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冬天很快就來了,雖然平均溫度並不是很低,但溫小雅已經被曲正陽勒令裹上厚厚的棉衣。每天都有美味的飯菜,有周到的照顧,還有他親密的滋潤,溫小雅倒沒覺得工作有那麼辛苦了,人反而更光鮮。只除了心思被項目的事越堆積越煩亂,尤其看曲正陽不疾不徐的樣子,更讓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在白操心。
據她所知,久盛已經正式開始了項目合作,並且先墊資進來。曲承祥這麼志在必得,曲正陽卻全無所謂。溫小雅猜想着,他要麼就是根本無心這個項目,要麼就是另有什麼打算。
溫小雅甚至會懷疑自己這麼堅持,到底是在等什麼結果。
然而,事情在過去了大半個月的時候,突然發生了轉折性的變化。有消息稱警方得到了一些關於久盛進行銀行騙貸的證據,而且數目驚人,正準備開始調查。短短几天,這件事情就引起了股市動盪。久盛資金全部用來進行合作項目的墊資,一時間沒有任何可以用來週轉的資金穩定股市,使得久盛股票一瀉千里,陷入了困局。
這種狀況快得讓人始料未及,曲承祥已經回國,合作項目也停滯了下來。
溫小雅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目瞪口呆的大半晌,轉而公司內部的風平浪靜又顯得有些詭異。她甚至懷疑這是一個計劃好的局,可是這個局有多大,圈住了多少人,她卻完全摸不清。
依舊是一天的工作下來,溫小雅最後離開辦公室。走在走廊裡,腳步有些遲疑。她知道唐雨墨還沒走,她想要拐到他辦公室瞭解清楚情況,可又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沒什麼立場。躊躇之間,正看到唐雨墨遠遠地沿着走廊而來,也看到了她。
很久沒有單獨見到,溫小雅侷促地笑笑。
唐雨墨也笑了,笑得依舊溫和:“忙完了?”
“嗯,正要離開。”
電梯門正在這時打開,唐雨墨讓開身子,隨後跟着溫小雅的腳步進入。
“坐我的車。”
“呃?不……不用,我坐地鐵很方便。”
“我請你吃飯,已經訂好餐了。”
“啊?”溫小雅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說。很長時間以來,她都當他已經是普通的同事了,似乎現在連朋友都算不上。
“我還請了別人,不是你一個。”
她知道他這麼說是想打消她的顧慮,可她覺得這樣也不太好:“我得回家了,不太方便去。”
“我知道家裡有人等你吧。”
溫小雅低頭淺笑。曲正陽第一天來倫敦的時候,先來了公司見過唐雨墨,所以唐雨墨知道他現在在她那裡也不奇怪。
“沒關係的,我給曲正陽已經打過招呼了。”
這句話讓她更是一頭霧水。然而唐雨墨已經引領着她出了電梯往停車場而去。
“Tony,你請了人,我就不打擾了。”
“真的沒關係,也是你認識的人。如果你怕曲正陽擔心,可以現在給他打個電話說一下。”
溫小雅推辭不過,又不好意思真的打電話,顯得自己很不相信唐雨墨一樣。只能盤算着一會兒找個藉口提前離開,這才忐忑地上了他的車。
唐雨墨帶着她很快就來到了一家特色的中餐廳,這裡掛着字畫,擺着陶器瓷瓶,一看就是很有品位的地方。踩着青石鋪就的地面,來到靠窗一個雅閣,溫小雅意外地看到了已經等在那裡的人竟正是曲正陽。
“你……你們……”溫小雅左右看看,一臉的詫異。
曲正陽笑着幫她脫下大衣,再伸手把她拉坐在自己身側。唐雨墨也笑着坐在對面,只是笑容稍顯僵硬了些。
“不介意我已經點了菜吧。”
“這方面你是行家。”唐雨墨由衷地說。
看來今天要來的就是他們幾個,而且這兩個人早就約好的,自己卻什麼也不知道。溫小雅眨眨眼睛看着曲正陽:“你怎麼會來?”
曲正陽微微靠近了些,聲音低低地:“不來不放心。”
溫小雅嘟嘟嘴巴,皺着鼻尖白他一眼。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的,其實肯定有別的事。
曲正陽促狹地笑着伸手揉揉她的頭。
對面的唐雨墨輕咳了兩聲,眼睛有些不知道該放哪裡,心底還是有些不是滋味。面前的溫小雅還是那麼熟悉的輕靈,可是又有着他所不熟悉的俏皮可愛。原來那些小動作小表情都是隻對着這個男人才特有的。哎……雖然已經讓自己認識現實了,可看着他們的親暱,他還是難免失落。
菜品很快就呈了上來,溫小雅看到都是自己愛吃的東西。曲正陽也絲毫沒有客氣地招呼唐雨墨兩下,就把每樣菜的精華給溫小雅的小碟子裡一點點夾着。幹了一天的活,溫小雅早就覺得餓了,矜持了一會兒就開始大快朵頤。
唐雨墨看得出曲正陽對溫小雅的寵溺,這個時候他也不需要掩飾,甚至還有些特意示威的架勢。唐雨墨心裡暗暗腹誹曲正陽這個小心眼,一邊又嫉妒得厲害。
直到曲正陽看着溫小雅壓下飢餓,開始慢慢吃起來,他才放下筷子,轉手端起酒杯和唐雨墨碰碰。
唐雨墨訕笑着喝下一口紅酒才說:“我可是說我請客的,現在怎麼感覺你反客爲主了。”
“我請纔對,答謝你的配合和支持。”
“對我沒有好處的事情,我也不會做。所以你不用感謝。”
“那不同,起碼肯給予最初的信任,就不是每個人能做到的。”
“那並不是出自你自己的原因。”唐雨墨的目光很有深意地掃過一邊的溫小雅。
曲正陽伸手拍拍溫小雅的手背:“所以更難得。”
唐雨墨不得不在心裡再咒他一句小心眼。自己稍微表示一下心裡對溫小雅的不同,他立刻就要扳回去,顯示一下對她的佔有,真讓他又想要重新掂量該不該和他這麼合作了。
在易揚考察期間,曲正陽私下找過他,說的就是希望他代表PP和他進行這麼一次“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事情。
自然,曲正陽也讓他了解了他和久盛的曲承祥之間的恩恩怨怨,但他也很明白雙方都是生意人,兩個人之間連朋友的算不上,更可是說是情敵。在公事上,更不會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所以曲正陽的條件很明確,只要唐雨墨幫助他這一次,久盛失敗之後,易揚會免費接下這個項目,完全不要一分利。曲正陽要他假意與久盛達成合作,並要求久盛先對項目進行墊資,然後他利用久盛資金套牢的空擋,在他後院放把火。這把火燒得不大不小,正可以引起輿論的傾倒和股市的動盪。
唐雨墨自然也不是傻子。以他對曲正陽的瞭解,更多是通過溫小雅這件事對曲正陽的瞭解,他沒有把曲正陽當瘋子看,反而認真掂量起來。如果曲正陽的計劃成功,易揚免費爲PP提供合作服務,對於PP來說,將收益巨大。如果曲正陽的計劃夭折,還有久盛用來保底,曲承祥肯墊資進行項目合作,也是極其難得的事情。
就算他知道久盛的項目運營能力不如易揚,可曲承祥這種豁出去的架勢,倒也不至於讓項目很失敗,最多是反響平平。但以曲承祥給PP開出的條件來說,也是很有誘惑力。
兩相權衡,唐雨墨知道自己怎麼樣都不會吃虧,所以纔出面向公司董事會保證一番,再由他的父親做擔保,總算是得到了PP高層的認可。
現在看着曲正陽一副美人在抱的樣子,他知道自己後悔也是沒有意義,溫小雅從頭到尾都不是他的,只能權且用將會收穫項目全部的收益來安慰一下自己了。
溫小雅的注意力也終是從美味轉移到了他們之間,她看看曲正陽再看看唐雨墨:“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吧。什麼配合和支持?Tony你支持了什麼?”
“這個……就是項目上的事情。”
“項目?對了,爲什麼久盛突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們的項目合作剛剛開始,難道就又要終止了?”
“你不是一直說易揚是更好的選擇嗎?”
溫小雅看看曲正陽,再對着唐雨墨誠實地點點頭:“我是這麼認爲,可是我也很奇怪爲什麼久盛偏在這個時候出事,這會不會對項目造成很大的影響?”
“公司已經決定下一步將會和易揚達成合作。”
“啊?”溫小雅的下巴都快要掉到桌面上。
曲正陽伸手將她的下巴一擡,嗤嗤笑了:“丫頭,這是什麼表情,難道你這麼堅持着要PP對事情真相進行調查,重新考慮選擇易揚合作,都是假的嗎?”
“可公司根本沒有在調查。”
唐雨墨接過話:“公司不需要調查,因爲公司將這件事全權交給我負責了,我知道事情的始末,自然不會真的還要去調查。”
溫小雅皺了眉:“那爲什麼我還要被轉崗?爲什麼明明相信易揚,還要選擇和久盛合作?”
“這……”
曲正陽握住她的手:“這只是我們之間的配合,製造一個和久盛合作的假象,將他的資金全部調出來。”
“所以現在久盛遇到麻煩了,卻沒有資金週轉,股票陷入了一片混亂?”
“這麼久盛就不攻自破,易揚自然接着和PP進行合作。”
“那你怎麼就肯定曲承祥會願意先墊資呢?”
“這的確是關鍵的難點,本來我們都以爲會爲這個大費周章,沒想到因爲你不顧一切地要求公司開展調查,正讓曲承祥擔心起來,他怕夜長夢多,沒有多考慮就急忙答應了這個條件。想來還是你幫了大忙。”
溫小雅的柳眉蹙得更緊,轉而看向唐雨墨:“那你怎麼就答應這個計劃了呢?不擔心項目受到影響嗎?”
“雖然前期會有一點動盪,可以現在的結果來說,曲正陽答應合作之後,讓出所有利潤給PP,那麼,何樂不爲。”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溫小雅反覆呢喃着,曲正陽突然覺察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對,暗暗握緊了她的手,可是卻被她一把甩開。
“我有點累了,我想回去。”說着她就站起身。
曲正陽神情一緊,急忙也跟着站起來,可她已經推開椅子走開了。曲正陽對着唐雨墨招呼了一下,拿起溫小雅的大衣轉身就追了出去。
深夜的街頭更加冷,溫小雅抱着雙臂腳下的步子沒有停歇,漫無目的,越走越快。曲正陽追了兩步,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小雅,不高興了?是不是因爲……我們瞞着你?”
溫小雅拗着不願意轉身,擡腳還要走,卻被他上前攔住,拿着大衣裹在她身上,雙手扳過她的肩頭:“事情都過去了,你再不用去幹那些粗重的活了,乾脆你明天就辭職,我們回家好嗎?”
“你別管我!你們男人要做的都是大事情,我一個女人家就自生自滅好了!”
“別瞎說,我怎麼能不管你。”
“真可笑!我還在每天擔心着,每天焦急着,每天都在想着怎麼樣可以讓你擺脫麻煩不受曲承祥的陷害,我每天干那麼多活,每天累得半死也不願意歇口氣……我知道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千金小姐的身子,可是從小到大也沒幹過那麼多活……我每天要打掃整整兩層樓二十多個辦公室,兩個小會議室和兩個大會議室……還要給以前都是同事甚至比我資歷還淺的人買便當泡咖啡,那些西方人本來就看不起中國人,我低聲下氣的還時不時遭人白眼……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溫小雅說着說着就泣不成聲,長久以來的積怨翻倍地疊加在一起,越說越委屈。
曲正陽伸手將她的大衣裹緊,再連同她滿滿抱在懷裡:“我知道,我都知道……小雅,對不起,爲了這個計劃,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我知道你累,知道你辛苦,卻又不能改變這種狀態,只怕引起了曲承祥的懷疑。”
“你給我做飯,幫我按摩都是補償我的吧……”她哽咽着推打着他,卻只是逃不開他的懷抱,氣惱的淚水洶涌而下,止也止不住。
“不能說是補償,我想對我的丫頭好,想把她捧在手心裡,可是又只能眼睜睜看着你辛苦,我心裡也着急。”
“討厭你!討厭你!你根本就不懂!如果你肯告訴我一切的事情,我就是累死苦死心裡也踏實。可見在你心裡我根本就沒地位!比起你的輝煌事業、宏圖大志,我根本一錢不值!你根本就不管我心裡多着急多擔心,我看,我也就是你的一步棋子吧!”
“不是!不是!丫頭,你不能這麼想我!我錯了我錯了,我該死!我只是不想你多操心,卻沒有考慮到這樣反倒讓你更擔心。什麼輝煌事業宏圖大志,要是我的丫頭不要我了,我還不如拉着易揚和我一起去陪葬!”
“我哪有那個能耐,你還是好好做你的項目,經營你的易揚吧。祝你早日躋身於國際地產業龍頭!”
大冷的天,曲正陽已經滿頭大汗,他只是不願意放鬆自己的手臂哪怕一點點,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溫小雅從自己生命裡消失了。他俯頭在她的頸窩:“我們不說氣話了好不好?小雅,如果你真的非要這麼認爲,我現在就回去宣佈易揚破產,我什麼也不要了,我只要你,只要你……小雅,別生我的氣,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明明知道。別賭氣又要離開我,我會受不了的,你想要打我罵我都可以,但是待在我身邊,哪裡也別去。小雅,我的小雅……我所有對不起你的,讓我用一輩子來還你,只求你,把這一輩子交給我,讓我每天都好好去珍惜,好好去愛你……小雅,我愛你,我愛你……”
溫小雅再說不出一句話,推打她的雙拳無力地鬆開,再緊緊抱住了他的脖頸,嗚嗚地哭出聲來。這麼一番控訴和哭鬧卻像是終於釋放出了好久的糾結和壓抑,在哭聲中,溫小雅知道自己所有的擔心都已經過去了,自己的冤屈也不再存在,滿腹的委屈也終於被淚水漸漸沖淡。許久許久,再也沒有了哭的力氣,溫小雅揪起他的衣服抹着自己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帶着濃重的鼻音哽咽地開口:“我就知道你來這裡……不是專來陪我的。”
“也可以說就是啊。這邊的事也可以不用我非要來這裡做的,和唐雨墨早在他回這裡前就商議好了。後來我聽他說了你轉崗的情況,纔剛能下地走路就忙不迭地過來,怎麼能不是專來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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