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過往

方府上下瀰漫着濃烈的洋洋喜氣,守門的麒麟綁上鮮紅的綢帶,門廊上燙金的喜字挺拔秀麗,桌案上未燃的紅燭躍躍欲試。。。。。。每一個細節都昭示着喜事將近,不若她成親時在形式上硬撐起的門面,滿園都是真切的熱鬧喜慶。

方若惜虛長她一歲,自小便生的嫵媚靈韻,姿容豔麗,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是方宏恪當之無愧的掌上明珠。這些年來,上方家來提親的青年才俊不知多少,卻都被方若惜一一回絕,即使過了嫁娶的最好年紀仍待字閨中,也依然是京城裡芳名遠播的女子。

她與方若惜的關係談不上好壞與否,和方家其他人對她的態度並無太大差別,些許的疏離和漠視,很少與她親近。

只是或許因是歲數相近的姐妹,偶爾難免會被拿來比較一番,方若惜知書達理,在府中深得人心,而她,與方若惜相比,她的種種都差上許多,雖不是天壤之別,卻如同鳳與雀,一眼便知二者的差距,因而方若惜在她面前便更添了一份理所應當優越感。從小,姐姐有的,她並不羨妒,卻無法不心生自卑,太過清晰的知曉她們之間的距離。

所以,當她們愛上同一個的人時候,她不由自主的選擇了退出,可是,那個人卻拉了住她。。。。。。

只要你一直看着我,我的眼裡便會永遠只有你一人。

那是,他許她的承諾。

她信了他。

一直,一直看着他。。。。。。

以爲可以看到地久天長,以爲可以看見他說的永遠。。。。。。

如今看來,卻像是上天的一場不懷好意的玩笑。

她看到他的離去,看到這一場他和別人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婚禮。

她沒有資格指責他。

山盟猶在,只不過是他們都背棄了它。

她已爲**,生活安穩知足,學着珍惜與丈夫之間的一切。

他是滿身榮光的驃騎將軍,將與佳人共結連理,攜手白頭。

他們彼此都不再虧欠,前塵往事,過眼雲煙。

他們只是欠了曾經許下的誓言,一個歸處,一個歸處而已。。。。。。

她進了院子,舉頭,便看見那對璧人迎面而來。

豔陽下,他們的光芒幾乎晃了她的眼睛。

誓言麼。。。。。。

早就無關緊要。

再也無關緊要。

她一次又一次的對自己說。

臉上掛上慣有的溫淡笑容,她也朝他們走過去,一步一步,不閃不避,心懷…祝願……方若惜難得親熱的上前拉住她,“若慈,你來了。”

那人也對她點了點頭,臉上有笑,眼睛裡卻沒有。

她微笑頷首,平靜的眉目無波無折。

入了客室,她從包裹中拿出已備好禮物和禮卡。

方若惜接過禮盒,打開盒子,一顆又一顆飽滿渾圓的珍珠映入眼簾,讓人目眩神迷。珍珠本就貴重,而這些珍珠一看便是極品,一顆顆細膩凝重,玉潤星圓,瑰麗多彩。

“南海珍珠,果然是京城首富的司徒家,出手真闊綽。”衛廷開口,拿起一顆珍珠隨意捏玩。

“若慈,這。。。好美的珍珠,真是讓你和妹婿破費了。”方若惜小心翼翼的收了絲絨盒,這樣的極品珍珠,任是哪個女人都不由得驚歎不已。

她脣邊的笑意稍稍地深了一些,又淺了一些。她知道那人替她備了這麼貴重的珠寶,並非對這她的家人有多重視,也不是想攀附衛廷,他只是因爲她,因爲她而彰顯富綽,他比她更明白財富可以讓人有多麼高貴。。。。。。

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禮卡上娟秀的祝言,是她的筆跡。

衛廷盯着那些字,忽地開口,“我的俸祿也許給不了你多少金銀珠寶,但是我會把最好的都留給你。”

聞言,方若惜的臉上現出一抹嫣紅,水眸霎時晶亮,美豔更甚,“富貴如浮雲,我不慕那些,只要……”微抿脣,羞澀可人,“只要能與你廝守一生,就足夠了。”

郎情妾意。

彷彿,她不存在一般。

笑容有些難以維持,她卻只能低下頭,當作什麼都沒看見,沒聽見。。。。。。

不一會兒,方若惜的貼身丫鬟來稟說,裁縫已經把改好的嫁衣拿來了,示問方若惜要不要去試。

方若惜新嫁娘的期許表情漫溢,轉首望向衛廷和她,“我去去就來,你們先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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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惜剛離開,廳內的丫鬟便被五姨娘差着去忙別的事。

偌大的客室,忽然只剩下她和他兩個人。

對坐相望,她有些瞠然,隨即,低下頭。

望着她躲避自己的目光,他冷笑一聲,心中百般滋味,卻沒有一種是甜的,“看來你過得真好。”

聞言,她眉心一攏,又鬆開,平靜的擡起頭。

過的真好。

你又何嘗不是。

“你……”他眉宇間生了波折,右手成拳,“方若慈”,他幾乎從齒縫中吐出的這三個字,起身背對着她,不願看見她那帶了一絲決絕的目光,不願承認自己如此輕易的就被她撕開僞裝……他驀地轉身拉起她,她一驚,抵着他的胸膛連忙想要推開他。

她眼底的驚亂讓他升出一絲報復的快感,她越掙扎,他箍的越緊,彼此的距離只逾一掌。

她看到從未見過的衛,從眼神到氣息,都滿是侵略,她看到他的傷害,咬脣,幾乎用盡這輩子所有的力量,想要推開眼前這個男人,推拒之間,她的手無意勾着了他紫袍衣襟內,那個貼着心口的暗袋,一個被他的體溫暖着的物件,在她掙扎時,掉到了地上。

然後,她和他,都怔在原地。

片刻,他鬆開她,俯下身,去拾。

恍然,她的心口像是被打了一拳,那麼沉,那麼重。

她認得,那是她親手做的荷包,上面是她一針一線繡上的桃花。

看起來,已經很舊了,很舊了……

他……一直,都帶着?

她心悸,困惑地望向他,淚光爍起。

“我真希望可以跟你一樣忘記以前的一切。”他屏着氣,想要將荷包收回胸口,卻又放到桌上,“還給你,以後你我無虧無欠。”

語畢,他拂袖要走,她下意識的拉住他。

“你們……”

聞聲,他和她錯愕的側首。

方若惜與兄長站在門外,望着那男女授受不親的一幕,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