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點,繁忙的工作結束,癸蓮駕車回公寓.
位於浦東新區的高級會所,三層樓的房子,只有癸蓮一個人住,這是公司給他安排的,環境清幽,這一帶很受大人物的歡迎.
很遠看見樓下,站着幾個男人,在門口徘徊.黑暗中突然的光亮,使他們眯眼朝光線方向看去.
癸蓮一下車,就被包圍了.
"老大,這小子比電視上還帥啊~"身材瘦弱,畏畏縮縮的男人不懷好意的向癸蓮靠近.
"有P快放!"癸蓮蹙眉.
"我們老大聯繫了你那麼多次,你小子這麼不給面子啊!"猥瑣男原先的笑臉相迎,突然變成皺着的核桃樣.
旁邊的老大一聲不吭,好整以暇的觀場.
"我不會拍的."沉悶的鼻音.
"這可由不得你啊~"一雙手搭上癸蓮的肩膀.
在0.001秒之間,猥瑣男被摔倒在地.
"你!"老大也開始沉不住氣了.
"滾!"低吼着的癸蓮,表現出極不耐煩的情緒
嗷嗷直叫的猥瑣男戰戰兢兢的爬起.
溫度降到最低點,一觸即發.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上!"老大甩甩手,身邊的幾個彪漢,直接朝癸蓮衝去,被步步逼近的癸蓮連連後退,銳利的眼睛仍然緊盯對方,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夜,越發漆黑...
25分06秒後,全身是汗的少年,斜躺在門框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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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項目熬夜中的曉米,飲完最後一口Cappuccino.
寂靜的夜晚,手機鈴聲顯得特別響亮.
屏幕上,那個名字不停閃爍.
也許是孤獨,也許是寂靜,也許是別的什麼.
事隔一個半月後的凌晨,曉米鬼使神差的按下通話鍵.
"..."細微的喘氣聲.
"...我要死了."那一頭的聲音,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不仔細聽,便難以捕捉到.
空間凝固數公里,時間也定格了幾分鐘.
"你在哪?"曉米聽到自己的聲音顫抖的可怕.
"...我也不知道...是家嗎...但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呀...怎麼可以算家吶..."幽幽道來,逐漸陷入昏迷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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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說,這麼高級的會所,一般人是進不去的,可是這個保安就是正好認出了曉米,很客氣的請她進去.還不時往曉米奔跑的方向竊笑,他自作聰明的以爲兩人一定是在幽會.
十月末的凌晨,漂泊大雨席捲申城.
昏迷的癸蓮因爲突如其來的雨,漸漸恢復知覺.雨水毫不留情的打到他身上,他剛想起身,就看見遠處有個黑影向這邊移動.大雨模糊了他的視線,眯起眼,眨掉睫毛上的水珠.
等全身溼透的曉米站在他面前,他依靠柱子撐起身子,由原本的仰視變成俯瞰.
眼底一絲詫異,彷彿忘記了剛纔的電話,以及自己說過的話.
"啪!"就算雨下的再大,雨水聲仍然掩蓋不掉.
被呼了巴掌的癸蓮,側着臉,一言不發,臉上留下深深的紅印.
曉米低着頭,眼淚不爭氣的"啪塔啪塔"往下掉,滴到鞋上,滴到地上,和原先的雨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你怎麼能說出...那麼可怕的話,我以爲...我以爲...你真的要死了..."泣不成聲的曉米粗魯的抹掉眼淚.
冰冷蒼白的手挪開她的手,輕柔的把她摟到懷裡,如對待羽毛般,小心翼翼.
雨,沒有停的意思.
靠窗的地板上,兩杯滾燙的茶冒着熱氣,兩個墊子,換過衣服的癸蓮斜靠着,牆垣與身體之間,留下一個小三角形,這個夜,變得不再安靜.
曉米脫掉溼衣服,用乾毛巾細細揉擦頭髮,套上癸蓮的衛衣,一件棉質的藍色連帽運動衫.癸蓮雖看上去纖瘦,可這件衣服,讓曉米穿,也實在太大.全部換完之後,輕輕的走出浴室,就像一個小偷,深怕驚醒睡夢中的主人.
吊燈把整個大廳照的明晃晃的,曉米終於有機會好好看看這間房子.
偌大的大廳,空曠的幾乎什麼都沒有.一張單人沙發,一隻微型茶櫃.
筋疲力盡的癸蓮,被細微的聲音驚醒.一擡頭,四目相交,曉米迅速的把視線移開.自己的右手還有些許麻麻的感覺,可想而之,剛纔的那一巴掌,力下的有多大.
他的衣服穿在曉米身上,大的滑稽,袖子被挽起,仍然鬆鬆垮垮,平角短褲放在她身上,一下子變成了七分褲.
好在她的臉色紅潤了一點.
"過來."癸蓮往旁邊挪了挪,拍拍坐墊,示意她坐下.
正襟危坐在墊子上,曉米對剛纔的事情感到很抱歉,但道歉的話,剛到嘴邊,又硬生生被吞進肚裡.
一杯熱茶被推到她腳邊,視線從手一直延伸到他的臉上,發現除了蒼白之外,嘴角還有些淤青.
"究竟發生了什麼?"此刻的聲音過分冷靜.
"和一羣大叔打了一架."他還是一貫的輕鬆口吻.
"爲什麼?"
"要我給他們拍電影,我不同意,就上門來了."癸蓮聳聳肩.
"你幹嘛不拍?"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曉米睜大眼睛,以爲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一部電影,搞到動手動腳,何必吶?
"...題材是沒臺詞的..."想了半天,終於找到了合適的詞,"動作片!"
遲鈍的曉米,這下也聽明白了.
突然的沉默,讓氣氛變得特別尷尬.
"他們被我打趴下了."
"啊?"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曉米一時做不出反應.
翻開手機,移到她眼前.
"...你還拍照?!"曉米不敢相信的看着這張嬉皮笑臉的面孔.
這傢伙有時還真是單純的可愛.
仔細端詳照片的時候,燈光突然滅了.一瞬間進入一個漆黑幽暗的世界.滂沱大雨還在繼續,演奏着大自然的曲調.
"你怎麼不叫?"癸蓮很白癡的問出心中的疑惑.女生不都會在黑暗中尖叫,然後撲到男生的身上嘛!怎麼身邊的這位,無動於衷吶?
"習慣了,自從表姐搬來我家,什麼突發狀況都有."曉米很平靜的說,"你也是忘記繳電費吧?!"真是一針見血啊~
癸蓮慚愧的別過頭,表示默認.
"你需要個助理."
"我不要,讓別人管頭管尾,多沒意思."任性的傢伙,曉米心底暗暗罵了一句.
"可你是個生活白癡啊~你不是說過在意大利差點把房子燒了嘛!"曉米很沒口德的揭人傷疤.
"你!"理虧的他,也只有認栽,唯有用怒視,以示心中不滿.
說的癸蓮啞口無言之後,"對不起."很小聲很小聲的道歉.
"...剛纔我不該打你,對不起."環抱住兩腿,把頭低低的支在膝蓋上.
癸蓮凝望她的頭頂,髮絲擋住了她的臉,看不清表情.
"你來了,我很開心."向後仰,把頭整個靠到窗沿.聞言擡頭的曉米,想回頭和他面對面.
聲音卻永遠比動作快,"別看我."彷彿是一聲哀求,曉米很聽話的維持原有動作."還記得和你相遇,奔跑的那個夜嗎?"閉上眼的癸蓮看不見她的動作,可她還是點了下頭.
"2007年7月26日,我第一次見到焰政良."至今爲止,他從沒叫過這個男人爸爸."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我還有個親人,那天他來到孤兒院,給了婆院長一大筆錢,說要把我接回去,因爲他的長子死了."稍加停頓之後,又娓娓道來,"他需要一個繼承人,那時的我未成年,沒有權利作出自己的選擇,我對他沒有任何感情...我想他也是."語氣中透露出少許無奈和傷感.
曉米是個出色的傾聽者,靜靜的陪着他.
"7月26日,也是我媽媽的祭日."曉米心頭一緊,"大人們以爲5歲的孩子,不懂什麼是自殺,我也裝的不知道,其實我對媽媽而言,只是個累贅,她從沒愛過我,也沒照顧過我,甚至於,一個名字也不給我."呈半睡眠狀態的癸蓮,沒帶什麼情緒,像在說一個古老的故事,"那天夜裡和今天一樣,外面下雨,媽媽在房間裡哭,很微弱,但還是傳到我的房間,我很怕,偷偷跑到臥室,從門縫裡偷看她...我每晚都會夢到那間房...披頭散髮的媽媽...蒼白的臉和**聲...整條牀單被染成紅色..."掙扎於現實和回憶之間的癸蓮漸漸語無倫次了起來,兩行熱淚延着臉頰,流到脖頸,溼了領口.
最後的話語哽咽住,化爲無聲的淚水.
癸蓮微怔,張開眼睛,從噩夢中醒來.
小手附大手,溫暖附冰冷.
"忘記過去,好嗎?"很重的鼻音,"重新開始."曉米不想讓癸蓮繼續痛苦下去,這件往事早讓一旁的自己淚流滿面,渴望分擔他的悲傷.
淚痕仍清晰的臉龐,對曉米展開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你來了,我不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