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任大典(一)

“嗯,好!”斐芫心裡高興,女兒終於回來了。可殊不知,這纔剛剛開始而已。

斐樂淺與爹爹妹妹寒暄着,嘮了嘮家常話,眼看着時間飛逝流轉離亥時僅有七個時辰,除去回冥域路途的一個時辰,算下來只剩下了六個時辰。這短短的時間裡,她只想好好照顧最親之人,細細記住親人的溫暖。斐芫身體虛弱,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斐樂淺等到爹爹熟睡之後,喚了斐樂霜到屋外來,想着提前跟她交待一些事情,“霜兒,你來一下!”

到了屋外,斐樂淺鄭重其事的對斐樂霜說:“霜兒,我要交待你一些事情!”

“姐姐,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嗎?”斐樂霜滿臉擔憂。

斐樂淺卻只是笑笑,拉過霜兒的手握在手心,道:“傻妹妹!”

“到底怎麼了!姐姐!”斐樂霜看到姐姐眼圈紅紅的,覺得姐姐定是有事瞞着她。

斐樂淺收了收眼淚,道:“霜兒,其實我這次能來是求了尊主,尊主並沒有放了我,但尊主給了我十個時辰的時間,而現在……只剩下六個時辰了。”

“什麼?”斐樂霜失聲喊道。

斐樂淺輕拍了斐樂霜一下,“噓!霜兒,小點聲,別吵到爹爹。”

“那現在怎麼辦!要告訴爹爹嗎?”聽到這個消息,斐樂霜已經慌了。

斐樂淺搖頭,“不行,爹爹現在身體極其虛弱,不能再受刺激了。”

斐樂霜一把抱住斐樂淺,“姐姐,你受苦了……”說着說着淚水就流了下來,她抽噎着說:“姐姐,都怪我,本來應該去冥域的人是我,是我害了你,我,我現在就去找尊主,讓他把你放了,我去當孟婆。”

斐樂淺看她說着就要走,趕忙拉住她,抹去她的淚珠:“傻霜兒,你怎麼能這麼想呢!”

“姐姐是心甘情願的!尊主待我很好,並沒有爲難我,再說,我說這些可不是爲了聽你哭鼻子的。”斐樂笑笑,不想讓她擔心。

而斐樂霜本還想再勸:“姐姐……”卻被姐姐一句話噎了回去:“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放心,沒事的,不哭啊!”

“嗯!我不哭!”斐樂霜點點頭。

“霜兒,其實我呢,想交待的事情就是在我走後,你要照顧好爹爹,照顧好自己!”

“嗯!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的。”

“那好,我們進去吧。”斐樂淺拉着斐樂霜往屋裡走。

斐芫剛醒,看到剛從屋外回來的兩個女兒,笑笑說:“回來了!”

“嗯!”斐樂淺,斐樂霜點點頭。

可當她們走進,斐芫看到霜兒的眼圈竟有些紅腫。

不明真相的斐芫擔心的問道:“霜兒,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哦,沒有,剛纔外頭有風,沙子迷了眼睛!”斐樂霜揉揉眼睛,假意眼裡是進了沙子。

“哦!這樣啊!我以爲出什麼事了呢!”斐芫鬆了口氣。

“爹爹,你想多了,我們都在,能出什麼事!”斐樂淺安慰道。

“也是!可能是爹爹想多了!”斐芫自己嘀咕着。

也總算黑白無常守信,一個下午沒來找她的麻煩,斐樂淺和爹爹,妹妹才安生的度過了這剩下的時光。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戌時,到了斐樂淺該回冥域的時辰,黑白無常露了個臉,提醒斐樂淺時辰到了,該走了。

斐樂淺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的,爲了不讓爹爹起疑,只好編了一慌:“爹爹,我突然想起,有位朋友還在等我,我要外出一趟。”

斐芫下意識的向窗外看了一眼,屋外已漆黑一片,就連月亮都躲起來了,簡直可以用月黑風高夜形容,心中疑問,淺兒確定要現在出去嗎,擔憂的問道:“有什麼事啊,現已是戌時,夜色已晚,明日再去可好。”

“爹爹,我與那朋友已約好了的亥時相見,不好推脫的。”斐樂淺咬了咬嘴脣,

“那……好吧!確實不能讓人白等。”斐芫也不好再勸阻,只好由她去:“女兒,你且去吧!不必擔心我這把老骨頭!”

“爹爹,你這哪裡的話!”聽到爹爹這樣說,斐樂淺駁了爹爹一句:“以後萬不可這樣說!”

斐芫笑說:“好好好,你快去吧,早點回來。”

斐樂淺又叮囑了斐樂霜一遍,“霜兒,照顧好爹爹!”

“嗯!姐姐……”

“我走了!”斐樂淺轉身離去,淚水已花了臉。

斐芫和斐樂霜目送她走出房門。

早已守候在門外的黑白無常又催促道:“時辰到了,該走了!”隨即架着斐樂淺就走。

斐樂淺也未說一句,任由他們架着走。

不到一個時辰,斐樂淺便被黑白無常帶回了冥域。斐樂淺見到鸞座上的尊主,行禮道:

“孟婆參見尊主,尊主萬福!”

尊主也並未是客套之人,直言道:“本帝允你去了一趟陽間,你可了了心願了。”

“是!孟婆還要多謝尊主成全。”

“那倒不必,孟婆繼任大典馬上就要開始了!”尊主起身看了斐樂淺一眼,道:“我看,你還是快先去準備吧!”

“是!”斐樂淺應道。

斐樂淺於是回到孟樓準備繼任大典的相關事宜。

說是準備,只是她的一個藉口罷了,斐樂淺在房中已坐定了許久,那是她的親爹爹,和親妹妹,豈是他說放下就能放的。

“叩叩!”一個小奴婢敲門進來,手裡捧着一個木盤,她向斐樂淺行禮,將木盤呈到她的面前,“孟婆大人,這是尊主剛纔差人送的衣衫!

“哦,知道了,放在這吧!”斐樂淺指了指桌子。

那奴婢放下了衣物後,便離去了。

斐樂淺看了眼那衣衫,內裡是素白色的,可當看到那大紅色的外衫,她此時心中竟覺有一種諷刺之意。

她極不情願的換好衣服後,喚了幾個奴婢,帶她去繼任大典。

隨她們去了之後,斐樂淺發現她們帶她到了煉獄,心想,難道繼任大典竟設在煉獄,可是爲何未見尊主,這怎麼如此冷清,斐樂淺還未想明白,便聽得她身旁的奴婢問:“孟婆爲何不走了!”

“哦,沒事!繼續走吧!”斐樂淺小步跟上。走到一堵石牆,斐樂淺假咳一聲道:“哎,這沒路了,我們繞道走吧!”

“孟婆真會說笑!繼任大典的出進口就在這,不知孟婆要繞到哪裡去!”那隨行的大奴婢竟取笑於她,後面的奴婢也跟着笑她。斐樂淺哪裡受得了這氣,冷笑道:“那好,我就在這不走了,繼任大典的孟婆誰願當誰當!”

那奴婢撲通跪下,大喊饒命:“啊,孟婆不可,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奴家這就帶您去。”

“如若以後再敢在我面前有這等不敬之言,你小心你這張嘴!”斐樂淺想是她應是知道錯了,便也沒在爲難她。

“是,奴婢曉得了!”那奴婢恭恭敬敬的向她行禮。

“走吧,別誤了時辰!”斐樂淺也不想與她多做糾纏。

“是!”

隨後兩個奴婢架着她,斐樂淺心想這又是在幹什麼,疑惑的看着她們倆:“你們……”

“您瞧!”斐樂淺順着奴婢的視線往前看了一眼,嚯,有一個奴婢竟從那石牆那進去,憑空消失了。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您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嗯!”斐樂淺魔怔的點點頭,可當她們架着她往裡面走時,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她還是害怕的閉了眼睛,當身旁的奴婢放開她時,斐樂淺纔回過神來。

“孟婆大人,已經到了,沒事了。”

“哦,知道了!”斐樂淺睜開眼睛,心裡好奇的環看四周,見四周掛着暗紅色的紅綢子,呵,可斐樂淺看來,卻也竟覺得是那麼刺眼,跟着她們往下走,走了十八層,纔始見繼任大典的真面目,想那應該是冥域有頭有臉的都來了,那紅色的綢緞交織成一張大網,如同命運的絲線般將她網羅。從這裡走過去,她將會是這一任的孟婆。地府的鬼差們舉着火把,燃燒的青藍色磷火映得他們的臉更加陰森恐怖,黑白無常分列兩側,無論是範無救那張青黑色的臉,還是謝必安那條猩紅色的長舌,都讓她的心狠狠地揪起來。牛頭馬面更是搖頭晃腦地看好戲,這些只出現在神話故事裡的人物,如今她都見了。地府,她還是有些怕的。

前面便是奈何橋,過了它,見了閻王,行了禮,她便正式成爲這一代的孟婆。裴樂淺停下身子,低頭整了整自己的紅衣,她這才細細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大紅色的漢服,衣襬大約有十米,幾朵曼珠沙華躍然浮現在她裡面白色的襦裙上,顯得那麼好看也那麼刺眼。踏上奈何橋,忘川水從腳下流過,兩邊孤魂野鬼的哀嚎合着那編鐘奏出的詭異音樂,竟然是那麼和諧,擡眼望去,忘川河畔那火焰般的曼珠沙華,她臉上竟然笑了,走到這裡,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她擡腳走上橋,橋下有煉火團升,然後消散,擡眼朝對面看去,閻君正在奈何橋對面的望鄉臺等着她,他的眼睛自她踏上這座橋時便一直注視着她。哼,是生怕自己逃離嗎

裴樂淺朝對面走去。沒有人知道這座奈何橋的長度究竟是多少,明明看上去不過十餘米的距離,她竟然覺得要走過一世。是啊,她的一世不是正要走完嗎?從此再不是她,而是孟婆。

忘川河水綿長,裡面有因過不了橋而徘徊慘叫的孤魂野鬼們,也有一臉迷茫地看着她的幽魂。兩岸的彼岸花無風自動,鮮紅如火,也如她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