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煙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是時候找個先生進府教導她識些字了。”蘇紫瑤百無聊賴的朝着對面品茶的安瑾言道。
“識些字倒也是好的,只是這夫子的人選?”安瑾言怔了怔,面上有些爲難。
合上手上的書,蘇紫瑤漫不經心的回道:“當朝太傅姜堰如何?”
安瑾言手上茶盞一抖,差點掀翻,瞪大了眼睛盯着蘇紫瑤,滿是詫異。片刻之後方纔有些語無倫次道:“額,這太傅姜堰……”
“姜堰原是太子東宮的太傅,也就是當今皇上的啓蒙先師,博學強記,學識淵博,若是能讓他來給茗煙開蒙,必能事半功倍。”蘇紫瑤轉頭看了一眼安瑾言臉上因爲太過驚喜而有些崩壞的笑意,淡淡的說道。
“可是姜堰太傅他地位尊崇,讓他來給茗煙做夫子……”
“茗煙是攝政王府唯一的郡主,給茗煙做夫子難不成還屈從了他?”慵懶的語調滿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然最令安瑾言動容的是那句“唯一”。
“妹妹……”安瑾言剛想詢問,忽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不多時,便見碧淵疾步走了進來,對蘇紫瑤耳語了兩句,蘇紫瑤的臉色頃刻間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
“妹妹有事要忙,姐姐改日再來拜訪。”安瑾言察言觀色,起身欲走,卻被蘇紫瑤攔住:“姐姐先別忙着走,剛好有場好戲,姐姐還是留着看戲爲好,讓挽星去喚王爺過來。”
“是。”
碧淵再次離去,靜寂的聽雪軒卻開始喧鬧了起來。
“妹妹,妹妹,你怎麼了?來人啊,快去請大夫!”
來來往往的僕役婢女進進出出,細弱的呻吟斷斷續續的從裡間傳出,龍誠璧踏進聽雪軒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臉色陡沉了下來,大步朝裡面走了進去。
“瑤兒,這是怎麼了?”一手揮開守在牀側的安瑾言,握住蘇紫瑤柔若無骨的素手,才發現那原本溫暖的手掌已經滿是細汗。
“誠璧,頭……頭好痛。”蘇紫瑤緊咬着薄脣,滲出的細汗一點一點的濡溼撲散下來的黑髮,臉色蒼白得可怕。
龍誠璧心頭一顫,緊握着她的手朝外面吼道:“大夫呢?還不去把司雪衣叫來?沒事的,沒事的,瑤兒,沒事的。”
伸手拭去她頭上的汗珠,龍誠璧只覺得心被狠狠的擰着。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十年前,端惠皇額娘去世的那個時候,有什麼重要東西好像又要不受控制的要從自己手上流逝,而自己無能爲力。
安瑾言站在一旁怔怔的看着兩人之間的動作,聽着兩人對彼此的稱呼,手默默地揪緊。那一瞬,好似所有的東西都不能插入他們其中,他們是那麼的契合,那麼的纏綿,那麼的……遭人妒忌。心好似在頃刻間撕成了碎片,然淌出的血卻無人在意。
與此同時,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閃進了瀟湘館特別爲蔣玢嬈置辦的小廚房,看着火盆之上蒸騰着冒出滾滾白煙的藥罐子,那身影微微一笑,掏出一塊紙包,小心的將紙包中東西倒進了藥罐之中。
細心的拭去爐口的痕跡,站直身體剛想鬆口氣,卻不想身後傳來一聲斷喝:“巧兒,你在這幹什麼呢?”
巧兒渾身一抖,轉頭驚惶的看着門口的盼兒,吞吞吐吐道:“盼兒姐姐,我……我剛纔送完東西的時候,聞到這裡有東西的香味,一時忍不住便過來……”
“你這小妮子成天就知道吃,這裡面燉的可是給三姨娘的補藥,哪能讓你偷了吃,真餓的話隨我出去,我那還有幾樣小點心,給你包了回去吃。”盼兒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那還在沸騰的藥罐,調笑着抓住巧兒的手便往外走。
巧兒忙跟着盼兒走了出去,心慌意亂的她沒有發現臨出門時盼兒看她的眼神何其陰冷。
急急忙忙出去的兩人更沒有發現在她們離開之後,又一道黑影從另一邊的樑柱之後閃了出來,向那個藥罐子走過去。
“情況如何?”龍誠璧陰沉着臉,緊握着蘇紫瑤仍舊冰冷的手問道。
“王妃的脈象虛弱不繼,細數無力,加之王妃氣色蒼白,脣色微黑,似是中毒的症狀。”
“中毒!”龍誠璧的臉徹底黑了,“好端端的怎麼會中毒?”
“王爺,如今先救王妃要緊,司大夫可有解毒之法?”安瑾言聞言也緊張了起來,上前一步問道。
“看王妃的樣子中毒並不深,我先用銀針將毒性壓制住,再開些排毒之藥讓王妃服下,不久之後便可無礙。”
聽到蘇紫瑤並無大礙,在場衆人都不由得鬆了口氣,龍誠璧卻仍舊沉着臉道:“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傳令下去,給本王查,好好的查。”
房內的氣氛再次沉寂了下來,除了給蘇紫瑤施針的司雪衣外,沒有一人敢大聲喘氣,生怕一不小心便觸怒了此刻瀕臨爆發邊緣的王爺。
“王爺,王爺,不好了,不好了。”一聲驚呼打破了室內窒息的沉默,也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門口處。
“什麼事情這麼慌張?”
“王爺,三姨娘小產了!”盼兒一進門便直接往龍誠璧的面前撲了過去,大喊道。
“什麼?”龍誠璧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請王爺過去看看三姨娘,大夫如今正在救治,只是看樣子恐怕是……”
龍誠璧握着蘇紫瑤的手再次收緊,讓蘇紫瑤有些不適的蹙起了眉頭,虛弱地喚道:“王爺。”
“瑤兒,你醒了。”龍誠璧聽到聲音,連忙轉過頭來。
“去看看吧。”
“可是……”
“臣妾已經沒有事情了,此處有司大夫照看即可,姐姐那邊還有孩子……”蘇紫瑤咬了咬脣,柔聲勸道。
龍誠璧躊躇了片刻,方纔放開蘇紫瑤的手,伸手撫了撫她微溼的發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待會再過來看你。”
“嗯。”蘇紫瑤輕輕地點了點頭,沒有錯過龍誠璧轉身的一瞬,盼兒投注在自己身上那惡意滿滿的目光。
脣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蘇紫瑤啞聲道:“素月,跟着王爺過去看看情況。”
龍誠璧趕到姣梨館的時候,裡面已是亂糟糟的一片,進進出出侍女們手上捧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來,整個房室之內都瀰漫着濃烈的血腥味。
“璧兒,你也來了。”聽到叫喚,龍誠璧才發現赫連氏和喬雪薇竟早一步到了這裡。
“母妃,情況如何?”龍誠璧看了赫連氏一眼,低聲問道。
“大夫還在裡面救治,看樣子是不中用了,璧兒進去看看吧。”
龍誠璧點了點頭,越過衆人走了進去。
赫連氏見龍誠璧入了裡間,低嘆一聲,對着還跪倒在地的幾名侍女喝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小產呢?”
“回太妃,三姨娘的胎位向來很穩,平日裡腹中胎兒也很是安分……”
“那怎麼會小產?”赫連氏一拍桌子把那些本就低着頭的侍女嚇了一跳,更加惶然的顫抖了起來。
“姨娘她是……”盼兒擡頭猶疑的看了一眼龍誠璧,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說,本宮在此,膽敢有半點隱瞞,立刻叫人把你拖出去仗斃。”
“太妃饒命,太妃饒命!奴婢說,三姨娘是吃了安胎藥之後纔會腹痛不止,導致小產的。”
“喝安胎藥怎麼會小產?是不是你們這些婢子侍主不利,放了什麼不該放的東西進去?”赫連氏雙眸一瞪,指着盼兒便要發落。
盼兒慌忙扣頭求饒道:“冤枉啊!太妃。奴婢縱然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謀害王爺和三姨娘的骨肉啊!”
“太妃,臣妾剛纔聽裡面出來的大夫說,在妹妹的安胎藥中找到了一些柿子梗。”
“柿子梗?”赫連氏怔了怔,朝着桌子又是一拍,“還說沒有謀害主子,這柿子梗可是傷胎的利物。來人啊,把這些害主的狗東西給本宮拖下去仗斃。”
“慢着,太妃。”喬雪薇見赫連氏已是氣急,雙眸一轉忙攔住道,“臣妾瞧着這些奴才平日都是妹妹身邊的知心人,不像是會謀害妹妹之人,太妃先且消消氣,待查清了真相再說。妹妹如今還在裡面救治,太妃這就發落她的人,只怕於理不合啊。”
“太妃饒命,太妃饒命,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奴婢是按着大夫的吩咐熬的藥,一點都不敢有半點馬虎。”說着,盼兒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臉色一變。
喬雪薇見此,忙問道:“盼兒你可是想到了什麼,還不如實說來?”
“太妃,奴婢確實是按照大夫的吩咐給三姨娘熬好了安胎藥,只不過午後之時,奴婢因着給三姨娘準備蜜餞離開了一會,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
“看到什麼?”赫連氏沉聲問道。
“奴婢看到王妃身邊的小丫頭巧兒在廚房之中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幹些什麼。奴婢問她爲何在此?她說是早上依王妃的吩咐給姨娘送東西回去之時迷了路,誤闖到了廚房,奴婢那時也不曾疑心,如今想來……”
“給嬈兒送東西?哼,本宮看她是不懷好心。”赫連氏冷哼了一聲道,“來人,去把王妃給本宮請過來。”
龍誠璧剛從裡面走出來,便聽到赫連氏叫人去拿人,蹙眉喝道:“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