大抵是出於某種作秀式的政.治任務。

雖然我很懷疑這樣一來會不會打草驚蛇,可是,因爲小包子也在那裡,我不知道她會在那兒遇到什麼樣的人發生什麼樣的事,最終還是沒有對老杜說出自己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說實話,這些年來,我早已經對這樣的生活感覺到厭倦,尤其是當小包子再次出現在我的生活中之後,我恨不得能立刻把景柏霖這幫人抓起來,然後我可以毫無顧忌隨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用再做身不由己的事,不用再說言不由衷的話,不用每天每天都戴着面具生活,就連在小包子面前都不能做最真實的自己。

因爲小包子的合作,儲謙的生命安全總算是暫時得到了保障,不過還是在景柏霖的控制之中,作爲參與行動的前提,我向老杜提出了要先解救儲謙的條件。

老杜一開始並不同意,說這樣一來,景柏霖肯定會對我起疑。

說實話,聽到老杜的這句話,我心裡是有點想笑的,景柏霖至始至終都在懷疑身邊的每一個人,其實對我來說並沒有差。

而這一次行動,我也是抱着暴露自己的決心去的。

已經十多年了,老杜總是說準備還不夠充分,我不知道到底要到什麼時候,纔是準備足夠充分的時候。

所以我,打算藉着這一次上面不得不執行的“政.治任務”,提前實行我們早就應該實行的計劃。

景柏霖可能也是早有察覺,居然給我發了邀請函,大概是想讓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動,監視我。

不過監視不監視都沒差,反正安排具體行動的,不是我,我只負責提供情報,以及在恰當的時候帶走小包子而已。

出發去宴會廳的路上,很意外地遇到了夏小滿的堂妹夏穀雨,當時她正在被一幫兇神惡煞追債,我恰好還缺一個女伴,就順手幫了她一把。

一切進展得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順利,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一次再見到景柏霖,我從他看小包子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絲異樣的情緒。

之前,我總感覺他把小包子當工具,可這一次,他看小包子時,眼神中多了某種感情。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也許,這個男人真的對小包子生出了異樣的感情,當然,這其中,小包子那張和沈佳期極其神似的臉,應該幫了很大的忙。

我帶着夏穀雨到處走動,看起來像是以景柏霖養子的身份招呼客人,其實是在查看這個會場的內部構造,出口、通道、內部看不到的隱秘空間,這些信息,我都通過微型攝像頭傳達給了老杜。

晚會上,景柏霖始終和小包子在一起,直到以宴會爲掩飾下的那場交易正式開始的時候,他才離開。

我終於找到機會,在甩掉夏穀雨之後,找上了小包子。

說真的,她身上的那件露背連衣裙讓我覺得刺眼極了,從一進門看到她穿着的時候,我就有種衝動想不顧一切把她打包起來帶走。

直到了這時候,我纔有機會真的這麼做,不過,只是脫下西裝給她罩上而已。

然而,小包子並不領情,她抗拒我,痛恨我,自然也不會接受我的關懷。

不過,我也是下定了決心纔來的,所以這一次,我不允許她抗拒。

小包子脫下西裝轉身從我身邊離開的時候,走得特別決絕,她的背影看起來優雅極了,就像個高傲的女王。

我看着她的背影,莫名的,居然有些着迷。

直到她邁出第三步的時候,我才恍然回過神來,把手裡的紅酒一飲而盡之後,大步追了上去,再一次把西裝蓋在了她身上,並且趁她不備,把她逼至牆角,隨後又把殘留在口中的酒,渡給了她。

小包子酒精過敏,雖然只是一點點酒,她的身體馬上就有了反應,很快便癱軟在我的懷裡。

我打橫抱起她,便往外頭走去。

路上,小包子還不忘撐着最後的意識,警告我:“景盛,你父親不會輕饒你的。”

我笑了笑,漫不經心地回答:“謝謝小媽的關心。”

這是我第三次叫她小媽,不過這一次叫起來最沒有心理負擔,因爲知道我這一次就是來把她帶走的。

“誰叫小媽你這麼不聽話,明知道自己酒精過敏還喝酒呢?父親還在談事情,一時半刻是出不來的,我只好辛苦一點,先送你去看醫生了。”

她憤憤地看着我,像是不敢相信我居然可以卑鄙到了可以睜眼說瞎話的地步。

小包子的眼神漸漸變得有些渙散,呼吸也漸漸變得急促起來,看起來很難受。

我連忙加快了腳步,等到了外面,呼吸道了新鮮空氣,她的臉色看起來又變得好了一點,應該是不像是剛纔在裡面那麼難受了。

沒想到還沒有走幾步,卻被夏穀雨攔住了。

這女人無理取鬧的功夫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我沒有理會她,她就脫鞋子砸。

如果我沒有記錯,她曾經就是用這一招弄傷了小包子,她小腿肚上,至今還留着疤。

說實在的,如果她不是小包子的堂妹,我不會多管閒事在半路拉了她一把,可是現在,到忽然有些後悔了。

“夏穀雨,如果不想被那幫追債的賣到夜店去,你最好老實點。”

夏穀雨終於消停了一下,可是下一秒,她又歇斯底里地大喊起來:“爲什麼!你們一個個眼裡都只有她?夏小滿到底有什麼好,她不過是個掃把星,越是跟她親近的人越是沒有好下場!”

夏穀雨這些惡毒的話應該不是第一次說了,小包子雖然盡力假裝平靜,可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受傷神色還是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我深吸了口氣,暗自壓下心底的怒火,只管抱着小包子往前走。

直到把小包子放進車後座,安頓好以後,我才又轉過身去,走出去幾步,看向依舊站在臺階上的夏穀雨。

“夏穀雨,你應該慶幸我不打女人。你以爲,拋卻夏小滿的堂妹這個身份,你在我眼裡,還能是什麼?夏小滿不需要有什麼好,她只要是夏小滿就足夠了。”

我向來很清楚對什麼人說什麼話才能最一針見血的刺到對方的心裡,我面對小包子的時候尚且如此,對夏穀雨更是不會有一點點手下留情了。

果然,一聽到我的話,夏穀雨的臉立刻變得慘白,看起來應該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她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我不在乎,她又不是小包子,我一點都不在乎她受到了什麼樣的傷害,又會不會因爲我說的話去尋死覓活。

不過根據我多年的經驗,越是作惡多端的人,越怕死。

夏穀雨雖然稱不上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卻也不是什麼善良的人。

我帶着小包子離開的時候,距離老杜指示的行動時間還有兩分鐘,時間剛剛好,即便這時候被他們看出了什麼來,想要疏散人羣也已經不可能了。

下車時,小包子早已徹底失去了意識,可是她的眼角卻依稀掛着淚水,嘴裡還唸唸有詞。

說得不甚分明,我必須湊近她,才聽清楚,她原來在說:“對不起……”

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那句“對不起”。

聯想到之前夏穀雨說的話,我瞬間明白,她的這句對不起恐怕是對那些和她親人的人說的。

也許,在小包子的心裡,她也認爲自己是個不祥的人吧。

我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剜了一道口子,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