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帳中多文書,只不過墨子洵爲了防止文書遭竊,因而便在文書外設下禁制。
池霜法力被封印,因而自然不怕其偷看,而文漸卻是不然,如果真令文漸攻入帥帳,只怕會強行破壞禁制,將墨家文書洗劫一空。
翌日,天剛剛亮,林雲便是行至帥帳中,喚醒了呼呼大睡的池霜。
“如何?”池霜揉揉惺忪睡眼,向林雲遞了個疑惑眼神。
林雲笑道:“池霜老將軍,天已大亮,是時候送你回寒露城了。”
池霜登時清醒了幾分,也不作聲,向林雲微微頷首。
“我已差人提前埋鍋造飯,只等老將軍一醒,自然便會將飯食送上。”林雲拍了拍手,火頭軍端着飯食掀簾而入,將飯食送至池霜面前。
林雲笑道:“軍中無甚美食,好在附近多有野味,我知池老將軍最是喜愛喝酒吃肉,因而便早早帶人前去獵了些野味,還請池老將軍品嚐。”
池霜默然不語,便是他親生兒子,也未曾將他伺候的如此周到。
他擡起頭望着林雲,卻隱隱覺得林雲似乎也沒那麼討厭了。
林雲輕咳一聲,道:“將軍,快些用膳吧,吃完我便要將你送出轅門了,萬一此時文漸再來劫營,我可吃罪不起了。”
“好吧。”池霜無奈,只是他也無甚胃口,只是草草幾口,便是將飯食推向了一旁。
林雲看在眼裡,開口道:“既然如此,老將軍隨我來吧。”
涉及到自己的身家大事,池霜聞言也不敢怠慢,緊緊跟隨在林雲身後。
行不數步,林雲忽轉頭道:“老將軍,招降一事倒是我考慮不周了,老將軍妻小皆在霰雪城,若真投降了我墨家,只怕妻小難免遭霰雪王毒手了。”
“呵呵。”池霜只是憨然一笑,便沒有再作聲。
墨家大營旌旗飄飄,望着那高高書寫着“雪”與“墨”字的大旗,池霜不禁黯然。
這旗上“墨”字,自然便是代表墨家,而“雪”字,則是代表着雪鱗。
雪鱗亦是前任霰雪王親生子嗣,即便真要繼承霰雪王之位,也並不是如此過分之事。何況但凡是在朝爲官的衆人皆知曉雪鱗殿下待人寬厚,脾氣秉性與霰雪王大不相同。
池霜心中甚至發出瞭如是疑問,墨家當真算是賊子嗎?
昔日的墨家可謂是戰功赫赫,但“狡兔死,走狗烹”此等事,卻是在此時發生在了墨家與霰雪王之間。
或許,這也正是墨家揭竿而起的原因。
林雲與池霜二人各懷心事,不知不覺間,兩人已是走出了轅門。黃金獨角獸早早便由數位士兵領至營前,見到黃金獨角獸,池霜面色總算是放鬆了不少。
林雲笑道:“池老將軍快走吧,再晚些我可要反悔了。”
這話當然是嬉笑之言,池霜自不當真,跨上黃金獨角獸,他向林雲微微拱手:“多謝你了,林兄弟。”
兄弟?林雲啞然失笑,他與池霜的年紀差距太大,若真算起來,池霜做他爺爺都不爲過,可是如今池霜竟以兄弟相稱,着實是不得不令人驚訝。
林雲亦是拱手,對池霜笑道:“池老將軍不要客氣了,快走吧。”
池霜深深地望了林雲一眼,撥弄着黃金獨角獸的繮繩遠去。
“就這麼放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吧?”風凌現身在林雲身旁無奈出聲。
“便宜?”林雲笑道:“對於他這等人來說,放走他卻偏偏是最殘忍的,比殺了他還要殘忍。”
風凌茫然搖頭道:“什麼殘忍,能夠活下去還有什麼殘忍,我不明白。”
對於人類,她還是不甚瞭解。
望着池霜遠去的背影,林雲面色悵然。此番回去,池霜只怕是要抵受相當大的壓力,他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戰敗的恥辱,想必還會有文漸的懷疑和他自己的自責。
“統領,我近來聞得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回到帥帳後,樑垚忽然開口。
“說來聽聽。”林雲坐于帥位上凝望着桌上的地圖怔怔出神,聞言纔回過神來,向樑垚微微一笑。
跟林雲,樑垚也不甚客氣,當下走上前來,手指輕點地圖:“統領,你看此處。”
林雲順着樑垚的目光望去,根據地圖上詳細記載的地形來判斷,樑垚所指的位置應當是一處懸崖,這懸崖就處於浜道以東的位置。
“此地不得不防。”樑垚簡短地說道。
林雲忍不住撓了撓頭,行軍向來是避難就易,避開難走的道路,儘量在平坦的大路上進軍,如此一來,便是大大地降低甚至是避免了被埋伏的可能。
“我想起來了,前些日子我也與師傅去此地巡視過一番,此處乃是一處斷崖,除了煉神高手外,任何高手都不可能自斷崖下憑步而上。”林雲道。
這的確是墨子洵的原話,當然,墨子洵所指的高手只是限制於水脈修士內,對土脈修士來說,要沿着斷崖攀登上來又有何難?
“只是不能憑步而上,若是用些手段,還是不難爬上來的。”樑垚搖頭,“若是真有敵人自斷崖上爬上,我們的處境會如何?”
林雲擋住地圖的其餘區域,單獨向那斷崖附近望去。
這一看,卻是讓他大驚失色,如若真有人自那斷崖處攀登上浜道,便是可以輕鬆繞向墨家大營後方,截斷墨家糧道。
只是,如今文漸軍絕不可能繞過樑城的防衛,自東方繞向斷崖,能夠從斷崖而來的,或許可能會是霰雪王手下修士與人馬。
“此時師傅已去了玄霄山,霰雪王還會派人來此處嗎?如果當真那樣做,豈不是自討苦吃了?”林雲摸了摸下巴。
“這便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曾觀察過以往霰雪王的御駕親征,大多計策皆是如此,這便是霰雪王的霸道之處。”樑垚凝重道。
霰雪王亦是睚眥必報之人,每每中了計策,下次必定要以此計策相還。只是往往如此,便是放棄了擊潰敵人的最佳計策,這便成了霍封在霰雪王那方從未得到重用的原因。
霍封有謀嗎?答案是肯定的,只是霍封經天緯地之謀,但卻總是忤逆霰雪王的意思,每每令霰雪王大爲惱怒。
“你的意思是,我需派出兵馬與修士鎮守此地?”林雲皺眉,此時他手中還剩三萬七千餘人,人手並不算多,若再分出兵馬鎮守斷崖,只怕再與文漸交鋒便要力不從心了。
“統領,相信我,不出三日,必有人從斷崖摸上。”樑垚明白林雲想法,因而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證。
林雲微微頷首,道:“既然如此,我便派出一萬人歸你調遣……”
“不!”話音未落,樑垚便出言打亂了林雲,“我需要兩萬兵馬,並且,我要從你手下要兩人,與我一同守衛斷崖。”
“兩萬人……好吧。”林雲竟是真點頭答應下來。若是旁人與他說此等話,他定是會將那人當成瘋子,可如今這話從樑垚口中說出,便是由不得人不信了。
見林雲竟如此痛快得答應下來,樑垚大喜,出謀劃策道:“統領,你可派人將旌旗減少些,文漸不明所以,應當會被你唬住,三日後,我便會迴轉。”
林雲點頭,忽又問道:“那麼,你想帶誰前往?”
樑垚不假思索道:“風凌與瘦猴,有此二人足矣。瘦猴作斥候,風凌對付敵人,應當是手到擒來的。”
雪鷹衛中無庸人,瘦猴雖境界較低,卻有着自己的優勢。他除了精通盜術外,還有一門天生的過人之能——攀爬。
林雲也曾見過瘦猴在竹林間靈活穿梭,那靈巧程度絕非一般人可比,瘦猴的確是無愧其名。
“好,只是你可莫要大敗歸來,否則我可成了墨家的罪人了。”林雲苦笑,此番他可是將身家性命一併壓上了,若是樑垚那邊出了岔子,他這邊也不會有好下場。
只是,相比而言還是防守斷崖更重要些,林雲也明白這個道理。
若是霰雪王一方攀爬上斷崖斷了墨家糧道,林雲也只能帶兵,到時候文漸定然再出寒露城步步緊逼,墨家每退一步,文漸軍便會緊緊相逼。
到時候,林雲這邊便又回到了一月以前的情況,這倒也罷了,若這些事情當真發生了,墨子洵與那五萬騎兵也會被堵截在玄霄山與寒露城之間不得逃脫,隨日後糧草耗盡,這五萬騎兵的下場不言而喻。
因此,林雲寧願冒着被全軍覆沒的風險,也要將斷崖守住。
當然,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便是林雲對樑垚的信任。自打樑垚化身爲白澤又拜霍封爲師後,幾乎是算無遺策,這是有目共睹的。
“你準備何時前往?”林雲小聲問道。
“待點出兵將後,便馬上趕去斷崖。”計策被採納,樑垚心情大好,他也想向林雲賣個關子,待得勝歸來後再表明自己的推測。
林雲笑道:“霰雪王與我等皆有恩怨,此番前往,務必令他的手下大敗而歸。對了,倒是忘了此事……”
說話間,他輕輕劃破手掌,取出一玉瓶,將鮮血滴在玉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