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月眉頭緊皺,忽然甩下手中文書,生氣道:“這點小事,完全可以自行解決,竟然還要呈報皇帝,實在可笑!看來,他們是在故意推諉責任!刻意刁難你!”
“唉……累呵……”
鳳喻離捧着茶杯,淺淺地抿了口,暖暖的熱度順着喉嚨一直滋潤心窩,鳳喻離覺得疲憊的身體頓時輕鬆了不少。他長舒口氣,由衷感嘆,“天天批閱這些奏摺實在太累人了!月,你幫我全部扔回給鳳無殤吧!”
“喻離,你呀……”
白曉月搖頭,看來鳳喻離始終對這個皇位不上心啊!也真難爲了鳳喻離,貴爲皇子之尊,與皇位只差一步之遙,可是,他竟然無心爭奪帝位!鳳喻離恐怕算得上是王爺裡面的怪胎了!
而這個怪胎,此刻正一臉痛苦疲憊地坐在那裡,轉動着酸漲的脖子肩膀,向白曉月求救,“月,你有那個閒情教育我,不如過來幫我批閱奏摺!”
白曉月不語,他接過鳳喻離手中的硃砂筆,在鳳喻離身旁坐下,信手拿起一份奏摺,筆尖飛快圈畫題記,轉眼間已有數本批閱好的奏摺文書堆放在一邊,動作熟練之極。
鳳喻離眼睛閃亮,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白曉月在勾畫提點間一本又一本奏摺完成,心裡佩服之極。
白曉月的動作如此嫺熟,就彷彿曾經重複過無數次。強罕啊!強罕啊!高手啊!高手啊!果然是高手!
白曉月一手翻着文書,一隻手取過硯臺放在他最順手的位置。他放下硃砂筆,換了毛筆,蘸了蘸墨,目光不離文書,下巴朝着硯臺的位置揚了揚。
鳳喻離配合地拿起墨,研開。
白曉月順手過來蘸着墨,又是三兩本文書一起題記。
白曉月批閱的方法與他人不同,他通常三兩本同時打開平展在面前。當目光轉向第二本的時候,手中動作飛快書寫着第一本的批閱;當目光移向第三本的時候,手合上第一本放在一旁,筆落下的卻是在第二本上。一本一本如此輪換着,速度之快讓人歎服。
看白曉月批閱奏摺,那也是一種享受啊。在他人看來眼花繚亂的速度,於白曉月卻是再習慣不過。鳳喻離其實挺奇怪的,白曉月貴爲國師,無需處理奏摺這些瑣事,他的速度,究竟是怎樣鍛煉出來的?
彷彿洞悉鳳喻離心中疑惑,在批閱奏摺的間隙,白曉月淡聲道:“你忘了,我的前世是裴沐瞳。裴沐瞳曾經貴爲軒轅王朝的輔政大臣,處理奏摺是我的日常工作之一。”
鳳喻離想起來了。裴沐瞳曾經是軒轅王朝的輔政大臣,那時幼主年幼,不懂朝政,所有政務都需要交由裴沐瞳等四位輔政大臣共同處理,原來白曉月的速度就是那時候鍛煉出來的!
是啊!若非這般速度,若非他的玲瓏心思,又怎麼能夠處理如此龐大的工作量。輔政大臣,並不是只是名字叫得好聽而矣!
鳳喻離在白曉月的杯中斟滿茶水,放在他最順手的位置。水才斟上,白曉月的手探了過來,執杯淺抿,手上不停地寫着。
“喻離,其實,你真的不適合做皇帝!”
平靜的陳述,平靜得就彷彿在說今天的白菜多少錢一斤。
鳳喻離端着茶杯淺仰,淡笑回答:“說對了!我就不是個當皇帝的料!御鳳國如果真的交到我手中,恐怕沒過幾天就要被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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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連奏摺都不願意批閱的皇帝,又怎麼會是個好皇帝呢?!對此,鳳喻離可是相當之有自知之明的!
他空有聰明的頭腦,卻絕對不是個當皇帝的材料!
不是當不好,而是,無心去當!
白曉月也深知道這一點!
空有驚世之才,卻無帝王之心。他開始感嘆,當年鳳喻離沒有登上帝位,說不定真的是一件好事!他當年逼着鳳喻離去爭奪皇位,倒顯得他太過沒有遠見了!
搖頭,忍不住低嘆,“喻離啊,或許當年我錯了。”
鳳喻離手捧茶杯,暖着手,暖暖的溫度從掌心一直傳入心扉。他神色庸懶地問:“你可是在說當年你逼我與鳳玄殿爭奪皇位一事?”
白曉月手捏毛筆,淡笑回答:“當年,我確實認爲你比鳳玄殿更加出色,更加適合這個帝位,如今看來,是我錯了。”
鳳喻離斜眸側睨,面露詢問之色,“爲何?只因爲我不喜歡批閱奏摺?”
白曉月搖頭,嘆息,語重心長,“喻離,你心性善良,憂猶寡斷,感情用事。你身上雖然具備帝王的氣度,卻不具備成爲帝王的品質。”
“什麼品質?”
“果敢陰狠,玩弄權謀,爲達目的,不折手段!”
“你認爲……”
鳳喻離沉吟,目光黯沉深遂,看不出他此刻心思,“只有這樣的帝皇,纔是成功的帝皇?”
“這只是我的一家之見。”
放下毛筆,端起茶杯靜品,白曉月微笑道,“我知道,綠博淵一心想讓你登上帝位。至今,他都不曾改變過這個心思!在他眼中,唯有你才配登上這九五至尊!”
“我知道。”
垂眸低嘆,心情複雜。
白曉月喝着茶,悠哉遊哉地問:“你想怎麼做?”
深嘆,內心既有愧疚,也有懊惱,更多的,則是遺憾,“如今看來,我只能夠辜負恩師的厚望了。”
“決定了?”
“決定了!”
白曉月淡笑,脣角勾起玩味的弧度,眼角斜飛,試探地問:“喻離,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你知道,我有辦法讓鳳玄殿立下遺召,……”
“我知道!”
白曉月既然有辦法讓鳳玄殿下旨讓他和鳳無殤二王共掌朝政,他自然有辦法逼鳳玄殿退位讓賢。只是,鳳喻離確實不想要這個燙手山芋。在他眼中,沒有任何事情比得上自由快樂的逍遙生活來得更加昂貴!
“鳳喻離是個胸無大志之人,他不要皇位,只想要平平靜靜的生活!”
白曉月搖頭,似笑非笑,“可惜了呀……”
鳳喻離目光清亮直視白曉月,回答得意味深長,“正如同白曉月,他寧棄國師之尊,只想要留在一個女人身邊,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白曉月笑了。鳳喻離的心,他懂!正如同,鳳喻離懂得他的心!
功名利祿如浮雲,此生唯得一愛侶,足矣!
夜色清幽。
月光皎潔,寧靜而致遠。
風清涼,拂過檐角風鈴,送來一陣“叮鈴鈴”清脆的聲音。
幽靜的深夜裡,玉傾顏倚欄眺望朗朗夜空之中美麗的月色。夜風輕拂,吹散了她心中的憂愁,吹落一地柳絮飄香。
綠君柳從身後緩步而至,與玉傾顏共同憑欄遠眺,聲音清新而悠遠,“傾顏,一個人站在這裡,想什麼呢?”
“柳君……”
玉傾顏側臉凝望身旁俊朗如玉的皎好面容,月光幽幽灑落,爲他鍍上一層銀色的光環。皎潔的光暈籠罩下,他就如同天神一般神聖不可侵犯,氣度非凡。玉傾顏不禁感嘆,“君柳,其實你安靜的時候,氣質跟月很像。”
“是嗎?”
聽見玉傾顏的話,綠君柳脣角彎彎,露出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意。
“是啊……”
認真凝視着綠君柳的完美側臉,玉傾顏歪着腦袋,認真想了想,又說,“月邪惡的時候跟喻離很像,喻離腹黑的時候又跟月很像,月安靜的時候跟你很像,你憤怒的時候又跟喻離很像。我覺得,你們三個人雖然品性各異,但其實在許多方面都非常相像。而你們之間亦敵亦友的關係,也很有趣!”
綠君柳微笑,他手撐欄杆斜睨玉傾顏,玩味道:“所以,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同時喜歡上我們三個人,就是因爲我們的性格太過相像?”
玉傾顏搖頭,認真地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你們確實相像。但是,又迥然不同。月的清高自負,喻離的邪魅誘惑,你的爾雅溫柔,都是完全不同的三種性格。可是骨子裡面,你們又隱藏着其他兩個人的品行。”
“所以?”
玉傾顏搔搔腦袋,傻傻地笑了,“其實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我只是忽然覺得,難怪你們可以相處得這麼融洽,成爲好朋友。……”
“傾顏,你莫非更喜歡看見我們天天你爭我鬥,打來打去,吵得雞犬不寧?”
玉傾顏用力搖頭,認真否決,“纔不要呢!小打怡情,大鬧傷身。我纔不希望看見你們天天爭鬥,搞得雞犬不寧,家無寧日!”
綠君柳摸摸玉傾顏的頭髮,目光中流露出寵溺溫柔的無奈光芒,他的聲音輕飄有如幽靜夜風,輕輕拂過玉傾顏心頭,溫柔了玉傾顏的心,
“傾顏,我和月、喻離都是心高氣傲之人,我們絕對不會甘心情願屈居他人之下,更加不會願意與他人分享自己的女人。可是,誰讓我們同時愛上了你,愛得無法放手!傾顏,我綠君柳並不是一個寬容之人,我一開始確實看月和喻離不順眼。不過,月對你無私無怨無悔奉獻的愛深深地感動了我。如果換成我處在你的位置上,有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如此爲我傾心付出,不求回報,恐怕,我也無法割捨。”
“君柳……”
玉傾顏緊緊握住綠君柳垂在身側的手,心頭百般滋味,酸酸澀澀,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如果她不是傾顏……
如果她不曾遇見白曉月和鳳喻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