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狄遠覺得自己腦中那僅剩的清明就要被吞噬掉的時候,忽然胸前涌起一股特別的涼意,絲絲縷縷,綿綿不絕,沿着狄遠的身體逆流而上,一頭鑽井了狄遠的腦中,狄遠只覺得一聲包含着兇厲之氣的獸吼痛苦的在自己腦際響起,隨即一股清涼佔據了自己的腦海。
在那兇獸的厲魄消散的一瞬間,只聽咔嚓一聲,狄遠眼前橫亙着的這具兇獸屍骨頓然化作無數熒光,飄散開來,片刻之間,滿石室幾乎全都充斥滿了這種細微的光點,似乎夏日之夜中,無數飄動的螢火一般。
看着眼前瑰麗的景象,狄遠卻沒有任何欣賞的心情,只是覺得渾身上下皆起了無數雞皮疙瘩,回想起剛纔的那片刻間的情景,不由心驚肉跳,心悸不已,還隱隱有一種死裡逃生的慶幸。
狄遠將胸口的那枚玉佩掏了出來,只見這枚玉佩此刻只是微微暗淡,卻沒有絲毫破碎,不由長舒一口氣,心中越發覺得這枚玉佩不簡單了。
片刻之後,那些熒光便漸漸的在空中消失殆盡了,此時狄遠面前只剩下那隻妖獸顱骨上面那隻瑩瑩發光的角還躺在地上,一如既往不溫不火的散發着光芒。
狄遠將那玉佩從新放入自己胸前貼身的內袋中,然後才放心上前,小心翼翼的將那隻近三尺長短的獸角拿了起來,雖然對於狄遠來說這根角已經是頗爲修長了,但是對於那隻絕世妖獸的屍骨來說,這隻角相較之下卻十分不和諧。
此刻的這根獸角依舊散發着黃色的熒光,令狄遠擔心不已的兇戾之氣卻已消失殆盡了,只餘下一股蒼古久遠的氣息縈繞其上。這隻獸角的表面刻着八個符文,和先前地面上的八個符文似像非像,互相糾纏在一起,層疊起來,但是紋路清晰可鑑,精緻異常,似乎不像是那消散的獸骨原本具有的一般。
狄遠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看着這隻長角的異象,覺得這隻長角的來歷必然不簡單,在周圍的壁畫中也仔仔細細的找了一遍,卻依然沒有找到任何這跟長角的跡象,終於死了心,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將其帶在身上,等日後再慢慢研究這中間的奧秘,或許能從中獲得一二機緣也說不定。
狄遠又在這個石室四下走了一圈,在石室的右下角,又找到了一扇十分不起眼的石門,門上也畫滿了壁畫,與石壁上面的連成一體,加上石室中的燈火本就不是十分明亮,這裡正是灰暗之處,一片陰翳將這扇不起眼的石門掩蓋下來,所以先前根本沒注意到這裡。
剛纔狄遠已經考慮了從原來進來的地方出去的可能性,但是無論是那長長的光滑斜坡,還是那被泥土掩埋的進口,出去的可能都微乎其微,此時見到這裡還有一扇石門,不由心中狂喜起來。
幸運的是這個石門並不需要什麼特殊的啓動方法,只需將手放在石門上面輕輕一推,那石門便好像是有所感應,轟隆隆的打開了。石門之後的確是一個通道,不過通道邊上還有一個不大的石室,十分突兀。
狄遠好奇的往這個石室裡面看了看,卻發現這個石室裡面只有一個石桌,上面放了一盞燈,一個布袋。看着這個稀疏平常的布袋,狄遠不由疑惑起來了,這布袋到底有什麼奇特之處,需要專門開鑿一個小的石室來安放呢?如果那妖獸生前的確是這個墓穴的主人,那麼這布袋必然對他非常重要,那爲什麼又要將它單獨放開來呢?陪葬在一起豈不是更好?
在狄遠看來,這處小石室裡面的東西處處透着古怪,不過此刻狄遠最關心的卻是怎麼出去,根本無暇理會這些問題,這些疑惑也只是在心中一閃而過,便不再管它了,狄遠也不客氣,一把抓起那布袋,然後朝裡面看了看。“咦?”這個布袋看起來十分詭異,彷彿能夠吸收光線一般,放眼看去,裡面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狄遠正猶豫着是不是要把手伸進去,看看裡面有什麼東西,忽然便覺得神情一恍惚,自己面前出現了一個一間房間大小的空間,灰濛濛的,裡面除了一塊紫色的碎片,便什麼都沒有了。
“難道這個布袋和這塊玉佩差不多?”狄遠不由又想起了此前煉丹之時自己神識進入到那玉佩中的景象,“只是這塊碎片貌似很不凡的樣子,該怎麼拿出來呢?”
誰知道,狄遠剛一念及此,便覺得手中一沉,心中不由一怔,睜眼看去,卻見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塊紫色的碎片。
心中忽然閃過一絲明悟,狄遠頓時明白了這神奇的布袋的效用:原來就是可以在自己的神念之下,存取東西。如此神妙的東西,哪怕是雲渺派中的各位長老中也無人擁有吧。
一想到這裡,狄遠便迫不及待的再次試驗起來了,看着那個長長的獸角,心中默唸,“把它收進去!”果然,倏忽一閃,那長角便不見了蹤影,而神念往布袋中看去,卻發現布袋的角落裡靜靜的躺着那根獸角。如此試驗了五六次之後,狄遠有些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將那布袋綁在了自己內衣的腰間,然後用外衣遮嚴實了,又不放心的按了按,確信了不會凋落,纔開始觀察其手中的那枚紫色碎片來。
這枚紫色的碎片入手沉重,看起來材質十分特殊,上面刻滿了各種奇怪的野獸形象,雖然只有巴掌大小一塊,但是卻每隻野獸都刻畫的栩栩如生,這不禁讓狄遠又一次想起那枚珍貴的玉佩來,“大約這都是用同樣的工藝製成的吧!”狄遠默默的想道。
只是這枚碎片除了細緻精巧之外,狄遠一時間卻看不出任何特異之處,想了想,狄遠還是將它收進了那個奇怪的布袋中,然後看了看這個石室,確定沒有其他東西了之後,狄遠便拿了石桌上那盞燈,在燈光的照耀下,往黝黑的通道中走去。
這個通道卻完全不像那個石室一般乾燥,四處不斷有白色的霧氣從通道邊的縫隙中涌進來,常年的溼氣侵蝕之下,石壁已經變得斑斑駁駁了,上面長滿了青苔,一些蕨類甚至已經從通道的頂部垂落下來了,如果沒有陰暗的光線,到也像是一處世外仙境的入口一般。
狄遠扶着一邊的牆壁,以防不小心之下,被地上的青苔滑到,一隻手託着那盞燈,照着前面的路徑。通道中的縫隙中不時有一些風吹進來,使得那盞燈上面的火焰有些明滅不定的樣子,在地面上晃出巨大的陰影不停的閃動。
此處不知道爲何,似乎比前面寒冷了不少,那些從隙道里面涌進來的白色霧氣更加明顯且頻繁的出現了,狄遠冥冥中感覺這裡有些詭異,但是卻又說不出來。
又走了一段路,狄遠忽然覺得此處寒氣更盛了,似乎到了寒冬臘月一般,而眼力盡處忽然出現了許多晃動的白色光點,正在慢慢的往自己這邊靠近。看着這些光點上下浮動的樣子,狄遠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鬼火!
但是狄遠仔細的看了一下,又覺得不像,心中不由有點惴惴不安起來,如果是鬼火他倒也不怕,昔年飢餓的時候在墓地中尋找一些富貴人家留下的祭品來填飽肚子,也見到過所謂的鬼火,這些東西看起來雖然嚇人,但是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傷害,這時候反倒是一些未知的東西,更讓狄遠有些頭皮發麻的感覺。
不過既然到了此地,那也就只有硬着頭皮往前走了,再說後退過去也應該找不到出路,因而狄遠也管不了那些越飄越近的東西,反而邁開步子朝這些東西走去。
離得近了,狄遠纔看清這些東西的樣子,一個個都似乎和一團火焰很相似,飄忽不定,遠遠看去的確跟鬼火十分相似,但是實際上這些東西並不是詭異的綠色,而是雪白之色,並且飄過邊上的石壁的時候,石壁上就會迅速凝結起一層薄薄的白冰,由此可見這些東西溫度之寒了。
不過這些東西似乎也是頗有靈性,見到狄遠走近了,都刷的一下子全部圍了上來,不斷的圍着狄遠打轉。狄遠卻不由暗暗叫苦,他只覺得自己一下子落到了一個冰雪世界中,身不由己縮成一團,瑟瑟發抖起來。
只是這些東西不知是沒有攻擊的意思,還是忌憚狄遠身上的東西,僅僅是在狄遠身邊晃悠,卻不再靠上來,像是在圍觀狄遠這個外來者一樣。
狄遠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自己遲早被凍死在這裡,一咬牙,拿着手中的那盞燈,朝其中一個光團逼去,只見那個光團似乎膽小至極,見到燈火逼來,嗖的一聲退到了後面。
見到此景,狄遠神情一振,也顧不得寒冷,立馬站了起來,然後舉起燈火,對着那些光團一晃,猛的往外面衝了出去,誰知那些光團根本不攔他,呼嘯而散。
狄遠也不管,扔了那盞因爲跑得急了而滅去的燈火,一個勁的往通道的一邊衝去,跑了也不知道多久時間,狄遠措手不及之間,一頭撞上了一面石壁,只聽轟的一聲,石壁竟然一碰即碎,狄遠一頭撞了出去。
正在這時候,這墓穴內部似乎觸動了什麼東西,開始轟隆隆巨震起來,各種壁畫石牆都分崩析離,脫落下來,石室中灰塵四濺,而陰森的通道中,那些白色的光團也開始四處逃散,似乎有些驚慌失措。
狄遠只覺得整座山在動搖,似乎要塌陷下去一般,看了看四周,確定了這是雲渺山的一處,狄遠也不管其他,雙手一使勁,從洞穴中爬了出來,誰知狄遠剛剛出來,便覺得腳下猛地一頓,險些站不住,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狄遠回首望去時,正見到山腰中間猛然塌下去一大塊。
狄遠暗自慶幸,心中不由再次對那個建造這個墓穴的傢伙怨念不已。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當初的建造者在這洞穴入口處的石壁以及通道的地面各自設置了一處機關,若是按照正常情況進入墓穴,那麼一旦兩個機關全部激發,整個墓穴就會自毀,進入其中的人便都會葬身其中,說起來這一招不可謂不毒辣。
不過上千年前那位前輩怎麼也想不到狄遠不是從這邊進去的,而是機緣巧合,從另一邊一個自然形成的光滑石穴進入到那個墓穴的,於是苦心設計便成了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