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後一次見他,是在君祈的百日宴上。
他並未入席,只是躲在廊柱後,遠遠望向抱着祈兒的嫂嫂,目色幽深,又恍若癡凝,不見風發意氣,只形影孤默,她心口的痛扯於是愈烈,眼裡噙了淚,悄聲走到他面前,委屈的喚問他,“陸大哥,爲什麼...........“
爲什麼,他介懷的人偏是嫂嫂,是她永遠都無法心生恨怨的女子..........爲什麼,他總是要一再的不辭而別,又陡然出現,掀起她心底無望的漣漪.........爲什麼不是她,不是她.........
聞聲,他蹙了眉,又搖首鬆緩,”傻晴兒“。
宴席嚷鬧,兄長怕嫂嫂疲累,便讓下人攙了嫂嫂與孩子早早退席,自己獨自應酬賓客,酒過一巡,已經喝的面色赤紅,卻還是對舉杯敬賀的客人不相拒絕,喜色凝眸。
他收斂目光,沒有答她所問,只悵悵一句,“成親那日,我也曾和司徒一般歡狂。”
她猝然一愕,瞳仁睜瞠,無法成信的臉色愈加虛白。
“她和弟妹的樣貌,幾乎一模一樣。”他低下頭,廳中高腳圓凳上的燭臺燃着紅亮火苗,幽幽的晃在他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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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識過陸少卿的人幾乎都知曉,此人心志高遠,不在俗塵,一生志懷唯有仗劍天涯,寄情山水。
她也知道,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這樣的男人,如風。
風起,便再也等不來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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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潺的流水山澗,策馬飲水的間隙,遠處幽幽傳來沉潤悠揚的笛語,便是一瞬就恍若浸滲其中,他循聲而去,卻見一名翠色衣衫的少女光腳坐在澗邊的岩石上,一雙白皙的玉足踢濺了水花,她手持玉笛,吐氣幽蘭吹醉了滿山俱寂,卻吹醒了他的怦然心動。
當她發現他,像是受了驚的小鹿,烏黑的雙眸淨是羞怯和慌恐。
“我.........”他張了張口,卻生平第一次,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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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來的無聲無息,只剩流水和鳥鳴,在谷間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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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過神來,她卻是已消失在一片薄霧繚繞的山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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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山下的村落呆了數月之餘,那是他除了少時習武學藝,第一次在一個地方呆了停留了那麼久。
只爲,尋找那抹翠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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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終於打聽到,她是山下一家獵戶的女兒,名喚芷芸。
輕釦門扉,木門打開的那一刻,現出那張他魂牽夢縈的面容。
她先是一驚,然後,輕輕地,輕輕地笑了。
他忽然覺着,這一生的歸途,便是爲了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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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中秋,他娶了她。
洞房花燭夜,她低斂眉頭,還餘一絲忐忑不寧。
他撫着她的臉,在她眉心印下一吻,溫柔喃嚀,“芸兒,我真心不假,一生只愛你一人。”
紅燭幽幽,終是照亮了她羞怯的笑容和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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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流澗,如花美眷,山中每一處景緻,都有了他們流連過的影跡。
笛聲清澈的蕩在山谷裡,時光彈指一揮,冬去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