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快居賓館是處在老城區一家很不起眼的小旅館,因爲價格便宜,入住多是來C市打工的農民工,因爲實在不起眼,倒也省了很多登記入住的麻煩。
阿峰這段時間便在這裡落腳,這天已是九點多,他從牀上起來,走到衛浴室漱洗了一下,便準備出門。近半個月的東躲西藏,讓他的山羊鬍早已被一片雜亂的鬍渣所替代,但他的眼睛依舊鋒銳如昔。
沒有了林氏,仍有幾十個手下願跟在他身邊。雖然大家都沒說,可畢竟人要吃飯,他這陣子便帶着人東躲西藏討着賭場外債度日。這天是他跟手下碰頭的日子,他匆匆在巷子裡吃了點東西,便趕去約定的地點。
林氏在碼頭原先有幾處老倉庫,因爲運輸貨量增大,便棄用了多年。當時資產凍結時,封場人員對這幾處破敗的倉庫也沒多料理,隨隨便便貼了張封條便作了事,因此,進出倒都還方便,阿峰平日有事召集衆人便基本放在這裡。
走進倉庫,二十多號手下已經等在那裡,見到阿峰進來都紛紛向前喚了聲“峰哥”。
阿峰點了一下頭作迴應,掃了眼衆人,“都到齊了?”
一個手下躊躇了一下,低聲道:“阿力還沒有來。”
林氏一夜傾覆已被抓不少人手,加上範傑圍追堵截,殘留的手下也有不少退出或者躲去他市謀生,甚至還有轉頭投奔範傑的。但阿力跟隨阿峰多年,前一陣爲了給江城籌錢,還把家裡買車的錢拿出來了,他此時未到,讓阿峰心裡有些疑惑。
他沉吟了會,道:“給他打電話了嗎?”
“打了,但是關機。”手下道。
阿峰眉峰微蹙,思忖了會,還得先做事先,便開始安排手下分頭的事宜。正說到一半,倉庫門口望風的手下慌忙跑了進來。
“峰哥,不好了,範傑帶人來了!”
衆人皆是一驚,望向阿峰。阿峰沉色道:“多少人?”
“四十多號,都帶了傢伙。堵住出口的路了。”望風手下道。
阿峰轉頭對一旁的手下道:“打電話報警,就說碼頭有人尋釁鬥毆。其他人,拿上傢伙。”
衆手下馬上領命,紛紛拿起儲備在倉庫角落的鐵棍、砍刀。
正準備齊妥,倉庫門被人一腳踹開,兩隊同樣手持武器的男人衝進倉庫,將阿峰等人團團圍住。範傑囂張的笑聲從門外傳來,人也隨着聲音走進了倉庫。
“阿峰,讓我好找啊。”範傑陰森森笑望着阿峰道。
阿峰冷冷看着他,不作言語,握着鐵棍的手青筋暴起。
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被範傑一把推到兩人中間,他擡起血淚縱橫的臉,正是阿力。阿力一下跪倒在地,哭道:
“峰哥,他們綁了我老婆和爸媽,我沒有辦法。只能說出了城哥還活着,他們逼我帶路到這裡。”
阿峰咬着牙,看着阿力沉聲道:“你起來,我不怪你。”
阿力卻一動不動跪着,哭得更是大聲。
範傑陰笑一陣,忽然臉色一獰,“韓峰,老實說出江城下落,或許,我還能饒你半條命!”
阿峰看着他,冷冷一笑,“那就試試誰拿誰的命。”
範傑大怒,手一揮,“給我上!”
四周的男人一擁而上,阿峰帶着手下也迎面上前。倉庫內一片金屬碰撞,刀刃砍伐血肉的聲音。混戰中,阿峰想衝向範傑,但身邊七八個男人將他團團圍住,幾番糾纏搏鬥,他的手臂胳膊已有兩三道血口子。阿峰滿手是血,但鐵棍彷彿被血液粘合在手中,揮灑如風,兇悍不減。
圍困他的男人陸續倒下三四個,但馬上又有人上前補上,阿峰被困在原地,寸步難行。惡鬥了十幾分鍾,阿峰二十多號手下損傷過半,對方的包圍圈越來越小。看着漸顯敗勢的對手,範傑臉上的笑意越發猙獰。
正在這時,倉庫外蹲守的手下衝進來大叫:“警察來了!”伴隨着喊叫,警車鳴聲隱隱從門外傳來。
範傑臉色一變,大聲道:“他媽都住手!”
範傑的手下聞風而停,阿峰的人手拿着武器,背向而立,圍作一團對着對手。
範傑指着阿峰,咬牙道:“韓峰,算你狠。你別得意,我總有抓得到你的時候。”
阿峰冷冷一笑。
範傑心中怒火騰燒,但他知道,此時已不能再多耽擱,一揮手,“趕緊走!”
一羣手下拉起倒地的同夥,紛紛快速撤離了倉庫。
阿峰環視一眼,“趕緊撤!”
他的手下也迅速或扶或擡起起倒地的同伴,飛快撤出了倉庫。偌大的倉庫內瞬間只留一地血腥和凌亂的刀械棍棒。
阿峰帶着手下逃出碼頭,到了江邊一處農民房區,他看了看手下,大多已經負傷累累。他讓手下先送幾個重傷號去醫院,又對手下道:“接下來,大家都不要碰頭了。範傑抓不到我,一定會像對付阿力一樣爲難你們。你們先躲避一陣,能離開C市的最好離開C市。”
“那峰哥你怎麼辦?”其中一個手下道,“你獨自一個人,怎麼能應付得了範傑?”
阿峰道:“不用擔心我,我自然會安頓好自己。你們不知道我去哪裡,或許反倒安全些。”
其他幾個手下還想再開口,阿峰臉色一沉,喝道:“別廢話!我怎麼說,就怎麼做!都給我散了!沒我通知,不準再聚!”
手下看他怒了,不敢再言,紛紛離開。
阿峰等手下都走了,找了一處農民房外的水池沖洗了一下身上血跡,到村子一戶農家晾衣杆上取了件衣服,將手臂包裹了一下,回去老城區。
回到旅館,阿峰拿路上買的酒精和紗布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靠在牀上休息片刻。惡鬥讓他筋疲力盡,但酒精刺激着傷口卻讓大腦無比清醒。如今的C市對他而言兇險萬分,但他知道,自己決不能離開,因爲他始終相信,江城不會就這麼放棄,他總有回來帶領他們向範傑討回一切的時候。
他得爲江城堅守到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