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手而立,慢行幾步,擡頭看向裴葉凱,玉傾顏認真地說:“裴將軍,我是文臣,你是武將。我們在領兵打仗的觀點上迥然不同。在你看來,這些士兵既然承了這身軍裝,就應該一條道兒走到底,盡忠職守,爲國家爲百姓效力。但是,在我看來,不忠不信之人不用也罷!膽小怕死之人不用也罷!貪戀富貴之人不用也罷!”
“傾顏,我同意你的話,可是……”
看見稀稀落落零零散散所剩不足五千餘人的將士,裴葉凱一聲長嘆,“回宮後,你如何向皇上交待啊……”
“我不需要向皇帝交待!”
玉傾顏冷冷打斷裴葉凱,目光堅毅如炬,“我這一仗不爲皇帝而打,而是爲百姓而打,爲天下太平而打!所以,我不需要給皇帝交待,我只要給天下百姓一個交待!裴將軍,如果你害怕被我連累,你現在就可以回宮面聖,稟明情況,我玉傾顏絕不阻攔!”
“傾顏,你說的哪裡話!我裴葉凱又豈是貪生怕死背信棄義的小人!”
玉傾顏猛然轉向洛非凡,一字一頓異常認真地說:“洛非凡,你給我聽清楚了,我現在就回答你剛纔的問題,我爲天下百姓而來,我要爲天下百姓穿上這身軍裝!如果沒有這個覺悟,你們現在就走,我玉傾顏絕不挽留!”
洛非凡一眨不眨地盯着玉傾顏,異常認真地問:“玉丞相鐵了心要爲天下百姓打這一仗?”
“不錯!我玉傾顏爲官不求權傾天下,富甲一方,但求百姓安寧,天下太平!”
聽見玉傾顏一翻義正言辭的慷慨陳辭,裴葉凱目瞪口呆看着玉傾顏,鳳喻離目瞪口呆看着玉傾顏,所有將士都一動不動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玉傾顏。
不知道是誰最先鼓的掌,緊接着,有如波濤漣琦,四下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由小及大,由遠及近,連綿不絕,此起彼伏。
“玉丞相,我們支持你!支持你!支持你!”
歡呼聲排山倒海,翻涌而來。站在風口浪尖之上,玉傾顏看着這些激情澎湃的將士們,心底溫熱一片。都說軍人是最可愛的人,此話當真不假!
軍人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人!
“傾顏,我錯怪你了……”
裴葉凱面露愧色,微垂臉龐,抱歉地對玉傾顏說。
“裴大哥,我不怪你!你從一個主帥的角度出發考慮,你做了你該做的事情!”倒是我的自作主張,讓你爲難了。
“不……”
你是對的……
想逃走的士兵,即使現在不逃走,留下來,將來也是禍害!他們就像一枚有可能隨時爆發的*,你永遠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毀了你。
然而看見僅剩了了可數的五千餘人,裴葉凱長嘆一聲,“僅餘這五千餘人,糧草盡失,無顏返京,這又該如何是好?”
“衛子旗!”
“末將在!”
衛子旗出列,朗聲迴應。玉傾顏剛纔的慷慨陳情激起他滿腔熱血,他只等着玉傾顏一聲令下,定效犬馬之勞。
“清點死亡人數,估算傷亡損失,將剩下的弟兄們先安頓好,然後回來報我和裴將軍。”
“是!”
衛子旗執行任務去也。
“洛非凡!”
“在!”
玉傾顏打量相貌平平看起來文質彬彬混入人羣之中,一點也不起眼的洛非凡,問:“我交給你一項危險任務,你可敢執行?”
洛非凡面不改色地淡定回答:“玉丞相儘管吩咐!”
“你去把這方圓百里的情況探聽清楚,順便畫張地圖回來。”
“是!”
洛非凡規規矩矩地行了個軍禮,轉身離去。
“這個士兵有點意思!”
望着洛非凡離去的背影,玉傾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這小子不畏權貴,無論面對何人都不亢不卑,談吐有節,有膽量,有魄力,是個人才!假以時日,必成大氣!”
“傾顏,你很欣賞他?”
綠君柳從後而上,詢問。
玉傾顏理所當然地回答:“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我們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發掘人才!”
垂耳兔從白如霜懷中跳到玉傾顏手臂上,三下五除二爬上玉傾顏的肩膀,舒舒服服地靠着。玉傾顏撫摸着垂耳兔柔軟舒服的毛髮,突然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她對裴葉凱說:“裴大哥,我從剛纔就沒有看見錢三少,你差人找一下……”
“多謝玉丞相擔心錢某人!只可惜錢某人命大,死不去!”
一說曹操,曹操就到。伴隨着那閒散語調,挺着胖敦敦大肚子的錢三少毫髮無傷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瞪眼,上下打量錢三少,玉傾顏驚奇道:“錢三少,你沒有受傷?”
“怎麼?玉丞相很期待錢某受傷嗎?”
“咦?不是……只是……”
玉傾顏摸摸下巴。
這麼多黑衣殺手來襲,錢三少竟然毫髮無傷。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莫非他竟然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亦或者,他像月一樣,擅長幻術……
無論是哪種可能,她都必須要重新認識錢三少!同時打醒十二分精神!這個錢三少,真真不能小瞧!
裴葉凱主動對錢三少說:“錢三少,是葉凱保護不周,讓錢三少受驚了!”
“裴將軍太客氣了!”錢三少笑眯眯地說,“這種生死攸關之際,誰都顧不上誰,錢某又怎敢勞煩裴將軍掛心。”
“錢三少,此地危險,不宜久留。部隊元氣大傷,需要休整。最近這些日子,我恐怕就顧不上錢三少了。錢三少,不如你先行離去……”
“不礙事!不礙事!”錢三少還就賴定不走了,“錢某正巧要在這邊處理些事情,停留幾日,裴將軍隨意!”
“這……”
賊狐狸!
玉傾顏暗罵在心。
說什麼要處理事情,明擺着就是敷衍之語,這小子還真是賴死不走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算計着什麼!
錢三少不肯走,裴葉凱也不好意思強行驅趕。他轉身對玉傾顏說:“傾顏,你受驚了。我已命人爲你重新搭建營帳,早些休息,這裡留給我處理就好。”
“裴大哥,你也別太操勞了。早點休息!”
“好!”
“那……我們回吧!”
玉傾顏轉身對綠君柳、白如霜和藍翎羽說。
目送錢三少和玉傾顏等人的身影遠走,裴葉凱轉向鳳喻離,發現鳳喻離正在研究滿地黑衣殺手的殘破屍體。覺察到裴葉凱靠近,鳳喻離拍去手上塵土,起身,問裴葉凱:“怎麼看?”
“全部一擊致命,必是高手所爲。”
“不是劍,不是刀,不是普通的兵器,更像光……光束……致命的光束……”鳳喻離比劃着傷口的走勢,自言自語,“猛、準、狠!一擊致命!這不是普通的武功,而是幻術!”
“幻術?”裴葉凱聞言驚訝,仔細觀察屍體上的傷口,自語,“如此高深莫測的幻術,需要何等年月修爲。據我所知,軍中並沒有這樣的幻術高手……”
“對於玉傾顏身邊那個藍衣男子,你怎麼看?”
“你是說……那個叫藍翎羽的男子……”
“看似嘻皮笑臉,玩世不恭,其實,此人武功絕對不在你我之下。玉傾顏身邊的能人異士,當真層出不窮。”
“你以爲,這個人就是……”
裴葉凱看着這滿地屍橫遍野,驚訝道。
“事情尚未明朗,我也不敢枉下定論。”他只是隱隱約約有那麼一種感覺,這個幻法高深之人,必定隱藏在玉傾顏的隨行人員之中。
……
回到新搭建的營帳,玉傾顏重重倒落牀榻之中,懶洋洋打個呵欠,睏倦地說:“人家困了!睡覺!睡覺!”
看見玉傾顏那副沒心沒肺的嘴臉,垂耳兔和綠君柳不約而同地翻白眼,鄙視某女的弱智行爲。
藍翎羽跟玉傾顏一樣沒心沒肺,趴在牀上抱着枕頭就呼呼大睡。一邊睡還一邊舒舒服服地嘀咕,“總算不用守夜啦!好幸福喲——呼呼——呼呼——”
垂耳兔“……”
綠君柳“……”
再看白如霜,他盤腿坐在牀上,滿臉嫌惡地看着自己一身黃土,眉頭擰成疙瘩。拎起左邊衣袖聞了聞,臭臭。拎起右邊衣袖聞了聞,腥臊。白如霜眉頭越皺越緊,最後索性起身,甩下一句,“我出去!不用等我!”
“你去找水源嗎?”
看見白如霜清冷的身影在昏暗的月色之下越行越遠,垂耳兔搖頭,對於這個有潔僻的弟弟的異常行爲,他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罷了!隨他去吧!雖然這附近不安全,不過,他相信白如霜能夠保護自己周全。
“鬧過了,今夜不會再來!睡個安心覺吧!”
語畢,垂耳兔爬上玉傾顏胸口,唏唏嗉嗉鑽進玉傾顏胸口衣襟,舒舒服服地窩在兩團軟綿綿的饅頭間睡大覺。
綠君柳滿臉妒忌地恨瞪垂耳兔,翻身背對着玉傾顏躺下,索性眼不見爲淨。
可惡的白曉月,我遲早要讓你好看!哼哼!
迷迷糊糊間,似乎聽見門外吵鬧的人聲,玉傾顏揉着腥鬆睡眼,懶洋洋爬起來,這才發現早已日上三竿。綠君柳、白如霜和藍翎羽都不在營帳之中,垂耳兔正坐在她的枕頭邊梳理自己的毛髮。看見玉傾顏醒來,垂耳兔三步兩躥躍上玉傾顏的腦袋,毛絨絨的小爪子巴拉着玉傾顏亂蓬蓬的頭髮,愛憐地問:“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