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念慈哭了一場, 在郝眉的安慰下,漸漸止住了哭泣。
郝眉把他放在自己的凳子上做好,親自擰了熱毛巾給朱念慈擦臉。她心疼壞了, 恨不得把朱念慈塞進自己肚子裡, 好讓他不難受。
朱念慈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 跟郝眉這樣親密接觸。
郝眉擔憂地看着他, 忍不住嘆氣, 好好的孩子,現在被憋屈成現在這個樣子。這世界得有多苛待他才能成現在這樣嗎?
郝眉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朱念慈也不說。
朱念慈擦了臉, 有些不好意思面對郝眉。
“娘……”朱念慈欲言又止。
郝眉以爲他要說什麼,連忙湊上來。
誰知道朱念慈又把話給嚥了下去。
郝眉有些尷尬。朱念慈更是非常尷尬。彼此尷尬地坐了一會兒之後, 朱念慈忍不住跑了。
郝眉等朱念慈走了, 心裡感覺莫名其妙的。在她心裡, 最頂要緊的不是朱念慈,而是怎麼跟白龍女再續前緣。於是想了一會兒朱念慈的不正常, 就拋到腦後。
她是真的很想見白龍女,以前都是形影不離,現在兩個人突然分開了,總覺得哪裡都不對勁,哪裡都不舒服。
只有跟白龍女在一起才能好。
談戀愛的人真矯情。
郝眉愁雲慘淡了一會兒, 還是抵不過對白龍女的思念, 決定半夜去看白龍女兩眼, 以慰相思。
她此刻的心情, 跟那些十八九歲腦子有病的男孩子一樣, 腦子裡只有愛情,身上還有使不完的勁, 只想待在自己心愛的人身邊,不管人家願不願意。
她怕白龍女不願意見她,所以並不打算光明正大的去。她心裡想,我就偷偷地看她兩眼就好。
廢話,人家白龍女不見你,不只能偷偷地看人家兩眼嗎?
白龍女跟郝眉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境界,地位,認知,經歷,統統大不相同。沒有愛,這兩個人是完全沒有辦法走到一起的。
如今白龍女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對待郝眉的態度就成了能不見就不見。不見頂多心酸,見了彼此心痛。
白龍女不知道郝眉對於過去還記得多少,或者有沒有回憶起來一星半點。她只知道自己快要被這些回憶折磨得快要瘋了,她心裡的愛情被拿走了,這讓她胸口空空蕩蕩,每當回憶起往昔的時候,她的心就格外得疼痛。那些甜蜜的回憶沒有辦法再給她帶來愛的甜蜜,只會給她無盡的痛苦。
有的人會因爲乾渴,去飲用劇毒的鴆,喝它會死,不喝它也會死。有的人就會選擇去喝,白龍女就是這種腦子有泡的人。明明已經沒有愛的能力了還想要去愛郝眉,這不是自討苦吃是什麼?
郝眉這些年因爲忘川河水的緣故,一點也想不起來關於白龍女的事情,白龍女看着她這樣,心裡面如同刀割。
想一想這是多麼難過的事情?你曾經跟一個人熱烈地相愛,沒有經歷過分手,沒有吵架沒有冷戰,一個人突然拋棄了你。這就好像是一方的突然死亡,只有你一個人揹負着這段感情繼續踽踽獨行。
郝眉老是說白龍女跟死了男人一樣板着臉,可不是嘛,她就是寡婦啊!
她比寡婦還慘,郝眉天天跟朱瑄在一起。
白龍女是不知道朱瑄跟郝眉的實情的,她其實是相信郝眉跟自己分開之後,跟朱瑄有一段幸福的婚姻的。朱瑄對郝眉那麼好,郝眉對朱瑄也是非常信任,他們還有一個孩子,白龍女沒有辦法不相信他們是恩愛夫妻。
很難想象,白龍女在教育郝眉跟朱瑄的孩子的時候,心裡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朱念慈是郝眉的孩子不假,白龍女當然愛屋及烏地喜歡他。可他又是朱瑄的兒子,白龍女就是聖人,也做不到心裡面一點芥蒂沒有地接受他。
她一方面想要跟郝眉哪怕當一個人朋友,每天好歹見見面,一邊又覺得,她不能做哪怕一點不利於郝眉的事情。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去做破壞朱瑄郝眉夫妻感情的事情,事實上她還真的做了。她發現了自己的可憎,害怕郝眉也發現自己丑陋的嫉妒,決心隱藏起來,不見郝眉,不破壞郝眉的婚姻,自己安靜地在陰暗處看着她幸福就好了。
過了這麼多年,白龍女胸口涌動的情感終於有了可以抒發的藉口——朱瑄死了!因爲這個不可抗拒的因素,郝眉跟朱瑄的婚姻結束了。那麼,她是不是可以,是不是可以,多見見郝眉。
當然了,白龍女心裡想,我這可不是爲了自己,我這是爲了蔓蔓。蔓蔓死了丈夫,正是需要人關心愛護的時候,我自己心痛不要緊,不能讓她一個人寂寞。
可是郝眉偏偏在朱瑄死後一點傷心也沒有,讓白龍女找不到一點藉口去安慰她。白龍女沒有去見她的藉口,心裡面又開始打退堂鼓,不敢見她。
這邊白龍女在自己的寢殿裡面糾結,那邊郝眉已經偷偷摸摸地跑到白龍女宮外,打算找個理由進去。
她心裡想,進去了見了白龍女,怎麼說呢?
郝眉心裡發虛,想,要是自己會說一些膩膩歪歪的情話就好了。
唉,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郝眉想了又想,覺得,自己在外面磨磨蹭蹭不是個辦法。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定要一開始很有士氣的時候正面突破,不然就再也沒有勇氣去面對白龍女了。
她硬着頭皮闖了進去,只見萬壽宮裡,花草茂盛。
屋檐下的鳥兒婉轉啼鳴,郝眉就在花叢中央看見了白龍女。
雖然郝眉成天跟白龍女在一起,但是每次見到白龍女,對她驚若天人的美貌,總會有一點新的認識。
二十來歲的白龍女忽然美麗,像花朵在最好的時候一樣嬌豔。五十一歲的白龍女卻有一種獨特的風韻,這是年輕女孩所不具備的。
郝眉心裡想,她不是人,她是天仙!
她色令智昏,撲了上去,一把抱住白龍女:“我要跟你睏覺!我要跟你睏覺!”
郝眉一抱上白龍女的身體,聞到她熟悉的體香,那手就跟鹹溼佬一樣,盡往不該放的地方放。白龍女被她摸得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但是心裡面又有些隱秘的快感。
郝眉從溫柔鄉里面掙扎出來,同白龍女表白:“白龍女,我喜歡你,請你跟我在一起!”
白龍女良久沒有說話。
她的心在劇烈地疼痛,可她臉上沒有顯露分毫。她應該推開郝眉,但是她沒有。
她點了點頭,說:“我也喜歡你。”
西方故事裡面有個小美人魚,她爲了同陸地上的王子在一起,用美妙的喉嚨換了雙腿。從此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般痛苦。可她爲了取悅王子,忍住疼痛,爲他翩翩起舞。
爲什麼?值不值得?
白龍女不想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她可能傻,可能不懂風情,可她不願意錯過郝眉。她知道,自己離開了她的蔓蔓,如同行屍走肉,活着只是爲了生存。只有跟她的蔓蔓在一起,她纔是完整的。
郝眉猛地擡頭親上白龍女:“我會給你幸福的!”
老天爺啊,從未見過有這樣簡單的告白,說的那個人不費力,答應的那個人也不費力。就這麼輕輕鬆鬆,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當天晚上郝眉就睡在白龍女那裡,折騰了一個晚上,她體力沒有白龍女好,只好求饒。
白龍女不知道過了這村有沒有這店了,非不饒她。
第二天早上起來,兩個人推掉了諸宮請安。郝眉扎架子跟白龍女說出了她的奇妙經歷,白龍女也對她坦白了自己被河神拿走了愛人的能力。
郝眉想東西很簡單,既然被拿走了,那就去找河神拿回來。
白龍女怕,她怕河神還給她愛的時候,把郝眉帶走。
“蔓蔓,我沒有愛不要緊。”
郝眉卻不這樣想:“我的命,拿走就拿走了,你現在這樣,多痛苦啊!”
白龍女搖搖頭:“這怎麼能相提並論呢?我沒了愛不痛不癢,你的命沒了,不會再有第二次。”
郝眉不以爲意,對於她來說,白龍女纔是優先的那一個。朱念慈都要靠邊站。
她趴在白龍女的心口,聽着白龍女的心跳:“昨天晚上,我同你告白的時候,你的心該有多疼啊。我快心疼死了,要是我能代替你受苦就好了。”
白龍女摸摸她的頭髮,輕輕地笑:“沒事,不痛。”
郝眉噘着嘴把嘴脣印在白龍女脣上:“我說過要給你幸福,就一定會做到,我們會上是這天底下最幸福的。這輩子做不到,下輩子也要做到。”
她喃喃自語:“我怎麼這麼愛你呢?一想到是爲了你,我感覺我什麼都能做到。好像我無所不能似的。真奇妙。”
郝眉這個人活着就是爲了愛,爲了愛人也爲了被人所愛。大部分人跟她差不多,有的時候明明精疲力盡什麼也做不了了,爲了愛的人的一句話,又能鼓起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