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魂池,上天下地入黃泉,臨邛道士鴻都客,能以精誠致魄魂。’
落魂池的傳說在民間很複雜,但是說一千道一萬,卻總歸能夠用幾句話概括清楚,例如白居易的那長恨歌就有提及:‘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我想,真的要了解前因後果,還是需要從公元756年,開始說起……
引子
唐,開元十五年,6月14日,天氣晴。古道上的瘦馬打了個響噹噹的噴嚏,牽馬人嘆了口氣,擡頭望天。陽光被樹葉遮蓋了大半,將火辣辣的熱浪排斥開。涼爽是涼爽了,可這一隊人馬的心情卻無比的陰霾。
這裡是陝西興平,馬嵬坡驛站,離京都長安不過一天路程而已。但是這支士氣不高的馬隊竟然走了三天。馬隊足足有三百多人,個個全副武裝、火紅衣甲亮麗、不同凡響。但是這三百人馬卻落魄的緊。大多數人在驛站中找不到馬料,只好將膘肥體壯的千里馬放到林子裡任它們自己找食。
本應精銳的紅衣鎧士們東一個西一個坐在樹蔭下,餓的臉色青。
“找到了,找到了!”一個尖着嗓子,穿着長褂的無須男子從古道遠處興奮的走近,他的手裡小心翼翼的捧着海碗,彷彿捧的是自己的命。從他的步伐和嗓音上判斷,竟然是個太監。
太監爲什麼會出現在如此偏僻的馬嵬坡?實在值得懷疑。可是他的話卻並沒有引起紅衣甲士們的過激反應,有人看到太監手裡的海碗,喉嚨聳動,嚥了咽口水,然後偏過頭去。
太監快步走進驛站中,將海碗放在簡陋的桌子上,跪倒就拜:“皇上,總算在一個民家找到了些食物,請皇上充飢。”
“太好了,賞!”對面的木板牀上坐着一個七十歲左右的男子,眉眼間威嚴隱現、龍氣十足。只不過現在這本應手握大權的男人臉色有些委頓,餓了一天多,精神也頹然起來。
男子身旁還有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恬靜的坐在牀沿上,輕輕的爲男人捶腳。這女子體態豐腴、天生麗質,嘴角不論何時都微微含笑。她的表情仿如青澀的少女,她的神態猶似春天的暖流,就連驛站外夏日怒放的花朵,也在女子的面容前慚愧的低下了腦袋。女子美的難以形容,就算是用大唐第一美人來形容,也是折辱了她。
牀邊上還站着幾個老太監,一聽到男子叫‘賞’,頓時面有難色。從宮中逃出後,並沒有帶太多細軟。本以爲沿路會有官員迎接、款待,可自從安祿山起兵造反開始,拿着朝廷俸祿的官員跑的一個比一個快。這支逃難的隊伍,已經有兩天沒找到過吃食了。
男子似乎也想到了現下的情況,臉色劃過一絲尷尬。胃裡的飢餓讓他顧不上面子,走下牀,看了海碗中的食物一眼,頓時大驚失色。只見碗裡沒有山珍海味,而是放着幾張難看的薄餅。
“這是什麼東西,能吃?”男子皺着眉,看向跪在地上的太監。
“稟皇上,這叫做高粱餑餑,是民間粗食。附近一戶人家的老朽聽到皇上路過,特意上供的。”太監舌燦蓮花,將辛苦求來的食物硬生生說成了貢品。天地良心,這可是那家老朽一整天的口糧。
可此等粗糧,貴爲一國之君的玄宗皇帝,哪裡吃過。不錯,這個男子正是唐玄宗,但這個開創了‘開元盛世’的皇帝卻長久沉迷於女色當中,不理朝堂。其實,安祿山想造反,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麼多年來,有人向朝廷告,反而被關被殺。周圍的大臣,只會奉承拍馬,外面的情況,玄宗皇帝一概聽不到。否則,他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狼狽田地。
楊貴妃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神有些複雜,不知道她現在究竟懷着什麼心緒。
“高粱餑餑?”玄宗皇帝重複着這個名詞,就在這時,肚子再次飢餓的出一連串聲音。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再也沒有矜持。養尊處優的他,沒看到筷子,就用手撈着吃,幾張餅立刻就下了肚。
胃裡總算是舒服了一些,他偏過頭去看了楊貴妃一眼。
楊玉環嫣然一笑,那笑容將昏暗的驛站房間印染的滿堂光彩:“皇上慢慢吃,臣妾不餓。”
唐玄宗‘嗯’了一聲,將最後半張餅一下子就吃得精光。跪在地上的太監將桌子上的碗收了起來,退出房門。李隆基這纔看着拿過餅的手,上邊還有吃餑餑留下的粉末,他越看越心酸,不由得老淚縱橫,垂頭喪氣地說:“安祿山這狗賊,從前是我太糊塗,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皇上,龍體要緊。”楊貴妃掏出絲巾將李隆基的眼角擦乾淨。
唐玄宗又是長嘆一口氣:“玉環,卻是苦了你。”
“能跟皇上在一起,臣妾不苦。”楊玉環依舊笑的很美,就算因爲飢餓而沒有血色的臉,也美的驚心動魄。
驛站外,餓的受不了的禁軍們不知何時聚集起來,坐在地上氣憤填膺的說些什麼。
“我們落在這種田地,真不知道該怪誰。”有一個黑臉將士苦笑連連:“好好的長安呆不住,弄得到處流亡,受盡辛苦。”
“我看,要怪就要怪楊國忠和楊玉環那兩個狗男女,蠱惑聖上,禍國殃民。安祿山那狗賊起兵造反,要不是楊國忠隱瞞太平,將軍報擋在宮外。楊玉環那賤人又在宮內勾引聖上,令聖上久不上朝,我大唐也不會落到現在的境況。”別一將士憤慨的道。
“不錯,都是奸相楊國忠的錯。”衆將士紛紛認同,情緒激昂。
甚至有人道:“到處流亡,受盡辛苦,這筆帳得向楊國忠和楊玉環算清楚。當今聖上受兩人矇蔽已久,是時候該清醒了。”
三百禁軍越想越氣,吵吵嚷嚷,就在這時有個白臉將士從古道遠處跑了過來,大聲喊道:“楊國忠剛纔跟一羣異域人接洽,談的有說有笑,我看很不正常。”
黑臉將士不由得一皺眉:“這奸相不會也想造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