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歲生日的那一天,我不小心用自創魔法炸開了通往靈界的大門。
在20歲之前,我都只是作爲一個魔法學徒,憑着還算厚實的家底在世界各國旅行與修行。直到有一個寒冷到無法挪動步伐的冬天,我停留在了北境並在那住下,偶然間,我竟然用一個極其巧妙的空間魔法打開了靈界的通道。
那只是一個開始,因爲那時的我還並未意識到魔法的另外一側是這個世界的外層。小心與謹慎讓我下意識感知到了其中的危險,只有裡面隱約呼嘯而過的我逝去母親的聲音讓我印象深刻。我以爲我發現了天堂,不僅是魔法的天堂,還是靈魂的天堂。但最開始的時候我只關注到了它魔法的層面,對於其他的則置若罔聞。
從魔法所連接的空間之中偶爾會傳來的魔力波動給了我很多關於魔法的啓發,你應該想象得到一個虔誠的魔法學徒在求知的慾望面前拜倒,每天晚上都趴在魔法面前記錄那魔力波動的規律,隨後再一一對應典籍與理論,創造出屬於自己的魔法該有多麼興奮。
那是一個漫長的冬天,也是一個收穫滿滿的冬天。
從那之後,當海爾森·拉卡澤特關閉靈界的魔法離開北境回到他的故鄉納黎時,他才真正開始名聲大噪。
年輕的我比任何天才都要更加肆意妄爲,你能想象過的壞事我全部都做過,甚至還與老國王(葛德林八世,伊麗莎白的爺爺)達米安他們勾肩搭背一起去偷看侍女洗澡。他幫我寫情書,去追求我中意的淑女,也會在見面之後因爲我的不善言辭而趕來安慰我。
那時的我都已經將北境內構築的靈界魔法給忘記了,因爲自我回到納黎之後那魔法便再也不生效,我甚至以爲是北境的霜鳳凰顯靈,將烏有鄉顯現在我的面前了。
但隨着年歲越來越大,隨着我的摯友與摯愛一一離去,我這年過半百的老人內心之中燃燒的火焰也開始變得微弱。你還年輕,並不知道心中的慾望有時會隨着年齡的增大而變得淡薄,或者說,其實它並沒有變得淡薄,只是變得種類稀少了而已。
年輕時的性慾、食慾等都已然全部減退,那時,我內心之中除了對我孩子的愛與對和平的祈求之外,便只剩下了熊熊燃燒的好奇,對真理、對魔法的好奇。
理所應當的,我再一次想起了年輕時在北境無意中鐫刻的那個魔法,想到了那魔法另外一邊的世界
我的腦海裡涌現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我既然已經這樣強大了,爲何我不進入其中一探究竟呢?
是的,當時,一位最高掌握到十四環魔法的人類魔法師竟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這着實是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這些當然都是後話,因爲當時我還是愣頭楞腦地就做好了準備前往了北境,並在那裡展開了一段相當驚險刺激的冒險.
我在那裡看到了許多人類難以想象的奧秘,結識到了許多一生難忘的朋友,當然也遇到了威脅我生命的危險與詛咒。
還記得伱第一次從南大陸回來的時候向我展示的那個靈魂魔法嗎,當時我的靈魂離開了身體總是不回來,達米安那老東西還以爲我死了,多虧了我備用了一個復生魔法才活過來的那一次。
恐怕你以爲我是因爲太老了所以肉體對靈魂的吸引力纔會變得薄弱導致靈魂離了體,其實這全然是因爲我曾經進入過靈界,導致靈魂之海在我死亡之前就記下了我的氣息,所以當時它才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收走
而在我漫長的靈界旅途之中,我大多數時間都在與星星們一同經歷,我與他們締結了深厚的友誼,因而也與他們面對着一個共同的敵人。
我的弟子,或許你已經對靈界之中的那個猩紅色的詭異存在有了一定的瞭解,因爲在我寫下這篇東西的時候我纔剛得知你正在北境,還因爲在那裡又與某個女性結伴而惹得伊麗莎白勃然大怒。
你或許已經知道了那猩紅存在是無意識的神祇,也或許知道了祂正企圖通過古老鳳凰的遺留進入這個世界,但你一定不知道爲什麼祂會如此執迷於進入這個世界。
祂是一個空有權柄而沒有靈魂的神祇,而祂進入現實的唯一目的,便是爲了苦苦尋找祂丟失許久的靈魂。”
“大哥哥,大哥哥”
“.海爾森老師?”
費舍爾迷迷濛濛地睜開眼,卻看到旁邊站着的小艾麗西亞正東張西望地看着四周,似乎是在尋找費舍爾的身影,可明明他就睡在她的眼前,卻因爲隱秘的賜福她無法發現。
也就是在此刻,費舍爾才從難得的沉眠之中回過神來,他連忙坐起身子,連帶着他胸膛上躺着的還在睡覺的埃姆哈特和昨晚未讀完的海爾森老師留下的筆記一同滾落到了地上。
“哎呦!”
“書先生,你出現了,大哥哥呢?他還在休息嗎,你得快點叫醒他,那邊的葬禮好像要開始了”
費舍爾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轉頭看向木屋外面,此刻外面天才剛矇矇亮,但距離原本葬禮安排的時間已經十分接近,他連忙站起身子來,對着埃姆哈特說道,
“你和她說,我們現在就出發。”
“哎,真是麻煩吶”
埃姆哈特和她轉達了費舍爾的話,艾麗西亞點了點頭,又在屋子裡面跑東跑西起來,例如去旁邊的衣櫥找更換的衣物,她的動作麻利,看起來平日裡並不是需要人照顧的主,在確認完這一切之後,費舍爾便走出了房間將隱私留給了她這個小不點。
遠處的奇特爾市明明連天都還沒亮起就已經傳來了喧鬧的聲音,顯然,那些昨天晚上就趕到這裡住下的人們已經開始紛紛涌入葬禮的會場。
而身爲海爾森名義上收養的孫女,哪怕維萊利本身並不喜歡她的存在,但那些僕人卻還是依照着職責要來此尋她,帶她去參加葬禮見海爾森最後一面,至於之後的事情便不歸他們管了。
就在費舍爾在外等待的時候,從不遠處晨間的密林之中便傳來了僕人的呼喊聲,
“艾麗西亞小姐,您在屋子裡面嗎?”
“大家都在等着您呢,如果聽到的話.”
“咔嚓。”
身後的門扉打開,艾麗西亞已經更換了一身得體的黑色小裙子,只不過頭上的髮飾有一些凌亂,看起來雖然她已經能熟稔地自己更換衣物,卻依舊不能爲自己紮好一個合適的頭髮。
她的臉上依舊錶情淡淡,但還是對了幾分侷促,似乎是對於即將而來的葬禮亦或者是那些來尋她的僕人感到不知所措。
或許在海爾森死後,這位一直由他撫養的孫女便只想過要在見到費舍爾之後被她吃掉,但如今費舍爾一下子不這樣做了之後,她的腦子裡便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大大哥哥,我.我該怎麼辦?”
她看不到費舍爾,便對漂浮在半空中的埃姆哈特如此問道。
而費舍爾掃了一眼埃姆哈特,思考了一下後對他道,
“埃姆哈特,之後你暫時待在艾麗西亞身邊吧,我會在旁邊一直跟着你們的。至少在葬禮結束之前,還是儘可能地不要引起太多的關注吧。”
“好吧.小傢伙,我們走吧,他會跟在我們旁邊的。”
“嗯”
艾麗西亞抿了抿脣,她挪動着自己的腳步往僕人們呼喊的方向徐徐走去,剛準備開口迴應“自己正在這裡時”,她忽而覺得自己頭上的髮飾好像發生了一點細微的改變。
她愣愣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果不其然,那裡原本她自己笨拙地扎出的髮型已經變得整齊,而在她的頭上,被隱秘賜福的費舍爾剛剛收回手,還以爲她要等上好一會才能發現,結果也就是在下一刻,她的聲音便忽而傳來了,
“謝謝,大哥哥。”“.不謝。”
費舍爾開了口,埃姆哈特也在打哈欠沒來得及替他轉述這句話,也不知道她是否聽到,只是在那之後,她便朝着不遠處傳來聲音的方向走去了。
“啊呀,小姐,您已經更換好衣服了嗎?”
“那邊已經要開始了,我們昨天都忘記和您說讓你待在魔法塔裡面不要回來了.”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兩位來尋的僕人見找到了艾麗西亞便也沒再說其他的,只是連忙領着她朝着魔法塔的方向走去,這裡其實距離魔法塔並不算遠,因爲魔法塔的位置已經靠近了奇特爾市的郊區。
當費舍爾跟隨着艾麗西亞走出密林時,頓時看見了在晨曦之下四處飄揚的、從地面直直衝入雲霄的魔法旗幟。期間到處飛舞着負責監視的樞機,而在教堂外面的會場處,奇特爾市的警衛們正在維持外場的秩序。
“各位,請有序地放置祭品,請不要擁擠!”
“嗡嗡嗡!”
樂團的笛聲、圓號與大號等樂器已經開始在調音,會場上方巨大的黃金紋飾與海爾森生前的照片很快映入了費舍爾的眼簾,他站在魔法塔的旁邊還未來得及多打量,四周僕人的竊竊私語聲便突然將他的注意力拉回了近處,
“是那個受詛咒的艾麗西亞回來了.”
“維萊利小姐不是都不想再見到她了嗎,爲什麼還要把她喊回來?是姑爺這樣做的嗎?”
“再怎麼說她也是海爾森大人收養的孩子,這是他的葬禮,她也應該來參加吧?”
“這裡以後只有我們的維萊利小姐了,一切當然要以維萊利小姐爲主。”
費舍爾看向四周,以前的海爾森老師其實是不需要僕從的,這裡是他的老家,許久不回來則更不需要。這些僕從都是維萊利小姐成家之後僱傭的,理論上而言,退休之後的海爾森回來也是依託他的孫女照料,維萊利纔是如今這裡真正的主人。
這裡在本質上自從海爾森去世之後已經變成維萊利和她丈夫的家了,看起來與艾麗西亞毫無關係。
艾麗西亞抿了抿脣,她懷裡抱着閉着眼僞裝成一本書籍的埃姆哈特,但卻依舊不太自在,只好環顧了一下四周,卻依舊看不見費舍爾的身影。
只是下一刻,又好像有一隻大手放在了她的頭上,如同風也如同還未逝去的爺爺那樣撫摸了一下她,讓她稍稍安定了下來。
她好像,突然對身邊費舍爾的存在有那麼一點點察覺了。
“既然來了,那就快出發去教堂吧,那裡已經準備好了待會陛下估計就要來了,姑爺和小姐都已經去那裡很久了,我們最好抓緊時間。”
“艾麗西亞小姐,請往這邊來。”
母神教的葬禮一直以來都有贈送葬禮的風俗,還記得先前費舍爾和埃姆哈特去聖納黎的大教堂時下面就有很多爲死者焚燒的信件與物品;而施瓦利在這方面更是風靡,他們的人民很喜歡在葬禮上贈送家屬以可以存留的禮品來表示慰問,這種風俗甚至在百年以前反向影響了本來沒有這種習慣的納黎,以至於到今天人們舉行葬禮時也會有這樣的行爲。
由於艾麗西亞來得比較晚,此時各種權貴的賓客都已經落座,隨後而來則是他們僕人爲維萊利他們準備的各種禮物。這種以車乘爲單位的禮品由一位或者兩位僕人運送,上方還會擺着母神教的祭品,用文字寫着贈禮的人、慰問的對象以及一些贈語。
艾麗西亞只好和僕人們跟隨着這贈送禮物的車流進入教堂之中去參加葬禮,而待得這一切禮物都進入其中之後,在葬禮開始前,整個國度最有排面的女皇纔會駕駛着車輦從外場進入再到內場的教堂參加葬禮
費舍爾跟隨在車隊的中央,一邊看着眼前逐漸放大的教堂,一邊又回想起了昨夜閱讀的那些海爾森老師的筆記,不由得有一些心緒複雜。
只是在昨夜內容的思考與對老師的懷念之中,他的內心之中突然生出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他不知道這種不詳的預感來自哪裡,直到下一刻,他的餘光突然掃向了艾麗西亞和他身前的這輛禮物車上附帶的文字,
“北境,赫爾多爾·圖蘭,贈予偉大的魔法師海爾森·拉卡澤特以及他的家人。”
“帶着誠摯的敬意與遺憾,讓我們緬懷一位偉人的逝去。”
赫爾多爾?
等等,這不是瓦倫蒂娜的老師嗎?
這怎麼會出現他的贈禮,他不是早就.
但他的驚訝還未完全浸透入他的內心,下一刻,在那一行文字之下,還有另外一行更讓他有些頭皮發麻的文字已經撞入了他的眼中,上面寫着,
“北境,瓦倫蒂娜,贈予費舍爾·貝納維德斯那可悲的前任伊麗莎白·葛德林”
“你該不會在疑惑,先前在信中自稱費舍爾妻子的鳳凰到底是誰吧?或者說,其實費舍爾壓根沒有打算將他成婚的消息告訴你這個身爲前任的雜魚?”
啥啥啥?
費舍爾吞嚥了一口唾沫,哪怕此刻他正在被隱秘的賜福所包裹他還是不禁額頭上冒出了一滴冷汗。
要知道,阿贊羅斯的賜福能防得出混亂神祇的注視和力量,卻防不了親密之人的柴刀啊。
而眼前這送進去的壓根不是什麼慰問海爾森老師家屬的禮品,而是一桶能把他給炸上天的火藥桶!!
不過,瓦倫蒂娜是怎麼不遠萬里往這裡送這種東西的,難道說是史萊姆?
但是克肯不是已經說過史萊姆無法再進入納黎了嗎?
費舍爾抿了抿脣,還未來得及反應,不遠處,洪亮的號角已經吹響,一陣黃金色的波動帶動了民衆們的山呼海嘯,他們洪聲高呼,
“是伊麗莎白陛下!!是陛下來了!!”
“轟隆!”
有什麼比躺在巨大當量的炸藥上還要更糟的?
當然是此刻,點燃那火藥的火星已然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