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如果傾顏知道了真相,她會開心?”
“她不會知道真相!因爲重生的靈魂,會丟失所有曾經的記憶,她不會記得這一切!”
“重入輪迴,你的記憶,將被封印。你將會忘記你與她之間的一切,再次相遇,你也不會認出她。即使這樣,你依然如此堅持?”
裴沐瞳目光灼灼燃燒着熊熊火焰,他認真地說:“我會認出她的!即使忘記一千次,即使改變了容顏,然而,烙印在靈魂最深處的感情永遠不曾改變。我一定會遇到她,然後愛上她。只有她,纔是我永生永世唯一不變的愛戀!”
洛霽楠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輕輕撫上耳際順發,慢慢的*,神色淡漠如霜,然而內心卻翻江倒海,一直無法平靜。
反覆的追憶,反覆的思索,惚恍中,他明白了什麼。
這纔是真真正正的愛情。無論走過多少蒼海桑田,無論走過多少人事變遷,始終不變的,是心底那份至純至真的愛戀。忘川之水只能夠消除記憶,卻永遠無法消褪那份深埋在心底的純摯愛戀。真正的愛情,跨越生死輪迴,不朽不滅,永不改變!
而自己,對她的感情,又是什麼呢?
……
記憶中的裴沐瞳深深地愛着傾顏,記憶中的洛霽楠也深深地愛着傾顏,記憶中的裴沐瞳雖然深愛着傾顏卻被其他美色迷惑了心智放開了傾顏的手,記憶中的洛霽楠雖然不曾放開傾顏卻因爲不懂得如何表達如何把握而錯過了傾顏。他們的悲,他們的痛,深深地壓抑在白曉月心底,恍忽間,已經分辨不清,究竟誰是裴沐瞳,誰是洛霽楠。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記憶中爲何會有裴沐瞳和洛霽楠的身影?他們是誰?洛霽楠就是師傅嗎?他應該認識裴沐瞳嗎?
還有,他們深深愛着的那個願意爲了她犧牲性命的“傾顏”,又是何人?
是玉傾顏嗎?還是僅僅只一個同名同姓的女人……
傾顏?玉傾顏?她們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聯繫……
種種複雜思緒縈繞心田,攪得白曉月混亂的心無法安定。他猛然睜開明亮的雙目,“譁——”從清澈如鏡的寒潭之中躍然而起,水珠四濺,綻開朵朵冰晶雪花,在他身後開成一幕美麗的水簾,倒映着明亮的光芒,刺目耀眼。
飛躍,旋身,落地,運功調息,白曉月驚喜地發現全身內息已經恢復。雖然手腳仍有幾分冰冷,然而體溫已經在逐漸恢復,雖然全身溼漉漉的,卻不覺得冰冷。
仔細回憶夢中所見,心存疑惑,決心尋找師傅問個清楚。如果夢中所見的洛霽楠果真就是師傅,那麼師傅必然清楚裴沐瞳和傾顏究竟是何人!
估算時間,如霜也應該已經回到絕谷。他這次能夠破冰酥醒,是否與白如霜帶回來的嗜魂玉有關呢?
一切的答案,等見到師傅和白如霜自能知曉,他還在這裡耽擱什麼呢?
回家了!他就快可以回家了!
每每一想到這裡,白曉月心裡就喜不自禁。有溫順的妻子,有乖巧的兒子,有家的感覺,真好!
出了冰澗寒潭,站在高高的絕冰山頂,陽光照耀白雪靄靄,白花花的晃花了白曉月的眼睛。白曉月半眯瞳眸,及目遠眺,目光落在山下平原綠草幽幽春水綠波柳蔭花樹掩映下的小屋,和屋檐下那擦得發亮的風鈴。
小屋,記憶中的熟悉,卻又帶着那麼兩分陌生,迷惑了白曉月的心智。
這個小屋,明明就是師傅一直居住的木屋,從小玩到大,他本應該極其熟悉。可是,爲什麼再次看見竟然會帶了兩分陌生?難道,是因爲太久沒有回來的緣故嗎?
從小被師傅撿回來養大,記憶中的小屋是用白石砌成的,看起來樸實平凡。可是小屋外面卻有一道和小屋極不相配的非常幽雅的前廊。前廊的屋檐下,掛着一串只有在非常悠閒的人家才能夠看到的風鈴。
那風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卻被師傅一直用心呵護。每當夕陽西下,他總會看見師傅逆光的剪影靜靜地站在風鈴前,用軟巾一點一點溫柔地拭去風鈴上的灰塵。師傅平日裡冷若冰霜,這時卻被夕陽柔和了面部線條,帶着幾分深情,幾分溫柔,如同在對待心愛的女人。他一直思疑那個風鈴是師傅的愛人所贈,所以師傅纔會如此細緻的小心呵護風鈴,對着風鈴露出那麼溫柔的表情。
師傅曾經說過,風鈴的聲音並不一定只有在起風的時候才能聽見。
他一直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如今,站在遙遙高聳入雲的雪山之巔,看見山下綠柳花波掩映的白屋下那擦得發亮的風鈴,他似乎聽見了清悅的風鈴聲,悠遠縹緲,在一種帶着遠山草木芬芳的春風中響起。
恍然間,他明白了師傅的話語。
風鈴的聲音並不一定只有在起風的時候才能夠聽見,因爲那是深埋心底刻骨銘心的聲音。每當想你的時候,風鈴就會輕輕響起,帶着我的思念,送到你的身邊。
這麼多年來,師傅果然一直在思憶着一個人。那個人……會是夢中那個叫做“傾顏”的女子嗎?
步下絕冰山,一路走向綠柳花樹掩映的樹屋,青青翠草踩在腳下鬆軟如綿,不似冰雪溼滑,帶着芬芳的草木清香,讓人心曠神怡。白曉月忍不住深吸口氣,呼吸着大自然清新的氣息,整個人頓覺神清氣爽。
“師傅!如霜!我回來了!”
未入家門,已聞其聲。鮮少有的強烈喜悅衝擊心田,長久思念的情潮幾欲噴薄而出,從未有一天發現自己竟然如此想念家的味道,從未有一天覺得能夠再次見到自己的親人朋友竟然如此幸福。
忽然,腳步嘎然而止,白曉月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令他心臟幾欲停止的一幕。
白衣少女身姿縹緲,飄飄欲仙,白如雪,靜如巖,飄逸如風,美如幽靈。
彷彿聽見白曉月的聲音,少女驀然回首。帶着紫水晶光澤的如絲綢般輕柔的秀髮如同一張長長的幕布,從她嬌美的面容前飛過,瀟灑地披灑在肩頭。發落之後,出現在白曉月面前的竟然是那張唯有在夢中千里次朝思暮想卻無法相見的絕美臉龐,那雙似幽幽清泉般晶瑩如玉的玫瑰色雙眸令他永生難忘。
“傾……”
一個字卡在喉嚨中,尚未吐出,屋門被驟然推開,女子如受驚的幽靈般瞬間化爲紫煙緲緲消失在空氣中,失去了影蹤。
白曉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瞪大,再瞪大,不可置信眼前虛幻有如夢境般詭異的一幕,恍以爲自己看花了眼睛。
那個少女呢?剛纔那個少女呢?適才明明在這裡,爲什麼眨眼之間就不見了?!
“哥——你終於醒了——”
看見傻傻呆呆站在屋門前廊風鈴下的白曉月,白如霜面露喜色,歡喜跑上前,緊緊擁抱住白曉月的肩膀,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哥!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如霜……”
有力的臂膀拍拍白如霜的肩膀,緊緊擁抱,白曉月心情也十分激動,“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如霜,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哥——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看見白曉月平安歸來,白如霜終於放下心頭一塊巨石,一掃這段時間以來的壓抑,心神舒暢,喜悅溢於言表。
“哥,你的身體還好嗎?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我幫你看看!”
白如霜握住白曉月的左腕,把上白曉月的脈搏,細細觸摸,感受到脈動強健有力的跳動,他放寬了心。
“哥,你的身體很健康。雖然氣息有些不穩,陽氣略顯虛弱,但只需要細心調理,很快就能夠康復。”
“如霜,我明白了。謝謝你!”
“哥,兄弟之間何需如此客氣。”
拍拍白如霜的肩膀,白曉月忽然問:“如霜,你剛纔可有看見站在房檐下的女子?”
“站在房檐下的女子?”白如霜面露疑惑之色,搖頭道,“沒有!哥,你是不是看走眼了。絕谷只有你、我和師傅三人。你知道,師傅不喜外人,更不近女色,這裡怎麼可能有女人?”
沒有女人?我看錯了?
白曉月目露疑色,仔細回想剛纔屋檐下看見的年輕女子,內心思疑,莫非剛纔只是他長時間昏睡後產生的幻覺,他當真看錯了?
可是,當女子回首的剎那,他分明看見一張與玉傾顏別無二樣的美麗容顏,只是她的髮色、眼睛與玉傾顏不同,……
真的因爲他思念玉傾顏過度,故而產生了幻覺?可是,那個女子如此真實地闖入他的視線之中,他不敢相信,也無法相信,那個女子竟然只是他在極度思念之下產生的幻覺……
風吹拂,屋檐下的風鈴輕盈擺動,搖曳出悅耳的鈴音。白曉月聞聲擡頭,看着眼前搖曳不止盪漾起一波又一波柔美音符的風鈴,眸底掠過一抹奇異的光芒。
是風鈴聲帶來的思念引發了他的幻覺,還是說那名女子原本就是風鈴幻化出的精靈,遊弋人間,映照出他心底最真摯最深刻的思念。
可是那眼睛……那髮色……
不對啊……怎麼都不對啊……全然不像玉傾顏的髮色和瞳眸,反而像極了……不——怎麼會這樣——爲什麼他明明覺得像極了一個人,卻突然想不起來,她究竟像極了誰……
不——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我……忘了……”
“忘了?哥,你在說什麼?”
看見白曉月突然變得茫然無助的悽迷表情,空空落落沒有焦點的眼神就彷彿遺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白如霜不由得緊張地握住白曉月的手臂,緊張追問:“哥,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