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簡單粗暴

朱念慈哭了一場, 在郝眉的安慰下,漸漸止住了哭泣。

郝眉把他放在自己的凳子上做好,親自擰了熱毛巾給朱念慈擦臉。她心疼壞了, 恨不得把朱念慈塞進自己肚子裡, 好讓他不難受。

朱念慈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 跟郝眉這樣親密接觸。

郝眉擔憂地看着他, 忍不住嘆氣, 好好的孩子,現在被憋屈成現在這個樣子。這世界得有多苛待他才能成現在這樣嗎?

郝眉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朱念慈也不說。

朱念慈擦了臉, 有些不好意思面對郝眉。

“娘……”朱念慈欲言又止。

郝眉以爲他要說什麼,連忙湊上來。

誰知道朱念慈又把話給嚥了下去。

郝眉有些尷尬。朱念慈更是非常尷尬。彼此尷尬地坐了一會兒之後, 朱念慈忍不住跑了。

郝眉等朱念慈走了, 心裡感覺莫名其妙的。在她心裡, 最頂要緊的不是朱念慈,而是怎麼跟白龍女再續前緣。於是想了一會兒朱念慈的不正常, 就拋到腦後。

她是真的很想見白龍女,以前都是形影不離,現在兩個人突然分開了,總覺得哪裡都不對勁,哪裡都不舒服。

只有跟白龍女在一起才能好。

談戀愛的人真矯情。

郝眉愁雲慘淡了一會兒, 還是抵不過對白龍女的思念, 決定半夜去看白龍女兩眼, 以慰相思。

她此刻的心情, 跟那些十八九歲腦子有病的男孩子一樣, 腦子裡只有愛情,身上還有使不完的勁, 只想待在自己心愛的人身邊,不管人家願不願意。

她怕白龍女不願意見她,所以並不打算光明正大的去。她心裡想,我就偷偷地看她兩眼就好。

廢話,人家白龍女不見你,不只能偷偷地看人家兩眼嗎?

白龍女跟郝眉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境界,地位,認知,經歷,統統大不相同。沒有愛,這兩個人是完全沒有辦法走到一起的。

如今白龍女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對待郝眉的態度就成了能不見就不見。不見頂多心酸,見了彼此心痛。

白龍女不知道郝眉對於過去還記得多少,或者有沒有回憶起來一星半點。她只知道自己快要被這些回憶折磨得快要瘋了,她心裡的愛情被拿走了,這讓她胸口空空蕩蕩,每當回憶起往昔的時候,她的心就格外得疼痛。那些甜蜜的回憶沒有辦法再給她帶來愛的甜蜜,只會給她無盡的痛苦。

有的人會因爲乾渴,去飲用劇毒的鴆,喝它會死,不喝它也會死。有的人就會選擇去喝,白龍女就是這種腦子有泡的人。明明已經沒有愛的能力了還想要去愛郝眉,這不是自討苦吃是什麼?

郝眉這些年因爲忘川河水的緣故,一點也想不起來關於白龍女的事情,白龍女看着她這樣,心裡面如同刀割。

想一想這是多麼難過的事情?你曾經跟一個人熱烈地相愛,沒有經歷過分手,沒有吵架沒有冷戰,一個人突然拋棄了你。這就好像是一方的突然死亡,只有你一個人揹負着這段感情繼續踽踽獨行。

郝眉老是說白龍女跟死了男人一樣板着臉,可不是嘛,她就是寡婦啊!

她比寡婦還慘,郝眉天天跟朱瑄在一起。

白龍女是不知道朱瑄跟郝眉的實情的,她其實是相信郝眉跟自己分開之後,跟朱瑄有一段幸福的婚姻的。朱瑄對郝眉那麼好,郝眉對朱瑄也是非常信任,他們還有一個孩子,白龍女沒有辦法不相信他們是恩愛夫妻。

很難想象,白龍女在教育郝眉跟朱瑄的孩子的時候,心裡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朱念慈是郝眉的孩子不假,白龍女當然愛屋及烏地喜歡他。可他又是朱瑄的兒子,白龍女就是聖人,也做不到心裡面一點芥蒂沒有地接受他。

她一方面想要跟郝眉哪怕當一個人朋友,每天好歹見見面,一邊又覺得,她不能做哪怕一點不利於郝眉的事情。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去做破壞朱瑄郝眉夫妻感情的事情,事實上她還真的做了。她發現了自己的可憎,害怕郝眉也發現自己丑陋的嫉妒,決心隱藏起來,不見郝眉,不破壞郝眉的婚姻,自己安靜地在陰暗處看着她幸福就好了。

過了這麼多年,白龍女胸口涌動的情感終於有了可以抒發的藉口——朱瑄死了!因爲這個不可抗拒的因素,郝眉跟朱瑄的婚姻結束了。那麼,她是不是可以,是不是可以,多見見郝眉。

當然了,白龍女心裡想,我這可不是爲了自己,我這是爲了蔓蔓。蔓蔓死了丈夫,正是需要人關心愛護的時候,我自己心痛不要緊,不能讓她一個人寂寞。

可是郝眉偏偏在朱瑄死後一點傷心也沒有,讓白龍女找不到一點藉口去安慰她。白龍女沒有去見她的藉口,心裡面又開始打退堂鼓,不敢見她。

這邊白龍女在自己的寢殿裡面糾結,那邊郝眉已經偷偷摸摸地跑到白龍女宮外,打算找個理由進去。

她心裡想,進去了見了白龍女,怎麼說呢?

郝眉心裡發虛,想,要是自己會說一些膩膩歪歪的情話就好了。

唉,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郝眉想了又想,覺得,自己在外面磨磨蹭蹭不是個辦法。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定要一開始很有士氣的時候正面突破,不然就再也沒有勇氣去面對白龍女了。

她硬着頭皮闖了進去,只見萬壽宮裡,花草茂盛。

屋檐下的鳥兒婉轉啼鳴,郝眉就在花叢中央看見了白龍女。

雖然郝眉成天跟白龍女在一起,但是每次見到白龍女,對她驚若天人的美貌,總會有一點新的認識。

二十來歲的白龍女忽然美麗,像花朵在最好的時候一樣嬌豔。五十一歲的白龍女卻有一種獨特的風韻,這是年輕女孩所不具備的。

郝眉心裡想,她不是人,她是天仙!

她色令智昏,撲了上去,一把抱住白龍女:“我要跟你睏覺!我要跟你睏覺!”

郝眉一抱上白龍女的身體,聞到她熟悉的體香,那手就跟鹹溼佬一樣,盡往不該放的地方放。白龍女被她摸得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但是心裡面又有些隱秘的快感。

郝眉從溫柔鄉里面掙扎出來,同白龍女表白:“白龍女,我喜歡你,請你跟我在一起!”

白龍女良久沒有說話。

她的心在劇烈地疼痛,可她臉上沒有顯露分毫。她應該推開郝眉,但是她沒有。

她點了點頭,說:“我也喜歡你。”

西方故事裡面有個小美人魚,她爲了同陸地上的王子在一起,用美妙的喉嚨換了雙腿。從此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般痛苦。可她爲了取悅王子,忍住疼痛,爲他翩翩起舞。

爲什麼?值不值得?

白龍女不想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她可能傻,可能不懂風情,可她不願意錯過郝眉。她知道,自己離開了她的蔓蔓,如同行屍走肉,活着只是爲了生存。只有跟她的蔓蔓在一起,她纔是完整的。

郝眉猛地擡頭親上白龍女:“我會給你幸福的!”

老天爺啊,從未見過有這樣簡單的告白,說的那個人不費力,答應的那個人也不費力。就這麼輕輕鬆鬆,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當天晚上郝眉就睡在白龍女那裡,折騰了一個晚上,她體力沒有白龍女好,只好求饒。

白龍女不知道過了這村有沒有這店了,非不饒她。

第二天早上起來,兩個人推掉了諸宮請安。郝眉扎架子跟白龍女說出了她的奇妙經歷,白龍女也對她坦白了自己被河神拿走了愛人的能力。

郝眉想東西很簡單,既然被拿走了,那就去找河神拿回來。

白龍女怕,她怕河神還給她愛的時候,把郝眉帶走。

“蔓蔓,我沒有愛不要緊。”

郝眉卻不這樣想:“我的命,拿走就拿走了,你現在這樣,多痛苦啊!”

白龍女搖搖頭:“這怎麼能相提並論呢?我沒了愛不痛不癢,你的命沒了,不會再有第二次。”

郝眉不以爲意,對於她來說,白龍女纔是優先的那一個。朱念慈都要靠邊站。

她趴在白龍女的心口,聽着白龍女的心跳:“昨天晚上,我同你告白的時候,你的心該有多疼啊。我快心疼死了,要是我能代替你受苦就好了。”

白龍女摸摸她的頭髮,輕輕地笑:“沒事,不痛。”

郝眉噘着嘴把嘴脣印在白龍女脣上:“我說過要給你幸福,就一定會做到,我們會上是這天底下最幸福的。這輩子做不到,下輩子也要做到。”

她喃喃自語:“我怎麼這麼愛你呢?一想到是爲了你,我感覺我什麼都能做到。好像我無所不能似的。真奇妙。”

郝眉這個人活着就是爲了愛,爲了愛人也爲了被人所愛。大部分人跟她差不多,有的時候明明精疲力盡什麼也做不了了,爲了愛的人的一句話,又能鼓起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