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費舍爾的身軀一點點地朝着地面上柄的頭顱落去,桃粉紅色的眸子陡然一凝,她或許的確沒有想到眼前的幾位雜魚轉移之人竟然會如此大膽,如此拼死一搏地都要將柄的屍首給破壞掉。
實際上剛纔桃公對費舍爾幾人出的手已經很輕了,甚至於那些進攻實際上控制效果要遠大於殺傷效果,正如費舍爾所準確推斷的那樣,她必須要保護柄的屍身完整,否則他將不能轉生,而作爲曾經從母親那裡獲得恩賜的三子而言,柄的死亡一定會招致世界樹母親的憤怒,甚至於要嚴重於她丟失真神賜予的命運織機。
桃公是三子中對過去最明晰的精靈,但她卻不知道,過去是會對監視者隱藏秘密的,當她默認地將幾位轉移之人視作形同甕中之鱉的雜魚時,她便沒有料到他們如此膽大妄爲,竟敢拿自己弟弟的頭顱來威脅自己。
正如一隻凡人的蚊子在一位嬰兒脆弱的頭顱上不斷晃悠,而身爲成人的你即使擁有千鈞重力卻也因爲害怕傷害到嬰兒而畏手畏腳那樣.
但,對於桃公而言,也僅僅是那樣。
“夠了。”
在完全弄明白眼前的這羣人類想要幹什麼之後,她已經默認這些行爲是對方最後的瘋狂了,不過是窮途末路的狂徒最後的嘗試而已,面對自己,他們一羣人就算全部都是十五階位的神話種也無濟於事,他們跑不出去。
想於此處,桃公淡漠地開了口,隨後指尖微微一挑,落於地面的柄的頭顱便陡然微微一滯,隨後從地面上生長出了無數條粗壯的桃花枝條將柄的頭顱牢牢包裹住,使得費舍爾的撞擊計劃徑直功虧一簣。
右臂、背後長滿了鮮血淋漓的桃花枝條的費舍爾的身軀雜在了桃花的牢籠上任何效果都沒有,而費舍爾卻好像還是不死心地用左手握住了流體劍,好像是要將牢籠給破開劈砍其中的頭顱一樣。
但桃公卻絲毫不給費舍爾任何一點機會,她的手指微微一拉,包裹着柄的桃花牢籠便猛然朝着費舍爾一震,在一聲聽起來便十分疼痛的“咔嚓”聲中,費舍爾整個人都朝着遠處彈飛出去。
“轟隆隆!”
“費舍爾老師!”
四周的狂風依舊狂亂,費舍爾的身體便如同一個斷線的風箏一樣飛出去好遠,唐澤明日香眉目欲裂地大聲嘶吼了起來,而妥善回收了柄的軀體的桃公也完全沒有了後顧之憂。
結束了。
桃公冷漠地將手中柄的頭顱放到了柄的身體上,微微擡眸看向了那不斷飛遠的費舍爾,但緊接着,她卻好像在費舍爾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笑意,好像是在表示着某種謀劃得逞的喜悅。
桃公微微蹙眉,可下一秒,她便看到了費舍爾的後手。
只見,費舍爾伸展出來的流體劍刃壓根就不是朝着被桃花庇佑的柄的頭顱去的,或者說,費舍爾原本的目的就不是要將柄的頭顱給弄碎,他只是借了柄的頭顱當做幌子,爲了吸引桃公的注意力而已,他真實的目的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那就是逃跑。
費舍爾即使遭受重傷,卻藉助了那席捲的狂風的力量着朝着空間裂縫的外側,那有着虛幻世界樹之影的海面快速衝去,同時,那伸展出來的流體劍刃也快速席纏上了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米哈伊爾和唐澤明日香的身體,將他們快速拉出了原地,和他一起朝着世界樹外的海面狂逃而去。
費舍爾的後背和右手疼得厲害,但眼睛卻依舊死死地盯着遠處的海面,他必須要抵達海面的位置,這是計劃的第二步。
有着唐澤明日香的風魔法加速,他們的速度快得驚人,藉着風力,他們幾乎是轉瞬間就要穿越建木宮的邊緣抵達海面,身後的桃公也好像也越來越遠,要被他們給完全甩丟一樣.
“感覺.好像被你這隻雜魚給看扁了啊?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你的計策,以爲這樣能跑出去?但你這條雜魚算錯了一件事,那就是千不該萬不該將柄的頭還給我.”
但就在同時,桃公那成熟富有韻味的寒冷聲音卻陡然從遠處傳來,好像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宛如一顆勢不可擋的流星從星穹砸入費舍爾的靈魂一樣,光是聽見她的話語都讓費舍爾覺得頭暈目眩起來。
不過費舍爾怎麼會不知道將柄的頭顱還給桃公的風險呢?
一旦沒有了柄的頭顱,這也就意味着十九階位的桃公即將無所顧忌地對着他們火力全開。費舍爾先前沒有遇到和真正理智的神話階位存在動過手,更何況桃公還是十九階位之中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但費舍爾沒有辦法,如果不歸還頭顱,他就不可能有機會從桃公身邊拉開距離抵達海邊,而如果抵達不了海邊,他們一定會死。
這是一場豪賭,賭注就是費舍爾的命。
聽到了身後桃公的聲音,費舍爾眼前幾乎一黑,但他不敢回頭,只是依舊玩了命一樣地朝着海邊狂奔而去,企圖抵達海洋的邊緣。
哪怕.只有一個人能逃出去也好。
費舍爾如此想到。
但很快,他便會知道,他太低估神話種,也太低估十九階位的存在了。
“叮叮叮~”
天邊,彷彿從太陽而來的一道清脆的耳環鈴聲陡然響起,緊接着,在費舍爾目光所及的任何地方,牆壁、建築、地面上都陡然生長出了無邊無際的桃花。
那漫天的、致命的粉色好像要將整個世界給包圍一樣,也好像是要將一切給完全替代一樣。
物品是桃花、生命是桃花、空間是桃花、時間也是桃花.
一切都是桃花,桃花即是一切。
而一路狂奔的費舍爾猛然察覺到了身邊那呼嘯的由魔法造成的狂風好像倏忽停下了,但費舍爾卻依舊不肯停下,玩了命一樣地往海洋的方向奔跑起來。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七步、七步、七步.
費舍爾依舊帶着米哈伊爾和唐澤明日香在粉色的世界之中狂奔,眼看着距離那海洋只有咫尺之遙,但無論他怎麼奔跑卻都無法再往前一步。
“哈哈.哈.”
他依舊奔跑着,但卻好像察覺到了什麼,有些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去,因而見到了令他難忘的一幕。
只見他的奔跑動作依舊,但身形都已然停留在了原地,但從他的身後卻倒退着跑出去了另外一個費舍爾。
那費舍爾好像是上一秒的他,好像是上一秒那隻看着前面,想要帶着同伴逃出生天的人類。
他也在奔跑着,於是下一秒,從那個“費舍爾”的背後又倒退着奔跑出了另外一個費舍爾,那好像又是上一秒的上一秒的費舍爾,他也依舊在奔跑.
於是,就在這漫天的桃花之中,玩命向前奔跑的費舍爾不斷向後“倒退奔跑”着,所有的“費舍爾”都好像鏈接在一起一樣,如同無數的費舍爾排隊在一起,接龍一樣從費舍爾最後停留的、距離海洋僅有的七步不斷朝着桃公的方向倒退。
隨後,那長長奔跑隊伍之中的費舍爾好像也出現了其他的費舍爾。
出現了剛剛穿越而來的,穿着蕾妮給自己買的西裝的費舍爾;出現了穿着北境服飾的,在瓦倫蒂娜身邊工作時的費舍爾;出現了穿着薩丁女國水手服,在阿拉吉娜身邊的費舍爾.
那不斷倒退的費舍爾宛如一條長河,將過去每時每刻的費舍爾全部都呈現了出來,如同接龍一樣地在漫天的桃花之中不斷奔跑着回到起點。
穿着黑色西裝的、在南大陸騎着馬車的紳士;穿着施瓦利西裝的、在卡度邊境不斷穿越的紳士;穿着禮服的、在納黎湖旁生日宴會中游刃有餘的翩翩公子
可那倒流的身影卻依舊沒有停下,隨後是穿着學者服的他,隨後是穿着教會服裝的他,隨後是在教會孤兒院的他。
隨着費舍爾的身影越來越回到過去,那身影的模樣也越來越年輕,就連身高也一點點縮小。
他從冷着臉的紳士一點點變得青澀,從處事不驚變回了熱戀時的羞澀,從健壯的成年人變回了稚嫩,從可靠變得孱弱。
“哇!哇!哇!”
直到那不斷倒退着奔跑的費舍爾隊伍中的費舍爾一點點變回了那個還在啼哭的,不知道是由哪一對卡度、納黎夫婦生下的混血嬰兒赤身裸體地誕生於世時,他終於停止了奔跑,停在了那此時此刻恍若世間中最恐怖的存在,桃公的面前。
她表情冷漠,宛如神明一樣地看着眼前那漂浮在半空中的、終於停止了奔跑的嬰兒,同時也看向了那這漫長“費舍爾隊伍”盡頭的另一側的費舍爾,她緩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死吧,雜魚。”
前面的費舍爾卻沒有停下動作,他無法挪動自己的身子哪怕一步,但卻依舊拼盡了全力將手中的流體劍一甩,將那纏繞在劍刃上的米哈伊爾和唐澤明日香用盡全力地甩了出去,想要將他們扔出海洋。
只要出了樹大陸.
但下一秒,令他近乎絕望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只見被他用盡全力甩出去的唐澤明日香和米哈伊爾也猛地一下停在了半空中,隨後和費舍爾一樣,他們被投擲出去的動能好像奇蹟般地作用在了時間上,於是便從他們的背後不斷鏈接出了無數個一模一樣的“唐澤明日香長隊”和“米哈伊爾長隊”延伸向後面的桃公。
穿着小熊內衣的唐澤明日香一點點向後延伸,於是便出現了穿着白袍的她,穿着女子高中生制服的她,穿着和服的她,穿着病號服的她,穿着一身簡陋童裝、面黃肌瘦的她.
生死不明的米哈伊爾也一點點地延伸,於是便出現了完好無損的他,穿着一身奇怪聚合衣物的他,穿着新西伯利亞風員工服飾的他,穿着一身破舊麻布農衣的他,隨着那長長的隊伍向後拓展,他身上那些神奇的植入體也一點點消失不見,變回了他年幼時全身“原裝貨”的模樣
但桃公不想等到他們兩個的隊伍變回脆弱的嬰兒了,她看出來了,這些人之中就只有眼前這個叫做“費舍爾”的轉移之人需要注意而已。
她要先將這個傢伙給徹底抹除掉。
此時此刻,哪怕對方只是一個十四階位的存在,桃公還是全力出手了。
只見從她微微擡起的手掌猛地綻放出了令人心生戰慄的恐懼,在費舍爾回頭驚詫的、瞳孔微縮的眼睛之中,他好像感覺到了周遭的一切都在褪色,好像周遭的一切時間都停了下來。
那落英繽紛的漫天桃花的顏色也驟然朝着桃公的方向收縮而去,好像在費舍爾的眼前,唯獨還有顏色的便只有那擡起右手的桃公了。
他此刻已經完全遲鈍的一切好像意識到,桃公這毫不留手的一擊是要將自己的一切,生命、靈魂乃至於命運上都要完全抹除乾淨,不過當然,恐怕費舍爾也無法用言語來描述這其中具體的差別,無非便是.
死!
“嗡嗡嗡!”
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完全停滯下來,一切的一切彷彿都變成了黑白色,如同老虎閘下的犯人無力地等待着行刑人的一刀而已。
或許在這一秒,想一想自己愛的人才是正確的選擇?
就在他有些嘲弄地看着桃公輕輕揚起的、彷彿只是她揮揮手的一擊時,這一片黑白而死寂的世界中,卻陡然亮起了一道微光打在了費舍爾的側頰上。
宛如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那新生的晨光跨越了一望無際的天穹,遙遙地出現在了地平線的彼方。
周遭的黑白依舊,唯獨多出來的是那位包裹着一身晨光,背後生着虛幻翅膀、頭頂上歪歪斜斜地掛着一個光環的天使,她悍然擋在了那懸浮在半空中號啕大哭的費舍爾嬰兒的面前。
那天使臉上時常掛着的壞笑此刻已然蕩然無存,她絕美的臉上,一雙藍金色的散狀瞳孔死死地盯着眼前那宛如天塹一樣漠然的桃公。
她的能量已經抵達了頂峰,如同一道冉冉升起的溫暖太陽一樣對上了那無邊無際的桃花
“咔咔咔咔!”
而下一秒,桃公的一擊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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