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說着,班主任就覺得心痛,一開始看到兩個孩子真的是長得一模一樣,如果不看氣質的話,站在一起根本沒有人能分出他們兩個誰是誰,看起來長得一樣好,白白嫩嫩的不少一兩肉,然而日子一長,大人們就能看出很多來。
比如兩人穿的衣服,傅謹鈺衣服的質量什麼的都是好的,但是莫書豪的好上更多,傅謹鈺身上沒有什麼飾品,莫書豪手腕上那個黑色的看起來不是很起眼的運動手錶少說也得好幾萬,還有一支手機放在了他班主任那裡,最重要的是傅謹鈺身上有一些細細碎碎的傷痕,莫書豪全身上下白白嫩嫩的,很顯然一個從小吃苦長大一個被放在溫室裡千嬌百寵,明明一模一樣的雙胞胎,這一對比簡直叫傅謹鈺的班主任心疼的要掉眼淚,幸好有兩樣傅謹鈺壓過莫書豪了,一是成績,二是威懾力。
什麼威懾力?從初一開始很多孩子都進入叛逆期了,省三中雖然錄取分數線很高,但是小學那一加一組詞造句什麼的,太簡單了,只要沒有笨到那種程度的,好好教一教都能考個好成績,再加上有點錢交多點贊助費找找關係什麼的,很簡單就進去了,又不是高中和大學。
所以省三中裡的混蛋小子真不少,各班都有那麼幾個,而傅謹鈺和莫書豪各自在1班2班當老大,只是由於兩人是雙胞胎的事已經傳開了,所以1、2班同學們的關係比其它班級的要好上很多,那些混小子更是把對方班級的人當成了一家人,混在一起玩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完全沒壓力,一山難容二虎,雙胞胎這種據說共享一個靈魂的可以除外,但是放在一起一對比總是有個高低之分的。
而很顯然,傅謹鈺這種從小到大都在親身經歷各種人情冷暖的,比起莫書豪這種只是看古惑仔學的小鬼更受叛逆期小混蛋們的推崇,於是不到兩個月下來,傅謹鈺是老大,莫書豪的老二,通常情況下兩人要是意見不同,直接聽傅謹鈺的,這一點兩班學生默認的,莫書豪儘管委屈,沒人鳥他,胡鬧還要被親兄弟鄙視,簡直不要更憋屈。
好在他們對於那些小跟班們的影響正面大於負面,兩個班主任也樂於他們幫她們把那些小混蛋管着,要不然現在是小混蛋,上了初二初三再到高中就是大人想管也管不來的大混蛋了。
傅傾流聽班主任這樣說稍微有些放心了,也沒在意什麼小書豪,只當他是年級第二名所以被班主任拿來當對比,於是又問:“那就好,那他在學校有沒有跟人起口角什麼的?”
“當然沒有,那孩子乖的很呢,絕對沒有跟人起口角,我盯着呢,不會讓人欺負他的。”班主任信誓旦旦的說着,哪裡知道就在不久前有幾個高年級的學長見莫書豪和傅謹鈺年紀小白白嫩嫩的很可愛,還長得一模一樣,所以起了捉弄的念頭,結果被兩人帶着一羣小弟狠狠的捉弄了一番,還完全沒有讓老師知道的事。
又跟班主任聊了幾句,聊到了期中考過後的家長會什麼的,傅傾流表示會盡量抽空去參加的,等班主任心滿意足的掛上電話,自認爲幫傅謹鈺那個缺愛的孩子爭取到了和母親更親近的機會,好一會兒忽然臉色大變,臥槽,只顧着傅謹鈺,她把莫書豪忘記了啊,家長會一開,兩個孩子在一個學校這事,還瞞得住?
傅傾流上網查了查,確認精神病態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養成,而是最少十年才能完成心理轉變過程後終於放心了,她有很長一段時間能來觀察傅謹鈺有沒有出現什麼不正常的行爲舉止,到時候再找心理醫生也可以,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隱患要留下也已經留下了,她再緊張也沒有用。
這天傅傾流難得的給自己的公寓打掃了一番,然後把小德牧的狗窩什麼的安置在客廳一角,小傢伙對於陌生環境還有點害怕,躲在童話小屋一樣的狗窩裡,一雙眼睛警惕又好奇的跟着傅傾流轉來轉去,搞定好之後,傅傾流確定這小東西第一天到她家還不敢活潑也還沒有能力搬下她的電視機咬壞她的沙發後,便提着包去畫廊了。
池非一見到傅傾流確認她真的沒事後狠狠的鬆了一口氣,畫廊這兩天非常的忙,簽了幾個畫家,也簽了幾個要來十里畫廊辦展的合約,他忙着佈置展臺、燈光,和其它工作人員一起忙的暈頭轉向,傅傾流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明年給他加工資後,施施然去了自己的畫室。
落地的窗簾將整個畫室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傅傾流伸手將窗簾扯開,陽光滔滔洪水一般傾斜而入,傅傾流眯着眼睛等了一會兒,推開落地推拉窗走到陽臺。
擺在陽臺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盆栽有些死了,有些開花了,傅傾流看着死掉的那兩盆,看到那根部已經爛掉,卻依舊在陽光下顯得那樣翠綠極富生機的葉子,微微有些出神。她忽然想起那片綴滿星辰的夜空,那個月光籠罩的大舞臺,那個螢火紛飛、自然伴奏的華爾茲,那個纏綿火熱的吻,還有輕輕落在額頭的彷彿滿帶珍惜的晚安吻……
噗通……
怦然心動。
很多人沒經歷過的時候都會以爲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明白什麼叫怦然心動,什麼叫愛情,無法理解那些爲了一個男人女人哭哭啼啼要死要活自討苦吃的人到底是什麼心情。傅傾流也一樣,她甚至覺得經歷過曾經的那些事,她這輩子都不會去信任任何人,更不用說所謂的愛情了。
她情商低,但沒有低到把智商也拉低,她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她喜歡那個神經質又傲嬌的男人,她對他心動了,她也許早該知道的,從那幅還被池非藏在某間庫房裡的那幅畫開始,只是從沒有一次比昨晚更清晰明瞭,清晰明瞭到讓她沒有辦法去懷疑那只是錯覺,甚至於一想起這個,就有一種愉悅又甜蜜的感覺。
傅傾流下意識的摸了摸脣角,發現自己的嘴角是向上揚起的。
只是……
傅傾流看着那盆看似沒有死去,其實根部已經爛掉的花,上揚的脣角又緩緩的聾拉下來,她有太多事,還有傅謹鈺……
棉花糖一般的雲輕飄飄的在天邊連成一條直線,夕陽並不怎麼灼熱的橙紅色光芒將它染上漂亮的紫色。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看來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待到光線溫度越發的弱,太陽只剩下半張臉後,傅傾流忽的轉身大步的走出畫室,快速的下樓。
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自己了,從小到大,她任性、驕傲、瞧不起一些人、有仇必報,甚至在一些事情上是偏執的,寧爲玉碎不爲瓦全,是的,這總是傷人傷己,所以她被罵惡毒沒良心被很多人不喜,所以她用畫畫來宣泄自己的情緒,種花來培養自己的耐性,她竭盡全力的去改變自己,有些效果,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那些缺點只是隱藏的更深了,而不是消失了。
她這輩子都不會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她也不愛某些模模糊糊的東西,既然已經知道自己喜歡付一旬,那麼就算她有傅謹鈺又怎麼樣?就算她有很多問題又怎麼樣?她就是個天大的麻煩,也有說“喜歡”的權利,所以與其自己在這裡想東想西,還不如直接去問付一旬對她有沒有感覺。
她會告訴他所有的事,如果他也喜歡她,那麼他一定不會介意的。
傅傾流急匆匆的下樓,拐角處忽然冒出池非來,“砰”的下兩人撞在了一起。
“嗷!”池非捂着下巴,眼淚都快飆出來了,連連後退了幾步,“你這麼急幹嘛呢?趕着投胎啊?”
傅傾流撞得頭昏眼花的,揉着額頭扶着牆站着,也不說話,跟池非擺擺手就要走人。
“誒誒,站住。”池非把人喊住,“你急着上哪去呢?今天小鳶生日,去我家吃飯啊,小鳶剛給我電話,讓我一定把你帶去的。”
傅傾流腳步一頓,眉頭蹙了蹙,被池非拉着走,有些無奈。好吧,走就走,不差這麼一小會兒,給池鳶過完生日再去找付一旬。
池非家住在離十里畫廊不是很遠的小區內,有公園和運動設施,附近還有一個幼兒園和小學,很適合有小孩有老人的一家子居住。
池非父母都是五十幾歲老人,父親嚴肅母親和藹,對於傅傾流很熱情,之前不清楚情況還以爲她會是未來兒媳婦,後面跟傅傾流熟悉之後便死心了,老人家再覺得自己兒子是個好的,也知道有些人真不是跟他們一個世界的,配不上。
“傅姨姨!”池鳶一開門看到傅傾流,立即驚喜的呼喊着撲過去抱住傅傾流的大腿。
“小鳶生日快樂,又長一歲了,讓我看看,有沒有長高?”
“有!”
把禮物遞給池鳶,跟他們走進屋裡,屋裡有幾個小孩,都是跟池鳶關係好的鄰居和同學,池非爸爸正在廚房幫池非媽媽,聽到聲音探出頭來招待了傅傾流幾句,屋子裡熱熱鬧鬧的,看着這些嘻嘻哈哈的小孩,傅傾流又不免想起了傅謹鈺,傅謹鈺是獅子座8月22號的生日,今年已經過了,也許明年生日可以給他辦一個大party,讓他也邀請學校的同學一起到家裡玩。
池非爸爸和池非媽媽都是廚房小能手,做得一手好菜,豐盛的晚餐讓幾個小孩子吃得滿嘴油光,四個大人就不免要碰個杯喝點酒,特別是池非爸爸,他是一喝酒就會變得十分囉嗦的老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平日裡太嚴肅話又少有什麼都憋在心裡的原因。
傅傾流耐性不好,但是對於老人家還是很尊重愛護的,特別是這種盡責的一輩子忠誠妻子照顧孩子全心全意爲了家庭的老人,不好在老人家說的興起的時候說要走人,只好耐着性子一邊吃一邊喝度數不高的啤酒,時不時的附和一兩句讓老人家知道她有在聽,聽他從以前吃的苦說到後來池非大學時乾的混賬事辜負了人家姑娘讓池鳶沒媽,一頓晚餐從六點半吃到八點半沒完,小孩子早就拿着切好的蛋糕到客廳裡吃去了。
積少成多,傅傾流不是千杯不倒的酒量,不知不覺中就忘了還要找付一旬告白的事,喝的有一點點暈了,好在比她更早暈的是喝白酒的池非爸爸,要不然還不知道他要說多少。
喝了酒再開車是不行的,池非送傅傾流下樓準備在小區外給傅傾流攔輛車子送她回家,結果在說地址的時候,傅傾流皺着眉揉着額頭出聲,她暈,但是意識還是清醒的,“不是,不回家,送我去……去找simon……”
池非趴在副駕駛座邊上的窗戶上跟司機說話,聽到傅傾流這話奇怪道:“這時候去找simon先生幹什麼?你都喝醉了,回家睡一覺有事明天說吧。”不知道酒後亂性嗎?他雖然覺得simon先生也不錯啦,但是他的心還是偏向跟他更熟的顯然更溫柔體貼又會照顧人疼人的夏君寧的,他還想着一會兒打電話給夏君寧讓他下樓來把傅傾流給接上去呢。
傅傾流揉着太陽穴靠着椅背,聽到這問話下意識的就答了,“告白。”
池非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啥?”
出租車司機不耐煩的替傅傾流道:“她說要去告白!走不走?”
“不走不走,不走了!”池非覺得傅傾流可能在發酒瘋,連忙鑽進後座把人給拉出來,司機立刻把車子開走,噴他們一臉汽車尾氣。
“你幹嘛?”傅傾流站好,皺着眉看池非,雙頰紅紅的,眼睛微醺醉人,很難讓池非相信傅傾流沒有醉。
“走走走,你還是去我家睡一晚吧,省得你發酒瘋嚇到人家,到時候兩人都尷尬。”池非說着把傅傾流往小區里拉去。
傅傾流被拉着走了兩步才慢半拍的反應過來,掙開池非的手,“你才醉了,本來去你家之前就做的決定。”
池非聽她這麼說,眼睛瞪大了些,難以置信的道:“所以你是真的要去跟simon先生告白?”
傅傾流點頭,她一點兒都不覺得被人知道她喜歡上了一個人有什麼需要遮遮掩掩的,喜歡一個人不是什麼丟臉的見不得人的事。
“你你你你……你爲什麼跟他告白?你喜歡上他了?”池非震驚的都結巴了,說真的跟傅傾流共事這麼多年,他雖然很樂意見到傅傾流和夏君寧在一起,但是實際上他並不認爲傅傾流這樣的女人會喜歡上某個男人,就算跟夏君寧在一起可能也不是因爲愛,只是需要一個男人,這樣而已。而現在,傅傾流竟然跟他說她要去跟一個男人告白,那男人還是那個神經質長得就像是全世界男人裡只有他最帥最矜貴simon!
“嗯。”傅傾流脣角微微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烏黑的髮絲輕輕拂過她的臉頰,一點點甜蜜在陰影下若隱若現。
“爲爲爲爲……爲什麼?!”
爲什麼?傅傾流被這個問題稍微難住,歪着腦袋想了想,想到了什麼,又懶洋洋的勾了勾脣,眼眸月牙一樣微微的彎起,明亮如星辰,“很開心,跟他在一起很開心,看到他那個人就會覺得很開心,甚至想起來都會覺得開心,這不是喜歡?”
池非臉上誇張激動的表情僵了僵。
一陣涼爽的風襲來,就像吹開了一層朦朧的紗,露出清晰如明鏡的內裡。
很開心,對於傅傾流這樣的人,一輩子如果要找那麼一個人,莫過於能讓她覺得開心的人了,池非不清楚傅傾流的事,但是多多少少也能知道,她現在過的不難過但也不開心,她糟踐自己的身體,總是會做惡夢,一身冷汗的驚醒,她沒心沒肺的笑着,笑容從未達到眼底,無論面對誰,她沒有真正的開心過。
而現在有一個人,一個男人,讓她覺得前所未有的心情愉悅。
池非面部肌肉緩緩的柔和下來,然後又變得有些嚴肅起來,“所以你現在就要去跟他表白?”
“對。”
“你沒有仔細考慮過吧?”
“考慮什麼?”傅傾流不太理解池非的意思,跟一個人表白需要考慮什麼?之所以要表白,無非就是想要得到對方的拒絕或者回應,既然如此,考慮再多想再多,也跳不出最終這兩個答案。
“你只想着要麼拒絕,要麼在一起,根本沒有想過,很多事情都不是可以那麼簡單概括的,你知道,有些人就算心裡喜歡着,嘴上也可以拒絕,有些人就算心裡不喜歡,嘴上也可以說喜歡。”池非想到了曾經的自己,眼裡流露出些許痛苦掙扎,“你知道很多時候,男人比女人更無情,大部分男人都不是沒有愛情就活不下去的人,但是女人總是容易爲了愛情付出全部。你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在感情方面一片空白,不要那麼衝動,給自己多一點時間確認一下,或者你就當觀察試探一下他喜不喜歡你,要不然要是告白失敗,你們可能會連朋友都沒得做,這樣也無所謂嗎?”
傅傾流一怔。如果失敗,連朋友都沒得做?
池非拉着傅傾流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以前人之鑑苦口婆心的教育起來。
原本想要直接衝上付一旬的家問他喜不喜歡她,結果莫名其妙被池非拉住教育了一番,傅傾流暈乎乎的回到自己的公寓,倒牀就睡了過去,什麼打電話約人什麼告白什麼戀愛方針連帶着自己家裡還有一隻小德牧,都忘記了。
池非這個保姆兼操不完心的鐘點工卻是操心的有點睡不着,他在腦子裡使勁的翻付一旬有關的事,只是他對付一旬的瞭解僅限於那張臉和那周身矜貴的氣質,當然還有那神經質的脾氣,他迄今爲止都想不到傅傾流會看上一個這麼具有個性的男人,而越是有個性的人向來都越難以捉摸,誰知道他是個什麼身份,是不是個渣?要知道很多花花公子都是不管是長相還是衣着都極有個性的,長得那麼帥,看起來還那麼有錢,身邊不知道多少狂蜂浪蝶呢,要是傅傾流被他騙了怎麼辦?要是傅傾流像池鳶的母親那麼傻怎麼辦?要是……啊啊啊啊啊啊!
操不完心的池非猛然一頭凌亂的從牀上坐起身,決定傅傾流要是真的把他約出去告白了,他就打電話告訴夏君寧,說的難聽點,他特別願意夏君寧給傅傾流當備胎,在傅傾流需要的時候安慰擁抱順便逆襲成功!
把自己代入傅傾流母親角色的池非這樣想着,才終於放心了的躺下睡覺了。
另一邊,那棟和主人一樣顯得矜貴又傲慢的讓人不敢輕易“玷污”的別墅裡。
付一旬盯着門外和手機很久了,他覺得有點煩躁,有點着急,他覺得他在島上的時候那一個晚安吻已經足夠表明意思了,那麼直白的暗示,傅傾流又不是個笨蛋,應該知道是時候表白了吧?新娘是誰
很顯然,確實已經到了表白時間了。於是他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月上枝頭,等到午夜深山狼嚎,手機一丁點兒動靜也沒有,門外別說傅傾流了,連個鬼影都沒有。
等到三更半夜,連克勞德都在自己的貓窩裡睡了的時候,付一旬終於忍不住一邊咒罵一邊打電話給傅傾流,他得提醒一下那個下流無恥淫蕩的女人,這麼好的機會,傻子都應該知道趕緊告白了,趁他心情好會答應她,結果她到底在磨磨蹭蹭什麼?
黑漆漆的公寓裡,扔在一邊的包包裡手機鈴聲不停的響着,在牀上的女人抱着被子翻了個身,睡的很沉。
連續打了幾個電話都沒有人接,付一旬忽然想起在碼頭把傅傾流接走的夏君寧,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但是現在三更半夜的,他總不能殺去傅傾流她家吧?再說了,他都不知道傅傾流住在哪……
付一旬陷入了一種“老婆疑似被賤人妨礙導致沒能來跟他告白”的煩躁怨念中,以至於他整個人精神亢奮沒法入眠。
廖康一早帶着幾份文件過來的時候,一進屋又看到付一旬在廚房裡剁牛肉,他擡眼冷冷的看過來,深邃卻鋒利的棕色眼眸就像他手上的刀子,彷彿能割傷人,廖康一時措不及防的,嚇得手上的東西嘩啦啦的掉了一地。
“您、您這一大早的,剁肉做早餐呢?”廖康連忙蹲下撿東西,一邊撿一邊僵硬着面部肌肉問道。剁的那麼殺氣騰騰的,很嚇人的好不好?
付一旬沒理他,棕色的捲髮被他紮在腦後,露出一整張精緻鋒利的面容,此時那張面容有點陰沉,看起來很不高興。
廖康之所以能在付一旬身邊幹那麼久,除了工作能力強之外,懂得察言觀色也是很重要的一點,他把東西放桌上,然後猶猶豫豫小心翼翼的開口,“先生……和傅小姐又吵架了?”
付一旬剁肉的動作一頓,擡眼冷冷的看着廖康,“又?我和她經常吵架?”
嘚,果然是因爲傅小姐。
伺候這麼個喜怒無常還特別愛遷怒神經質的僱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廖康又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百萬年薪,賺的忒不容易了,不僅要處理公事,必要時還得當他的情緒垃圾桶,連感情方面的事都得插一手。
“呵呵,俗話說的好,牀頭吵架牀尾和,夫妻之間吵吵鬧鬧有助於感情磨合,先生淡定。”廖康警惕的瞄了眼他手上的刀,心想快放下,每次剁肉都整得跟剁屍似的很嚇人的好不好!
“胡說什麼?誰跟她是夫妻?”付一旬皺了皺眉,一邊冷酷嚴肅的質問廖康,一邊放下手上的刀洗了手走了過來。
“……”一邊用這麼冷酷的語氣質問他,一邊用這種明顯很滿意的眼神看他,這人到底是要他作何回答作何表情?這麼神經質這麼任性!
不過可喜可賀的是,他們家的大藝術家付一旬先生不用孤獨終老了,明顯已經喜歡傅傾流喜歡的不得了了嘛,這倒是很配啊,前程似錦進步空間極大的畫家水清流和已經站在頂端的大藝術家付一旬,手把手以身傳教的畫面簡直不要太美。
“不是遲早的事嗎?”發現付一旬很喜歡聽到類似的話後,廖康放鬆了下來,語氣也隨意上不少,心裡有人的付一旬倒是比以前好伺候多了,至少現在不管他心情怎麼樣,提起傅傾流或者不提起傅傾流就不會被立馬掃地出門,要是以前,鬼知道哪裡是他的雷區?
付一旬哼了哼,擰開一瓶水喝,心道那個不矜持的女人連表白都還沒有,不把他哄開心了,休想一蹦三級跳變成付太太。
明白現在付一旬很有交談的心情,廖康也就沒有像以前那樣公事公辦完後走人了,不敢“玷污”他的沙發,所以便站在邊上出聲,“說起來,你昨天不是和白小姐去野營了嗎?傅小姐怎麼惹到你了?”
“昨天她也去了。”想到莫成風硬是把傅傾流帶到那裡去那件事,付一旬就不由得嫌惡的皺了皺眉,滿眼不高興。
廖康瞭然的點頭,以爲是昨天在島上因爲白慕琳所以出現矛盾了,於是他道:“先生你也別太苛刻了,女人本來就是比較善妒的生物,白小姐又漂亮又優秀,跟你從小一起長大,看到你們有說有笑的,她吃醋也是正常的,這種時候你最好別跟她生氣了,女人是需要哄的。”
付一旬動作一頓,皺眉,“我什麼時候和白慕琳有說有笑了?”說的好像他脾氣特別好似的。
是沒怎麼笑,但是認識你的人都知道你對白慕琳的耐性比其他人好好不好?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是大概是因爲付一旬平日裡待人處事實在太有個性,所以那一點點的特殊在別人眼裡就跟放大了好幾倍似的。
“那你們怎麼會吵架?”廖康實在想不明白還有其它值得兩人吵架的情況,“難道是因爲傅小姐魅力太大,吸引到了某些人?”
算得上是猜到邊角了,付一旬那張臉稍微的黑了黑。
廖康恍然大悟,然後挪揄的道:“傅小姐的魅力是不用說的,那張即使是西方人眼裡也眉眼分明十分漂亮的臉不說了,光是那身氣質就很吸引人了,而且她還有能力,既然如此,不如先生快點宣佈主權,讓別的男人知道她已經名花有主了?”
跟廖康沒有傲嬌的必要,付一旬捏着水瓶,眼眸微動,咽喉不知爲何有些幹起來,他又喝了兩口水,若無其事般的道:“這主意不錯。”
“當然……”
“不過她還沒跟我告白。”
“!”廖康見鬼似的瞪着付一旬。
付一旬被廖康瞪得有些惱羞成怒,冷着臉,“瞪着我幹什麼?”
“……我只是沒想到,都到現在了,你們竟然還沒有確認關係,還不是男女朋友……”他剛剛還想着讓付一旬跟傅傾流公開戀情什麼的,結果臥槽!這兩人曖昧都搞到這種程度了,竟然還沒有確認關係!據他所知,付一旬並不存在所謂的智商高情商低的問題啊!
付一旬被廖康說的很生氣,“都怪那不矜持下流無恥偏偏還有賊心沒賊膽的女人!”都怪她遲遲不告白!
“你就不能主動點嗎?”廖康簡直要瘋了。
“不能!”付一旬想到傅傾流一段時間前的表現就來火,他剛對她好點,她就開始懈怠了,他要是主動一點,那女人萬一把他弄到手後就不珍惜了呢?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再說了,先暗戀他的人是她,是她先跑來招惹他的,開始的是她,所以結尾的也必須是她,有始有終懂不懂?
廖康很想用腦袋去撞牆,他再一次無比清晰的明白自己的僱主是個神經質這個事實,然後他泄氣了,“好吧,先生你繼續糾結吧,我先走了,不過站在人道主義上我得提醒你一句,男人太矜持是吃不到肉的。嗯,身爲男人的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再見。”
付一旬回頭看了眼自己廚房砧板上的肉,隨後紅着耳朵煩躁的又仰頭灌了幾口水,他覺得生氣,傅傾流那個下流無恥不矜持的女人總是在關鍵時候掉鏈子!他都、都那麼明顯的暗示她了,她以爲他會那麼隨便去親一個別人嗎?就算是額頭也不會!天知道他連貼面禮都沒跟別人做過……
想想都覺得有點委屈了。
“喵~”克勞德等了半天沒等到自己的早餐,蹲在自己的小別墅裡叫了一聲。
付一旬不高興的看向那隻貓,有點憤憤,好像在說“老子心情不好你這傢伙還敢跟我要吃的?”。
克勞德矜持高貴的蹲在那裡,藍色的大眼傲慢的看着付一旬,好一會兒無聊的擡爪子撓了撓自己的脖子,撓到了脖子上掛着的金色鈴鐺,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
“喵~”
……不一會兒,付一旬認命的端着一小貓盆貓糧走過去……
……
陽光強勢的穿過玻璃窗將整張牀籠罩住,就像一束強有力的聚光燈,讓人找不到一片陰影躲藏。
傅傾流不適的皺了皺眉,眼睛在眼皮下動了動,擡起一隻手擋在眼上,好一會兒才翻個身緩緩的睜開眼,待記憶漸漸回籠,她才起身去浴室放水準備洗澡。
“汪!”稚嫩纖細的叫聲忽然在腳步響起,嚇了傅傾流一跳。
傅傾流低頭,看到昨天才到她家來的小德牧正在她腳邊巴巴的看她,傅傾流盯了它一會兒才一拍腦袋,想起該給它餵飯了,昨天晚飯都沒給人家吃呢。
拿了它的狗盆倒了一點狗糧用開水泡軟,然後放在它的狗窩前,小傢伙餓狠了,埋頭就吭哧吭哧的吃了起來。傅傾流見邊上的水盆裡沒水了,又給它添了點涼開水,這纔回房去洗澡。
霧氣縈繞在狹小的空間裡,冰冷的鏡面變得模糊起來。
傅傾流屏着呼吸整個人躺進浴缸裡,池非的話在腦子裡迴盪,要是告白失敗連朋友都沒得做什麼的,這話聽着怎麼這麼不爽?話說他們親都親過了……好吧,當時情景太美讓人情迷意亂也有可能,不過他後面又給了她一個晚安吻……好吧,一個晚安吻好像也不是特別特別的事,但是……但是她覺得,付一旬對她應該也是有點感覺的吧,應該……
“呼……”傅傾流糾結的整個人滑進浴缸裡。
洗去一身酒氣,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
傅傾流吹乾頭髮換好衣服就準備先去一趟畫廊,結果她才坐上車子,就接到了周雨欣的電話。
“嘿,honey,想我了嗎?”周雨欣略顯中性的十分具有磁性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什麼事?”
“啊哈,給你打電話一定要有什麼事嗎?簡直太傷我心了,你必須得再給我這邊送兩幅畫過來我才原諒你。”
傅傾流一臉無奈,“所以就是沒事嗎?那我得掛電話了,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去處理。”
“what?跟simon那個神經質告白?”周雨欣笑嘻嘻的開玩笑。
“你怎麼會猜到這個?”傅傾流有些意外。
“噢,當然是猜的啊。”要告白肯定也是付一旬跟她告白嘛,當初古席勒藝術展期間他們可是都看到付一旬被她迷的神魂顛倒的模樣。
“哦,好吧,確實是有這個想法,不過我覺得我得三思而後行一下。嗯,至少考慮一下怎麼個告白法。”傅傾流聳聳肩慢條斯理的說道。雖然她不是很喜歡拖泥帶水的人,不過池非說的話也有道理,至少花個一兩天時間來觀察一下付一旬,看他到底對她什麼感覺。
“噢!是真的嗎?上帝!真的嗎?”周雨欣激動萬分。
“是的,所以我要掛電話了。”
“不不不,等等,我還沒說正事呢……上帝,我真不敢相信你真的要去跟simon告白……好吧好吧,我們得說說正事,你知道斯柏森每年都會辦一次聚會,邀請的都是畫廊裡的簽約畫家,你是歐洲這一段時間風頭最盛的畫家之一了,也是我們畫廊最新簽下的畫家——雖然你很討厭的還跟討厭的斐蒂娜簽了約——傑佛森他們都非常好奇你,你必須得過來參加這一次聚會……親愛的,告白成功的話我會給你包紅包的,上帝,必須得包紅包,終於有人把那隻妖怪給收了哈哈……”
“是妖孽吧?”傅傾流莫名的就抓到了那個詞。
“噢,是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11月1號,你必須得到法國來,我介紹一個好朋友給你,相信我,你會愛上她的。”
傅傾流簡直無法拒絕周雨欣霸道又熱情的邀請,反正她向來挺閒的,去認識一些人也好,說不定能遇到合胃口的朋友,跟付一旬在英國參加古席勒藝術展那一段時間雖然交際什麼的挺煩的,但是偶爾遇到聊得來的確實讓人心情愉快,她深刻理解“人是羣居動物”這句話。
剛掛了周雨欣的電話,池非的電話就過來了。
……
白慕琳眯着眼睛站在那幅名爲《鏡》的畫面前,她已經一動不動的看着這幅畫好久了,傅傾流走過來在不遠處停了一會兒,見她還沒有回過神來便走過去。
池非指揮着工作人員把其它畫家的畫掛上各自的位置,視線時不時的瞥過來。
“感覺如何?”傅傾流站在白慕琳身邊輕輕的問道。
白慕琳的心神似乎還被那幅畫抓着,慢了兩拍才從畫裡抽出,微笑着看向傅傾流,“水清流的畫就像那些鑑賞專家在雜誌上發表的評論一樣,霸道又抓人,我覺得如果沒有人將我喊醒,我可能能看着這畫一整天。”
傅傾流笑了笑,沒接話。
“說起來,現在水清流的畫在歐美拍賣出的價格很高呢,之前古席勒藝術展你作爲水清流的代理人去的吧,只是兩幅畫就出盡了風頭,水清流很厲害。可惜那時候我有點事,竟然沒有時間去參加那次盛典。”白慕琳笑不露齒,因爲體內有四分之一的外國血統,她的嘴型並不是東方人特有的櫻桃小嘴,脣瓣豐滿略大,但是組合在那張臉上,顯得大方溫柔還有點性感,塗上脣膏的雙脣瑩亮豐滿,誘人親吻,再加上她的身材氣質,讓人一眼就會想起“女神”兩個字。
傅傾流心底滑過一抹怪異,她覺得……白慕琳是不是知道她是水清流的事?在英國跟那些人接觸的時候她並沒有隱藏自己的身份,並且也告訴過那些人她不想暴露自己,付一旬也說過那些人可以交付70%的信任,她想她這個人應該比不上她那些具有價值的畫更吸引那些人,所以他們不太可能閒着沒事幹跑去跟別人說,但是從昨天看來,這人應該也是身份背景頗爲強大的家族的千金,所以如果她知道的話,似乎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傅小姐,如果我想要買這幅畫,你賣嗎?”白慕琳溫柔的問道。
“抱歉,這三幅畫都是水清流指定的非賣品。”傅傾流搖搖頭說道。
“是嗎?真可惜。”白慕琳看回那幅畫,遺憾的口氣,眼裡卻沒有多少遺憾,“我雖然在畫畫這方面沒有什麼天賦,但是曾經也因爲某些原因很認真的去學過,結果非常糟糕,真是讓人不甘心,只是因爲沒有天賦,便不管怎麼努力都達不到自己想要達到的目標,所以有時候面對有天賦的人,我總是忍不住有幾分嫉妒。”
“上天是很公平的,給你什麼必定也會拿走什麼,至少在我看來,白小姐在作畫上面沒有天賦,但是你並不需要這份天賦也能很幸福光明的生活。”
“是啊,這樣說起來倒是不錯的。”白慕琳笑着道,伸出纖細修長的手摸了摸前面的畫的畫框,“那你說,畫出這樣一幅畫的水清流,她是得到的多,還是失去的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