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批着單衣站在盈盈的月色之下,目光流連在夜空中薄疏的星辰上面。
好像過了許久,她終是眼眶漸溼,淚水滴落的毫無聲息。
遺忘和思念,孰輕孰重,孰易孰難?
她無法知曉答案,只是覺得疼。回憶和夢境,像是一條浸入骨髓的蟲,在你以爲自己早已麻痹的時候,它總會在你的心上咬下一口,讓你整個人跟着一起隱隱作痛。
她一直是孤單的。
在方家,她一直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即使她努力不去想,不去看,也能受感到一種自上而下的漠視。
曾經,他的出現,是一道光,照亮了她的世界。那個男人,象風一樣拂面瀟灑,俊逸自信的神情總是讓人歆慕和迷惑。
他讓她相信自己是美麗的女子,他也從不忽視她的存在,他的接近讓她心跳不止卻又那樣自然,後來,他甚至會幫她一起打理桃樹……
從第一眼起,她便將他刻進腦海。
起初的她小心翼翼,芳心暗許,她從不奢望他的停駐,只在他每個回首的瞬間,對他報以羞澀溫和的笑容。他也對她笑,看着她的眼神裡,漸漸有了些許迷離。
後來,她知道她那從小被全家奉爲掌上明珠的姐姐心裡住着的人,和她一樣。她亦是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只爲她停留。
她懂得自己的存在,明白自己的缺陷,於是想要抽身離開,他卻在她下定決心的瞬間,上前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刻,她屏住了呼吸,睜大眼睛望向他,在斑駁的樹影遮擋下,他俯身,剋制而又試探地在她頰邊偷去一個吻。
她知道自己應該鬆開他的手,甚至應該因爲他輕浮的行爲而氣惱,但是,擡首間,她看見他的眼睛裡,有堅定,還有深情……
目眩神迷。
她微微低下頭,胸若擂鼓。
他緩緩地把她擁進懷裡,在她耳邊輕聲說,“若慈,我對你真心真意。”
心顫抖,淚潸然。
那夜,星光燦爛。
她以爲,終於有人陪伴。
時過境遷,連星光都不再。
她的心和目光流連在過往的星辰裡,對自己眼角滲出的淚水和身後的腳步聲,卻毫無知覺。
“你怎麼這麼晚還不……”
司徒宇滿是訝然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只是那個“睡“字尚未出口,就因看見她倉皇轉身時臉上的淚水而戛然止住。
她……在哭?
司徒宇一時語頓,腦海裡閃不出任何字眼,只能牢牢地盯住她。
她又是一驚,迅速低下頭,擡手慌亂的拭去頰邊的淚水,然後衝他微微頻身,想要側身離去。
“你!”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腕子,她愕然的擡起頭,一時忘了掙扎,而他更像是越來越不知道能說什麼,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卻不由自主的加重,直到她因爲疼痛而蹙起眉頭,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馬上鬆開她。
她的眉心聚攏,默然低首,轉身離去。
司徒宇望着她的背影漸行漸遠,渾身的肌肉依舊在緊繃着,方纔攥着她手腕的左手,緊握成拳。
她哭了。
良久,這三個字終於在他腦海裡成形,然後越印越深。
可是,她爲什麼哭?
爲什麼一個人半夜三更,偷偷的哭?
彷彿,這樣只要沒有看見,就可以當作不曾流淚,沒有發生過……
而他,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的淚水,感到這樣的無措,和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