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茗萬萬沒想到,賣身契這麼輕易的就到了自己手裡。
小茗跟着嫿青來到了南宮家的府邸,正巧遇上了前來幫忙的趙家兩兄弟。
“小茗!”趙驍一見了她就興奮,“你怎麼來了?”說完又小心翼翼四下看了看,湊過去和小茗說,“你們少爺呢?”
嫿青倒是替小茗回了話:“從今往後,小茗就跟着我啦。”
趙彧一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的模樣:“誒,宇文燁居然捨得把你送人?你可是一個金鎖換來的啊。”
小茗擺了擺手:“還得是嫿青小姐出手闊綽,直接二十兩白銀替我贖了身。”
趙驍又驚訝又惋惜地道:“就這?早知道用錢就能擺平我一早准將你贖身了!結果被別人搶了先哎。”轉念一想,他又開心了起來,“不過你來了這南宮府,可比去宇文府見你容易多了。”
趙彧一把推開趙驍:“給我矜持點。”
趙驍一撩頭髮,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我對你的夢中情人可沒興趣。”
小茗尬笑了幾聲:“我們是不是應該把人家嫿青的行李給放好啊?”
這時兩個大男人才發現自己誤了正事,不好意思地朝嫿青笑笑,指揮下人把東西扛進去。
一行人有說有笑的進了宅邸,這個宅邸沒有宇文府大,也不見得比將軍府善於裝潢,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有的都有,還有些別家找不着的好玩意兒。
“哇,有秋千啊!”小茗興奮得一路小跑,扭頭一看又發現了寶貝,“誒?還有小亭子!宇文府可都沒修有呢!”
趙彧看着小茗一副進園觀光的孩童模樣,一把她扯住。
“誒誒誒,你擱這一蹦一跳的,把人家嫿青放什麼位置啊?你不把嫿青伺候好了,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嫿青抿嘴輕輕笑着:“彧少爺,別這麼說。小茗與我情同手足,你們可別欺負她呀。”
嫿青都發話了,趙彧只得連連說好,看着小茗躲在嫿青身後做鬼臉,剋制着想抽她的手。
幾個人在院子裡玩得正起勁,正好就碰上了南宮夫人和宇文夫人。
“二位夫人好。”
南宮夫人笑得很是和藹:“都在呢?”
宇文夫人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嫿青身後的小茗,走上前去左右看了看:“小茗,你隨少爺一起來的?”
嫿青接過宇文夫人的話:“宇文姨,今早離開的時候,燁少爺還在忙公事。我是這會身邊缺個使喚的人,就向他討了小茗過來。”
宇文夫人點點頭:“也好,也好。小茗是念過一些書的,還懂些功夫。”轉頭又對小茗吩咐道,“你可得好生伺候着嫿青,別讓人議論我們宇文府出來的人不識禮數。”
“是,奴婢明白。”小茗應得很痛快,可心裡想着,果然是到了哪都少不了宇文夫人的訓誡。
小茗到了這,就過上了僅次於夫人小姐的生活。
嫿青護着她,南宮夫人也很是和藹。
好吃好喝的供着,首飾衣衫也多了不少。才過了三天,小茗就把宇文燁忘得透透的了。
而與此同時,宇文燁倒是沒這麼好受。他開始跟着宇文珀做事,學着處理鏢局的瑣碎。閒暇時間少了不少,生活也開始有些不規律了。
“小茗!小茗!我剛算的那筆賬去哪了!”宇文燁在書房大吼。
榴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少爺,榴花這就幫你找找。”
看着榴花開始整理散落在地上的卷宗,宇文燁揉了揉發痛的眉心。
都三天了,自己怎麼還是改不了口。完了又開始安慰自己,養成習慣需要二十一天,改掉也一樣,一定是因爲自己習慣了,過一段時間就好。
榴花做事確實比小茗細緻,大到書房文案的排列,小到自己每件衣服上的花紋,她都能記清楚。可是小茗......
想到這裡,宇文燁更煩了,“啪”的就把手上拿的東西摔到桌上。這才發現,手上的這本就是剛纔要找的賬本。
“小......榴花。你下去沏壺茶吧。”宇文燁有些疲憊的坐了下來。
榴花放好手上的卷宗,正要出去,忽而想起來什麼,又走了回來:“少爺,過兩天就是南宮府的喬遷喜宴了,夫人讓您好好準備。”
聽到這話,宇文燁眼裡莫名閃過一絲光芒:“哦?知道了。”
看着榴花走了之後,宇文燁開始翻箱倒櫃,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他找到了之前沒收小茗的木匣子。這俊美的臉上展現出一個胸有成竹又餓虎撲食一般的笑。
南宮府這次喬遷喜宴的規模很小也就趙家宇文家和幾家剛認識的生意夥伴,但因爲府上傭人比較少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
小茗正幫着嫿青梳妝,小心翼翼地用桂花油一點一點順着那兩尺青絲。
“小茗,給我梳個隨雲髻吧,我總覺得平時的墮馬髻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一點精氣神都沒有。”嫿青一邊抹着胭脂,一邊和小茗說。
小茗梳頭的手一頓:“嗯?隨雲髻是什麼?梳個隨雲髻......你不是讓我給你寫遊記吧?”
“哎喲,什麼和什麼啦!”嫿青沒好氣的站了起來,“你怎麼一點都不像個女孩子啊,髮髻的樣式都不知道。”
“嗯......我也沒換過什麼髮髻啊,不是梳一個就是梳兩個,把頭髮梳起來不礙事就行了呀。”小茗這個一天到晚幹活的小丫鬟,對於穿衣打扮這種事自然是七竅只能通六竅。
嫿青鼻子裡哼出一口氣,把小茗摁在梳妝檯前:“我就讓你見識一下,髮髻不光是爲了不礙事而梳的!”
嫿青可謂是一頓操作猛如虎,整得小茗老闊疼,她一邊盤着頭髮,還一頓嫌棄着小茗。
“你這頭髮怎麼這麼毛糙?”
“你看你這髮梢都黃了。”
“你怎麼一點都不注意保養呀。”
終於,在嫿青的堅持下,小茗忍着疼痛,讓嫿青給自己盤了個新發型。
“看看,我給梳的飛鴻髻怎麼樣?”嫿青很是得意,扶着小茗的肩,湊上前去看鏡子中的小茗。
小茗瞧着鏡子中的自己,頭上的一個“包子”插上了一對“小翅膀”,圓圓的鵝蛋臉也因爲理乾淨的碎髮和髮髻的線條顯得更爲精緻了,彎月一樣的眉毛雖然有些雜亂,卻也別有一番韻味。
小茗沒覺得自己有哪裡不一樣,只是不停的搖頭幌腦,檢測着髮髻的結實程度:“不錯,挺結實的。”
“起開。”嫿青把小茗拉了起來,“真是不識貨。你去幫我把泉林叫來給我梳頭,快點。”
小茗聳了聳肩,找來了在修剪花草的泉林。
泉林一看小茗就驚叫了一聲:“小茗姐,你今天可真好看!”
小茗前胸後背都摸了一遍:“有嗎?沒什麼特別的呀。”
“誰給你梳的頭啊?”
“嫿青小姐啊。這髮髻倒是挺結實的,比我自己梳的強多了,碎髮還梳得乾淨。”
泉林輕笑了一聲,這個小茗糙得,當真不曉得人靠衣裝的道理。
她拾起一枝剛折下的桂花,畫龍點睛般插在了小茗的髮髻上。
“這樣就更妙了!”泉林看了看小茗現在終於有些少女姿態的模樣。
小茗只覺得再不讓她去幫嫿青梳頭,太陽就要下山了:“你說好就好嘛,快去幫小姐梳頭吧,別讓她等急了。”
隨着日漸西沉,客人們也陸續登門。
宇文燁和趙家兩兄弟自然是來的得早的,和南宮夫婦禮貌性地寒暄着。
“阿燁那天沒來呢,我讓嫿青帶你四處轉轉吧。”南宮夫人笑盈盈的,“嫿青啊,快過來。”
“好。”嫿青應下來,轉頭和小茗說,“今天要見人的,你可得體面些。”
嫿青拿出隨身的小胭脂盒,打開來在小茗的朱脣抹上了一些。
小茗吧唧吧唧嘴,還舔了舔:“沒味兒啊。”
嫿青氣得鼓起了腮幫子,輕輕擰了一下小茗的耳朵:“你個傻丫頭,快走。”
小茗垂頭跟在嫿青身後出去,她知道來者定有趙驍,還是不要引起他的注意爲好。
計劃很成功,三個人都沒注意到煥然一新的小茗是小茗,還以爲是府上的哪個婢女。
“小茗,你帶燁少爺參觀參觀吧,我想再和娘待一會。”嫿青吩咐小茗。
“是。”小茗終於直起腰桿子,“少爺和我走吧。”
三個人都愣住了,這個精靈一樣的青衣少女竟然是平時大大咧咧的佟茗熹。
“少爺?隨我來呀。”小茗衝宇文燁眨了眨眼睛。
“哦......哦!”宇文燁這才反應過來,快步跟了上去。
趙驍見大事不妙,作勢就要跟上去。嫿青見狀,搶先攔住了他,拋了個話梗:“趙驍少爺,聽說你上過嵩山?”
“額......對。”
“那一定在中州住過吧?那邊的人家,裝潢也和我們差不多嗎?”
“這個的話......”
嫿青的問題成功地拖住了探頭探腦的趙驍,趙彧則是巴不得一天都粘着嫿青,自然不打算理會小茗的變化。
而宇文燁不同,就在小茗興高采烈地介紹着南宮府的設施裝潢的時候,他酸不溜秋的來了句:“我瞧你在這小日子挺滋潤啊?打扮得那麼花枝招展的?”
小茗老臉一紅:“都是嫿青小姐實在看不下去了,親手替我盤的。”
宇文燁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想一如既往地敲她腦門,可是看着現在的小茗,卻又下不去手。
以前在宇文府,她粗活做得多,不喜顏色明亮的衣服,唯獨一件鵝黃色的襦裙她也嫌太容易髒,穿得極少。而如今,臉因爲髮型的緣故顯得格外精緻,翠青色的小立領,配上帶繡花的鵝黃色下裙,純色微醺,如同口含一片桃花瓣。頭上的桂花似乎想要宣告,她就是那麼一隻俏皮的花精靈。
宇文燁看得是不知眼睛該往哪放,關鍵是今天還有別的目的。
他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揚起的手尷尬地收回來擼起自己額前的碎髮:“這樣啊,那可真是可惜了這些寶貝。”宇文燁從兜裡掏出了那個木匣子,一手拋着它,饒有興致地對小茗說,“要是你求求我,讓我批准你回宇文府,我興許還能答應,把這些還給你。”
小茗看了看那個盒子,擺擺手笑得一臉放肆:“哎呀,不可惜的啦。我到了這兒什麼好東西也不缺,那些......你要覺得礙事就扔掉了吧!”
這番話就像晴空霹靂一樣擊中了宇文燁脆弱的要害,他覺得現在就是那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寒冬,凍得他如同那花園中的石雕。
“啊......”宇文燁強忍心中的痛苦,繼續他的雲淡風輕“既然如此,那就扔了吧,扔了!”
小茗依舊沒臉沒皮的笑着,她笑得有多開心,宇文燁的心就有多鬱悶。
晚宴宇文燁根本無心享用,還沒結束他就馬上趁大家不備,拉起嫿青,走到了遠離酒席的長廊上。
“南宮大小姐,你究竟是用了什麼術法讓佟茗熹連這些東西都不在意啊?”宇文燁就像一個發脾氣的孩子,把匣子裡的東西一股腦的全都倒在了地上。
嫿青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支金簪子:“你這些東西雖也是貨真價實,但是畢竟沒有我的首飾更得少女的青睞。”
宇文燁知道自己很是失態,整理好呼吸,對嫿青說:“三十兩,我要買回佟茗熹”
嫿青故作爲難:“那怎麼行,且不說我府上缺人,而且......小茗的賣身契根本不在我手上。”
宇文也驚得舌頭打結:“你,你居然......賣身契都給了她去?”
嫿青用手裡的簪子戳住他的胸口:“我從不把小茗當下人,自然不會要她的賣身契。不過......如果你討得小茗歡心,她想到你們宇文府去......我姑且還是會尊重她的意願的。”她轉身給了宇文燁一個問意味深長的微笑,“我先回去了,告辭。”
這個回眸一笑和正在發愣的宇文燁正好被四處閒逛醒酒的趙彧盡收眼底,他若有所思,默默回到了宴會上。
這天晚上,宇文燁一個人提前打道回府,把自己蒙在被子裡,輾轉反側,一夜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