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隔着鏡子跟我做同樣表情同樣動作的別人。
打了個哆嗦,我死也不敢再看下去。慌忙的抓住書包,就連上學路上都深深埋着頭,總怕看到能夠倒映出自己模樣的任何物體。可是,這世界上哪有無法完全倒影出物體的東西,就算是一碗水,也能在光照下將喝它的人印的清清楚楚。
我一整天便在擔驚受怕中渡過。坐在前排的方悅見他臉色慘白,額頭上不斷冒冷汗。便趁着老師寫板書時,轉過頭小聲問:“喂,你怎麼了?”
我被嚇了一跳,整個人下意識的後仰過度,險些栽倒在地上。
“安靜,安靜點!”老師的視線剛好轉過來,看到我耍寶的模樣,氣的差點把手裡的粉筆給扔過去:“雖然某些人智商很高,但是也請不要打攪別人上課。”
我苦笑着低下頭,不哼一聲。該死,怎麼偏偏就坐在了靠窗的位置。該死,爲什麼會是陰天。該死,只要一轉頭,窗戶的玻璃就將我的模樣清清楚楚的倒影出來。不小心瞥到,就會嚇得自己直冒冷汗。
窗戶玻璃倒影着的我,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面目全非了。那種對自己陌生的變化,似乎在一步一步緊逼,將我逼到無法躲避的死角。
趁着老實再次轉頭寫板書,方悅繼續不屈不饒的揮熱心精神,關心的問:“你病了嗎?要不要告訴老師去保健室休息一下?”
方悅轉過頭來的臉就在我近在咫尺的位置,我看着她,女孩大大的瞳孔在光線中形成了一個小世界。這個小世界裡有半個教室,以及我自己。
我避無可避,猛的看到了她瞳孔裡倒映着的一切。頓時,嚇的差點沒心跳停止。
只見前方悅眼中的我,已經扭曲的遠遠難以用古怪來形容了。自己就像被哈哈鏡縮短曲解,何止是模樣陌生,甚至,甚至不能稱爲人。
我下意識的摸着自己的臉。方悅眸子裡的怪物卻沒有摸臉,只是用恐怖的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死死地盯着我看。
自己幾乎快要瘋了。這叫做怎麼回事?
不敢再看一切可以倒影出影子的東西,就連喝水,我也只買易拉罐。因爲花哨的易拉罐表面,不會有倒影。
煎熬着又過了一個晚上,這晚,李烈依然沒有回宿舍。我也沒力氣去思考他究竟是怎麼了。還好腦子裡的陶斯之聲好了許多。我搖晃着頭,望着天花板呆,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可是等自己一睜開眼,瞳孔接收到從窗戶外射入的清晨朝陽時,整個人都驚呆了。失蹤了兩天的李烈不知生活麼時候回來的,他洗漱完畢,正拿着書本站在窗戶邊上。
我一擡頭,就看到了他。繼而全身的毛孔都感到毛骨悚然起來,脊背一陣陣涼,涼到血液和心臟都凍結了。
背光的他,眼骨幹就在他的背後。而在陽光中,我赫然清晰的看到了別一個人。
一個漂浮在空中,腳不沾地的女人!
誰的眼睛不是一塊明鏡呢?每一個人在看到世界的同時,眼睛裡也會倒映着世界。如果仔細看,就會現,默默注視你的人的眼眸中,你在她或者他眼中的模樣,其實並不難琢磨。
可是這一刻,我迷惑了。如果我的眼睛有問題的話,那麼現在是怎麼回事?
對啊,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我的眼睛到底怎麼了。前兩天看自己越看越陌生,鏡中的自己像是怪物。而現在,李烈背後有站了一個漂浮在空中的女人!我用力揉了揉眼睛,李烈聽到響動,轉過身來。
我看的更清楚了。他身後確實有個女人,一個大約五十多歲,面容枯黃,彷彿得了大病似的女人。
那個女人沒有影子,甚至沒有存在感。可是李烈,明顯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我背後有什麼嗎?”他見我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身後,不由得向後看了看。他的視線越過女人的身體,刺入了樓外的空間。明日照射在天空,向大地普灑溫暖的光芒。
“沒東西嘛,你是怎麼回事?”李烈疑惑不已。
我吞了口唾液,不知該怎麼回答。自己要直說嗎?或許說出來,也沒人信吧!我吃力的摸索着,從褲兜裡掏出手機,對準他照了一張照片。
照片裡,李烈的表情詫異,背後本應該有穿着舊襯衫的女人的地方,是潔白的牆壁和透明的窗戶。
沒有那女人,那女人只有自己的眼睛能看到,照相根本沒用。
果然,那女人是根本不存在的!
我的大腦在這一刻很亂,自己從來不相信有鬼存在。這是我的信仰和我人生觀的基礎,可是李烈背後那東西是什麼?昨晚看到的男生背後也有一個女人身影,一個不同模樣的老女人。
那就是背後靈嗎?可背後靈不就是鬼嗎?我覺得自己平時挺聰明的腦袋,有些停轉的跡象。
“你幹嘛對我照相?”李烈十分不解,用手撐了撐厚厚的眼鏡:“對了,周巖的事情,我還是不……”
我此刻已經把周巖的事忘到了九霄雲外,咳嗽了兩聲,沉聲問:“你這兩晚上去了啦?”
李烈擺擺腦袋:“有些事情要處理,那是私事,我沒理由告訴你吧。”
我盯着他背後的女人,吞了口唾液。我需要儘快判斷出,自己是不是瘋了:“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女人,大約五十多歲。似乎得病了,臉焦黃……”
李烈的臉色平靜的打斷了我,他搖頭:“抱歉,我不認識這種人。”
可是我,卻準確的從他的神態裡捕捉到了一絲惶恐。這傢伙,肯定認識背後的那個看不到的女人。只是對他而言,恐怕那女人是一種禁忌,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
怪了,女人和他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羈絆?
我眯着眼睛,識相的沒有再問下去。問多了,也不過是徒然讓人心裡起疑而已。但是李烈顯然已經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