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晴嫣然一笑,抿脣斂首,略帶羞意,映得銅鏡中的胭脂紅妝越發嬌豔麗,卻是誠心由衷道,“謝謝嫂嫂。”
身披的嫁衣,頭戴的鳳冠,腳下的繡鞋,甚至臉上別緻的妝容,俱是出自嫂嫂之手........兄長備了厚重的嫁妝,讓她嫁的風光無限,嫂嫂卻是讓她嫁的不捨........
眸中波光流轉,平添幾許盈澈溼意,語透凝噎,“嫂嫂........”
嫂嫂予她的,不只是多年的姑嫂情誼和無微不至的顧懷,更深的是一份母性的溫情,那曾對她而言,是那麼的渴望而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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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鼻尖泛酸,靜望眼前這張羞花閉月的美好面容,卻是憶起了多年以前,她初見的那張甜美稚嫩的小臉,口中也逸出這一聲甜軟的“嫂嫂”.........
淚水在眼眶裡氳起一層薄霧,她伸出手輕撫晴兒光潔的額首,脣邊卻無聲幻起一彎慰藉的笑容,晴兒,願你與良人,幸福美滿,白頭偕老。
“嫂嫂對晴兒的好,晴兒這一輩子都會銘記在心,出嫁後,晴兒不能再長伴兄嫂身邊,”司徒晴上前握住她的手,眸底現出一絲懇迫的光,“嫂嫂,你.......能不能答應晴兒一件事。”
她斂下眸色,眉間隱現遊移的傷落,晴兒所求爲何,她卻是已明瞭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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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這麼多年過去了,釋懷吧。” 別再對自己苦苦相逼,也別讓愛你的人跟着痛苦.........
這些年,表面上嫂嫂和兄長之間,是一片安和寧靜,祈兒亦是乖巧聰明,一家人仿若美滿,可其實任誰都看得得見,嫂嫂心底的那道疤,在時間的滌盪和兄長的悉心守護下,並未如她預想的那般得到治癒,反而顯得越發深沉和鈍痛........嫂嫂太過良善,總以爲那些難免的悲事,皆爲自己所牽,而對兄長,即便愛着,卻又矛盾且疏離..........
兄長雖是迫切,卻始終小心翼翼,在以一種幾乎是贖罪的心情默默守候在妻兒身邊,生怕再有差池,對他而言,沒有什麼比能留嫂嫂在身邊更重要,兄長一直無法搬回主臥,也無法打開嫂嫂心裡那把條要生鏽的鎖鏈,而他自己也始終活在某種可能會失去嫂嫂的恐懼裡.........
往事難平,那些傷害,讓他們困在自己的心牢中,久成習慣,嫂嫂失了勇氣,哥哥失了自信........所有的愛恨,都付出了代價,卻是看得她不忍,明明他們再往前邁一步,便是春暖花開........
“晴兒知道嫂嫂心裡的苦,但是,你若是不走出去這心牢,怎得救贖........”司徒晴語一頓,見她眉頭鎖得越發緊蹙,那抹數年以來留存的傷倏地有些無所遁形,“別再懲罰自己了,情由心致,都是無怨無尤,嫂嫂已是太過善良,人生苦短,人一輩子能有幾個五年,若是不善待自己,多累啊.......”
多累........
一聲嘆息重砸在她的心口上,溼潤的雙眸生了酸澀,心中似是有種凝滯了許久的感傷無聲的氤氳開來,人生苦短,一輩子能多長........
腦海裡幻過一雙黑如墨色的深瞳,這些年的相望裡,那始終未變的情意.........
司徒晴攥着她沁涼的指,低聲懇求,“嫂嫂,你答應晴兒,給哥哥一次機會.......也放過自己好不好?”
最後一句,司徒晴的聲音極輕,可她的耳,她的心卻聽得清晰,深切........
她低首凝視着司徒晴,良久,以手語道,“晴兒長大了”,目露柔光,她終是輕輕地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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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屑漫飛,喧天鑼鼓伴着鞭炮聲此起彼伏,新郎騎着高頭白馬翩翩而來,一道明媚的光束簇照在新郎紅燦的喜袍上,卻是更襯得英氣逼人。
及至此時,她卻從新郎身上看見與一人相似的凜然不凡,傻晴兒,原來,你還是沒有忘了你的陸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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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被攙着進轎的時候,收頓了腳步,緩緩轉首,隔着喜帕,對着不遠處兄嫂又是躬身一拜。
“晴兒,上轎吧。”新郎扶穩身子微顫的新娘,灼灼目光下,盡是疼惜和溫柔。
她抑着淚,輕輕地揮了揮手。
晴兒,願你,一生幸福,平安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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鑼鼓聲越走越遠,人潮漸散。
她轉頭望向身邊挺得有些僵直的男人,發現他和自己一樣,眼睛裡蒙了一層清晰的淚光.......從得知迎親的隊伍已至,他便沒有再發一言,靜靜地看着新人向他行禮,看着晴兒踏出府門,坐上花轎........
她伸出手,緩緩地,握住了他一直半攢的拳掌,淚也跟着無聲落了下來.........
高大的身子明顯的顫了一下,他像是被什麼震住,睜大了雙眼,先是難以置信的看着握住自己的那隻手,便又目光迫切的上移,落進她淚溼的眼底.........
四目相接,她卻是對他笑了,笑裡俱是淚水,又滿是溫情........
良久。
他曾以爲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這樣的笑容........
他的眉頭蹙舒不定,沉俊的臉上表情扭曲的可笑,似是想笑,又像是想哭。
如鯁在喉,他張了張口,始終吐不出一個字,只能回握住她的手,越攥越緊.........
若慈,他的若慈........
他驀地俯身將她擁入懷中,她緩緩地伸手回抱住他,脖頸間一道溫熱的液體,流進了她心裡。
那一刻,她觸摸到他的欣喜和疼痛,也感觸到自己的卑微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