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傾流看着他眼裡的沉痛與欣慰,一時有些怔住。
直到一道冷冰冰的視線幾乎凝結成實質般的落在身上,傅傾流側頭,葡萄般黑的眼眸裡倒映出那光滑明亮的幾何圖形地板上的矜貴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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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一旬站在兩人不遠處,面無表情神色壓抑的看着彷彿在旁若無人四目傳情的兩人。
空氣忽然有些壓抑了起來。
梨安辛側過頭,看到付一旬的時候微微怔住,還未來得及開口打招呼,就被他那雙深邃鋒利的眼眸扼住,就像一片平靜陰鬱的海,深處洶涌的翻涌着某些危險的東西,叫他呼吸倏地一窒。
同爲一個男人,梨安辛怔住之後,快速的瞥向傅傾流,很快明白了什麼。
就在這時,付一旬動了,他面無表情的朝他們走來,腳步聲在寂靜中一下下的,彷彿是踏在人心上,目光緊緊的盯着傅傾流,一直走到傅傾流跟前。
傅傾流手心微微的冒汗,袖子下的手悄然握緊自己的大拇指,才讓自己維持着表面上的平靜。
“恭喜你。”付一旬冷冷的道。
傅傾流遲鈍了兩秒才明白付一旬是什麼意思,大拇指被自己握得生疼,她卻神色平靜的朝他勾了勾脣角,露出慵懶又嫵媚的笑容,“謝謝。”
付一旬看看梨安辛再看看傅傾流臉上的笑,目光陰鬱的彷彿要殺人。
“走吧。”傅傾流收起笑容,對梨安辛淡淡的說道,就要繞過他,卻不料猛地被握住手臂。
他步伐又快又疾的將她拖回休息室,猛地關上門,將她壓在門後。
傅傾流呼吸微微有些不穩的瞪着他。
付一旬同樣瞪着她,目光壓抑的可怕,聲音冷的快結冰,“你的速度倒是有夠快的,可惜眼光不怎麼好,看上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老男人。”
傅傾流低頭一瞬,擡起頭時笑容散漫無所謂,就像一隻沒心沒肺又攝人心魂的妖,“中不中用,總要試過之後才知道,不行到時候再換一個年輕力壯的,還不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傅傾流!”聽她扭曲他的意思,把話說的曖昧低俗,他的眼神更加陰鬱起來,就像密佈的烏雲,有什麼在裡面危險的翻涌。
“怎麼?你不是一直就想聽這個嗎?我滿足你了嗎?還是你需要親身體驗一下?”傅傾流笑着道,一隻手忽然撫上他的胸口,一路滑到他的小腹。
付一旬不敢置信的瞪着她,觸電般的猛然後退幾步。
傅傾流笑了笑,轉身拉開門,面上的笑容在一瞬間就像倒塌的樓,消失的無影無蹤。
梨安辛站在前方走廊靠着牆,手上夾着一支菸,看着傅傾流一步步的走來,她的背脊僵硬緊繃,不見絲毫彎曲。
回到大廳的時候茱莉亞又過來道歉,可她對茱莉亞的道歉相當不屑,這種不屑她很明顯的表現的臉上,看起來驕傲冷漠的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讓茱莉亞和其他人都尷尬了一陣,她卻一臉無所謂。
接下去的時間傅傾流並沒有什麼興致跟那些畫家交流增進感情,當她不想跟別人說話的時候,她的肢體語言和麪部表情都會表現的特別明顯,那股拒人千里的冷漠比當年梨安辛感覺到的還要強烈,以至於哪怕是一些比較熱情臉皮比較厚比較自來熟的單身男士都不敢輕易越過雷池,茱莉亞也不敢再靠過去。
周雨欣雖然有些尷尬,但是她還是高高興興的履行了之前跟傅傾流許下的承諾,介紹了一個非常奇妙的人給她認識,只是傅傾流在這之前就已經和沐如嵐認識了,還收到了對方送的禮物呢。
在斯柏森畫廊跟一羣畫家一起繞了畫廊一圈,看畫聽聽各自對各自和其他人的畫的理解和感悟,中午的聚餐傅傾流不打算去,周雨欣沒敢勉強,就隨她去了,本來給傅傾流安排了車子送她回酒店的,傅傾流拒絕了。
天空依舊烏雲密佈,灰鴉鴉的顏色,濛濛細雨被風吹的斜斜的飄着,就像被細密的雪,就像濃稠的霧。
梨安辛站在傅傾流身邊,替她把傘撐開遞給她,聲音低沉,就像大提琴在沉靜的夜裡緩緩的拉響,“我知道你是一個驕傲的人,但是有時候,在感情上,別那麼驕傲。”
過剛易折,感情這種事不能處處針鋒相對,兩個驕傲的人在一起,如果沒有人退讓一步,針鋒對麥芒,除了傷人傷己導致錯過還能如何?
傅傾流看了他一眼,接過傘沒有說話的邁入朦朦雨霧之中。
她什麼都沒有,只剩下驕傲,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她的驕傲,那麼接下來失去的,會不會是她的尊嚴和自我?
付一旬大概還喜歡她,可是那個驕傲的追求完美的男人似乎沒有辦法接受她複雜的過去和孩子,那是不是說明,他喜歡的,其實是沒有過去不知未來的,曾經那個單純的和他愉快相處的傅傾流?可是那不是完整的她,完整的傅傾流就是有一個複雜難堪的他難以接受的過去。
他們兩個人的喜歡來的又快又熱烈,分明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年少女,特別是付一旬,他在感情上的單純青澀是如此明顯,就像一個還不成熟支撐不起另一個人的過去和未來的大男孩,他對她的喜歡,或許也沒有多深吧。她用僅有的那點情商猜想。
既然如此,既然早已知道無法接受,那麼就徹底斷了吧,不管是她還是他,都快點了斷吧,徹徹底底的,不要再有糾纏和幻想了,她沒有功夫去進行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然後再或撕心裂肺或平靜無波的結束。
付一旬坐在車裡,看着梨安辛送她出門,替她把傘撐開交給她,笑容溫和,他站在階梯上看着她走進那片霧中,一步步的邁進,一步步的走遠,眼神分明是一個已經淪陷了的男人才會露出來的。
握着方向盤的手很緊,骨節泛着森森的白。
大概是傅傾流的神情和獨自一人在潮溼空曠的公路上走的模樣顯得狼狽無助,幾輛機車發着刺耳的噪音飛快從她身邊駛過,不一會兒又倒退了回來。
“嘿,你需要什麼幫助嗎?小姐?”幾輛車子將傅傾流包圍起來,一個年近中年滿下巴沒有刮乾淨鬍子的男人坐在黑色的機車上笑容曖昧的問道。
傅傾流淡淡的看了這些人一眼,打算繞過他們走人,只是沒走兩步就被人握住了手臂。
傅傾流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捏住那男人的手,疼得他哇哇叫。
“滾開。”傅傾流扔開那男人的手說道。
結果很顯然,傅傾流一下子沒嚇住他們,反而激到了這羣男人,一個個摘下頭盔從車上下來,朝她包圍了去。
白色的瑪莎拉蒂遠遠的駛來,在朦朦雨霧之中,他驀地看到那一幕,油門猛地就踩了下去,只是下一秒,他眼眸微微的睜大了些,驚訝的看着前方。
他看到傅傾流動了,她的動作乾淨利索中透着一股狠勁,就像從一隻慵懶的貓咪變成一隻矯健優美的豹子,三兩下就把人給撂倒了。
付一旬從來不知道爬個山沒一會兒就累得氣喘吁吁的傅傾流還有這樣的身手,他從來不知道,從來不知道……
就像他不知道她的過去,不知道她有一個孩子和那些過去……
而她……
也從來不曾主動告訴過他。
車子停在雨霧之中,雨刷一下下的將視線從模糊變成清晰,雨霧卻眨眼又讓它從清晰變成模糊。
她又變回那慵懶的毫無攻擊力的模樣,在雨霧中慢慢前行,就像一縷輕煙,讓人握不住也捉摸不透。**
傅傾流在第二天就離開了法國。
她的生活似乎也終於回到了原點,一成不變的家裡、畫廊、偶爾去夏君寧那裡蹭飯,僅有的幾個區別在於,她多了一條一日三餐等着她餵養的狗,還有每週回來一次的傅謹鈺和偶爾跟着回來的戴着蜘蛛俠頭罩的莫書豪。
此時距離那趟法國之行已經有半個月多的時間了,這期間她沒有和付一旬見過面也沒有任何聯繫,池非等人也默契的避開關於他的任何字眼,連畫室裡的那些付一旬的素描,也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被池非偷偷收了起來。
除了有時候忽然間拿着畫筆失神發呆之外,她的生活沒有變化。
是啊,這個世界上誰沒有了誰活不下去呢?只要堅強着忍耐上一段時間,時間會治癒你的一切。
英國。
爬山虎幾乎爬滿整個城堡型別墅四面牆,前面的小天使噴泉水聲潺潺,觀賞魚慢悠悠的在水下游蕩着。
一輛車子開進大鐵門,停在噴泉前面,白慕琳從車上下來,面上帶着溫柔愉悅的笑。
“欸,白小姐你來啦。”廖康正在整理一桌面的文件,看到白慕琳進來忙放下手上的東西上前。
“jonny,simon呢?”
“先生在樓上。不過你還是別上去了,先生他……”廖康面露難色的搖搖頭。
“simon他心情還沒好嗎?”白慕琳微微蹙了下眉,“我去看看他吧。”
白慕琳走上樓梯,眼裡的擔憂漸漸消失,脣角露出勝利嘲諷的笑容。
她太瞭解付一旬是個什麼樣的人了,跟他青梅竹馬那麼多年,他都沒有喜歡上她,可見她要想和他在一起的機會是很渺茫的,雖然一開始傅傾流出現的時候她憤怒恐慌過,可等她知道那是個有着什麼樣過去的女人後,呵呵,她就把傅傾流看成了她的腳踏板。
那是她的一次機會,在付一旬難得一次的心房被撬開卻沒來得及讓人住進去的時候,她要趁虛而入。
付一旬正在三樓畫室,陽光透過落地窗不冷不熱的灑在地面,他面對着陽光,發着呆,邊上的垃圾桶裡是一堆被他浪費掉的團團廢紙。
“叩叩叩。”
“simon,你在裡面嗎?”白慕琳的聲音柔柔的從門外傳來。
付一旬的思緒被拉了回來,他慢半拍的看向緊閉的門,把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他指間掉落在地的畫筆撿起來放好,走去開門。
“什麼事?”他走出去,帶上畫室的門。他的領地意識就像所有大型貓科動物一樣的強,私人區域裡幾乎不隨便讓人進。
白慕琳笑了笑,走在他身邊,“我看你天天悶在家裡,去我會館裡玩玩吧。”
“我對瑜伽沒興趣。”
“知道你對瑜伽沒興趣,放心吧,我在一樓弄了個藝術酒吧,只給熟人玩,今晚開業。來吧,我保證纖塵不染人也少,最多不超過十個,ok?”白慕琳期待懇求的看着他。
付一旬有些不耐煩的撇頭看了眼幾何圖形的牆面,好一會兒道:“知道了。”
白慕琳高興的笑開,“那一會兒一起吃午飯吧。”
“我不跟別人同臺吃飯。”付一旬皺着眉有些不耐的說道,說罷卻忽然怔住,腦子裡浮現那一幕幕跟傅傾流同桌吃飯的場景,她的一顰一笑竟然依舊那樣的清晰,那些行爲那樣的自然,自然到彷彿他沒有任何的障礙和心理歷程就接受了她的靠近,以至於他竟然一直都沒有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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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萌這些磨人的小妖精,一定造很快就要進入甜死人不償命的階段了哦呵呵……至於你們喊的虐付付……真虐的時候哼哼,再來跟我喊心疼!
付付:說好的永遠愛我呢?竟然都喊着要虐我!你們這些負心漢!
傅傅:我會虐他的,狠狠虐,往死裡虐!把他虐成狗!虐成渣渣!虐成宇宙灰塵!
付付:……你說的是真的?難道你不覺得你這麼冷酷這麼無情對我來說已經是一件很虐的事了嗎?
傅傅:……求月票哦~
付付:……別轉移話題,告訴我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