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向靠窗位置走着,那裡已經起身的一個男人同樣挺拔俊朗,菸灰色休閒襯衣彰顯氣質,睿智的眸子在目光落向這邊時,倏地收緊,劍眉微蹙了一秒,就連突出的喉結也不安地顫動了一下。
“你好,Tony Lyons——您可以稱呼我的中文名唐雨墨。”
“你好,曲正陽。”曲正陽禮貌伸手與對方輕握,目光點了點,便瞥到了別處。
唐雨墨讓開半步,向對方介紹:“這位小姐是本項目的設計師,溫小雅。”
曲正陽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直視着,那張埋藏在心裡一千多個日夜的臉龐,近在咫尺,些微蒼白的神色,低垂着眼眸輕輕頷首的疏離,卻一剎那推他於千里之外。
纖纖玉手擡起:“你好,曲先生。”
曲正陽緊緊咬着牙根,深深呼吸一下,擡手握住她:“溫小姐……你好。”
他的手滾燙,她的手冰涼,接觸的剎那,有不經意的瑟縮。溫小雅的手就要立刻縮回,曲正陽卻一下子用力抓緊。她擡眼看他,面色有些僵,再用力,終是抽回了手。
唐雨墨只顧得將座椅拉後半步,回身招呼溫小雅時,她已經從曲正陽面前走開。
唐雨墨擺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看溫小雅來到桌旁,他再將椅子輕輕向前幫她推好。一系列的動作盡顯紳士的優雅。
唐雨墨果然說到做到,將菜單翻開,一頁一頁極有耐心地給溫小雅看。看到很新奇的圖片還會忍不住小聲問她是怎麼樣的做法。溫小雅一知半解,便根據菜名和樣式揣度地解釋兩句。
末了,終於選了京醬肉絲、宮保雞丁、松仁玉米等幾樣經典菜品,唐雨墨向一旁的服務小姐微笑點頭,纔算迴轉過來,對着曲正陽抱歉地笑笑:“曲先生不好意思,今天完全是非正式地吃個便飯,我第一次來到這裡,對很多事物覺得很新鮮,讓您久等了。”
“唐先生您太客氣,應該是我盡地主之誼纔對。”
唐雨墨對着身側笑笑:“溫小姐也在這裡生活了很多年哦。”
曲正陽的目光再次看向斜對面,久久沒有移開。
“她上學就在這裡,對嗎,雅?”
曲正陽的手反射性地緊握了拳頭,眼眸中如波濤洶涌,一刻也不能平靜。
唐雨墨給溫小雅添了半杯茶水,繼續說:“所以我讓雅替我們點菜了,曲先生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
“因爲我的母親是中國人,所以我對中國菜很感興趣。中國女人做菜都很好吃。”
“那不盡然。”曲正陽抿了一口茶水,看向一邊,“是嗎,溫小姐。”
溫小雅的僵硬一閃而過,隨即也笑了:“是啊,我就不會做菜,只會吃。”
唐雨墨哈哈笑了,露出整齊的皓齒,像是好表現的小學生一樣挺挺胸膛:“我跟母親還學會了幾道中國菜,回去後做給你嚐嚐看,就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菜。”
溫小雅回報一笑,沒有說話。
“喜歡吃麪條吧。”曲正陽突兀地出聲。
溫小雅的笑容停滯,躲開對面的目光:“不喜歡。”
唐雨墨倒覺得奇怪:“曲先生怎麼會這麼覺得?”
“哦,隨便猜猜。”
“愛吃麪條的女孩很少。”
“麪條和麪條也是有區別的。”
菜品陸續上桌,唐雨墨顯然真的對美味有着濃厚的興趣,對每一道菜都細細品嚐,還很有求知~欲~地詢問着原料和做法。
溫小雅勉強應答兩句就有些詞窮,倒是曲正陽,侃侃而談,條理清晰地闡述着每一個製作過程的火候掌握、製作工藝和難點要點、營養元素。甚至將菜品所流傳下來的民間故事都說得出來。
一頓飯,唐雨墨吃得津津有味;曲正陽說得多,吃得少;而溫小雅說的少,吃得更少,只是對對面而來、徘徊不散的灼熱目光,避之不及。
飯後,唐雨墨走到餐廳門口停駐:“曲先生,謝謝你,讓我瞭解了這麼多中國的飲食文化,很有意思。”
曲正陽與他握握手:“如果唐先生感興趣,我們以後還會有更多的機會探討。”
“好啊,一言爲定。我們剛到這裡,今天一天都在倒時差,打算先在這座美麗的城市玩兩天,之後再和曲先生您聯繫。”
“好的,恭候您。”
曲正陽再朝溫小雅伸手時,溫小雅卻看似不經意地側轉過身,打量起旁邊的翠竹。兩個男人相互再寒暄兩句,終是分開了。
溫小雅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整個身子跌靠在門廳的牆壁上,大口喘着氣。
她就知道自己早晚要碰到他的,從公司通知她回國參與項目洽談時,她的心就開始打鼓。她想要推辭,可是在那麼一個具有國際化作業標準和高效工作流程的大集團公司,她的推辭根本沒有理由和可能提出來。
於是,她開始僥倖,期望這個洽談工作不會讓她參與太多,也許就像Tony說的,因爲他對這個城市不熟悉,而知道自己在這個城市生活過,於是想叫她隨行,做個導遊罷了。
再說,易揚地產今天的規模她清楚,曲正陽不一定會獨自一個人親力親爲。那麼,哪怕是在公司或者會議室之類的場所,他們也只能擦肩而過,甚至沒有什麼機會說話的。
但是,沒有想到,剛回來一天,便在飯桌上對面而坐。他涌動不安的眼神,似乎要將她剝~了。如果不是Tony將心思放在了美味上,該早就能察覺到那詭異的氣氛。
不行,這樣不行!下一次再要這種場合,她一定不能出現!要提前和Tony說定才行!
剛剛穩定了一點的呼吸,被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驚擾,將她嚇得一個哆嗦。捂着胸口,想必是Tony在門外,正好可以和他提前說一下這件事。
溫小雅站定身子,上前將門打開。還未看清面貌,熟悉的檸檬淡香先將她籠罩。溫小雅的腦子“轟”地一聲響,反射性地就去推門,卻被一股力量抵住,讓她沒有得逞。
“你……你幹什麼?”
“還不鬆開手嗎?別讓我推倒了你。”門外的聲音低低的,完全不同於剛剛在中餐廳時的清朗。
溫小雅還是沒有鬆勁:“曲先生,Tony在走廊對面的房間,你找錯了。”
“溫小雅!你想讓我將全樓的人都喊出來嗎?”
溫小雅心下一慌,雙手也綿軟無力,還是被曲正陽一把推開房門閃身而入,順勢一掌將門關死。
“曲先生,你有什麼事嗎?”溫小雅強裝鎮定。
曲正陽濃眉緊蹙,上前一步就將她逼在牆角,兩隻手臂撐在她身子兩側,將她死死圈在狹小的空間不能動彈。
溫小雅的心口狂跳不止,臉色也漲紅了:“你幹什麼!”
“讓我好好看看你。”
“你……走開!”
他自然不會聽她的命令,更伸出一隻手,撫上她額前的髮絲,將她們一一攏在耳後,指尖滑上那抹三角形的淡粉:“原來是我的丫頭……回來了。”
溫小雅狠狠戰~慄了一下,伸手用力去推他的胸膛,可來不及她從他胸口逃走,他已經又一次控制住她。
“曲正陽!”她忿忿地吼着,再去推他,卻紋絲未動。
“你幹什麼!我回來只是工作上的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工作處理完之後,自然會消失,你不必大驚小怪!”
“休想!”曲正陽的胸口猛烈起伏,下一秒便緊緊貼上去,扳起她的下巴,低頭就去吻她的脣。
溫小雅着實被嚇到了,待她反應上來時,已經被他嵌在懷裡,那吻如同疾風驟雨般容不得她躲閃。
“唔……曲正陽……放、放開……”她拼命掙扎着,推打他的肩膀,他卻全然不顧,只是用力扶住她的頭,讓她不得不迎接他的吻。
“曲正陽……”
“你叫我什麼……”他含~着她的脣,輕輕咬着。
“曲正陽!”她依然倔強。
他的舌毫不客氣地抵開她緊咬的牙關,在她口中放肆撩~撥,纏~着她滑~嫩的舌~尖用力一~吮……感覺到她整個身體的輕顫和喉間嚶~嚀,他更加不肯放鬆。
“放……放開……曲正陽!”
“叫我什麼?”
“唔……大陽……”囫圇地支吾出口,一顆晶瑩的淚卻跟着自眼角滑落。
“乖。”
他再一次用力將她吻住,柔韌的舌幾乎要將她的所有吸~噬,突然一種熟悉的刺~痛讓他顫抖,他低低哼了一聲,卻沒有鬆口,仍舊狠狠吻着,死死糾~纏~着,任口中的鹹澀瀰漫在彼此的脣舌間,再吸~吮~吞嚥……
她的牙關終於放鬆下來,滿滿的一顆心開始揪疼,她那麼用力,幾乎聽到了牙齒陷入肉~體的吱吱聲,他不疼嗎?不疼是假的!她就想要他疼……可是,她舔~嘗着他舌上的傷口,心口卻也跟着他疼起來。
這種疼痛讓她再也使不上力氣,就連雙手也只能抱着他的肩,攥着他的襯衣,纔不至於讓自己癱軟。多熟悉的氣息……多思念的吻……又包裹着陌生的霸道,讓她完全眩暈掉。
身邊的房門又一次傳來“嘭嘭”聲響,溫小雅瞬間清醒,才發現自己竟和他糾纏癡~吻在一起,幾乎斷氣。
“雅,睡了嗎?”門外的聲音很清晰地傳來,溫小雅大氣都不敢喘。
曲正陽低頭看着她漲紅的小臉,一股酸水直泛上來,伸手想去開門,被溫小雅死死揪住,然後拼命向他搖頭。
曲正陽回身再一次將她抵在牆上,低頭凝視着她,壓抑地出聲:“他是誰?”
溫小雅不解,剛剛還在一起吃飯,他怎麼就不知道他是誰了?
“Tony。”她答得毫無意識。
“幹嘛和你這麼親密?”
親密?怎麼親密了?難道這種狀況,和她親密的不該是他自己嗎?
是啊是啊!她怎麼一下子就和他變成這個樣子!而他,憑什麼對她審問!
“他……是你男朋友?”
“和你無關!”
“你敢交別的男朋友!”
“不關你的事!”
房門又響了兩聲,聽得出柔和的聲音變得很是關切:“雅,沒事嗎?我聽到有什麼響動。”
曲正陽的酸氣更是衝了天,掌心帶着點強制地捧起她的臉:“他要是你男朋友,我現在就開門告訴他,你是我的!”
“你……別亂來!”
溫小雅慌了,她可不想見到那麼尷尬的場面。
然而唐雨墨沒有聽到迴應,似乎更加不放心,敲門聲更是緊張。
“雅,你在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Tony,我沒事。”溫小雅緊緊揪住曲正陽的胳膊,另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巴,“我剛剛在衛生間,沒有聽到敲門。”
“哦,我擔心你沒有吃飽,叫了點宵夜給你送來。”
“我吃飽了……我、我已經洗了睡了,謝謝你。”
“那好吧,那你好好睡,明天早晨我來叫你。”
“好、好啊,晚安。”
腳步聲漸漸消失,遠處的開門關門聲也隱去了,溫小雅這才長長呼出一口氣,鬆開了手。回頭又對視上曲正陽的目光,她猛地用力掙開,就朝屋內退出去兩步,眼看他緊跟着上來,溫小雅擡手製止着他:“你快出去。”
誰知那手腕被他順勢一抓,整個人就被拉到他懷裡。不管怎麼掙,都只是被他越抱越緊。只消一會兒,溫小雅就只剩了無力急~喘的份。
曲正陽的頭深深埋在她的頸窩,貪~婪吸着她的氣息,呢喃着:“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小雅,我的小雅,我的丫頭……”
多麼熟悉的嗓音,多麼熟悉的呼喚啊……溫小雅的鼻端忍不住地酸楚起來,整個心卻只是覺得痛。幾乎被塵封的痛,又要生生被揭開嗎?不想,她不想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