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悲痛之色難掩。手裡緊緊攥着敖景的佩飾。剜心而道:“紫賢。事情還沒有查明前。恕我不能將那些孩子歸還於你。”龍王剛收到自己四兒子的死訊。已然是急痛攻心。縱然他知道殺他兒子的可能並非是花瑤等人。但此事確實因他們而起。叫他怎麼能不恨。
此時的龍王面容扭曲。一副不爲敖景報仇誓不罷休的模樣。紫賢也不能再說什麼。他從瀛洲匆忙趕來。身邊只帶了能洞悉世事的“識光鏡”。
然而識光鏡法力有限。根本照不到被“金鎖陣”籠罩的四王府。紫賢對此事也是萬般無奈。一切擺明了就是算計好的。偏偏就讓幾個孩子不偏不倚的給撞上了。
紫賢一邊安慰道:“雨神節哀。”一邊想的卻是方纔識光鏡中一晃而過的六太子敖舟。他進四王府做什麼。
龍王哽咽難語。費力道:“我的兒。可憐的孩子…”
“雨神。那幾個孩子實在無辜。也確實沒有這麼大本事。”龍王根本無心聽這樣的話。紫賢又道:“此事尚有可解之法。還請雨神速去冥界追回四太子的魂魄。當務之急是把四太子救活要緊。”
龍王不以爲然。哀聲道:“肉體已死。追回魂魄有何用。”他龍族之人豈能輕易復生。
紫賢沒答話。龍王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紫賢斷不會說沒用的話。很快反應道: “你是說能使復甦萬物的大地之力。”見紫賢默認。龍王才輕聲道:“可如今那大地靈石正在怨龍體內。我怎能去奪”
九玄那點禁史也就能瞞過凡人。神界、仙界多半都是知道的。只是龍族與九玄雖同處人間。卻各司其職。他斷不能爲了自己的小兒而至天下蒼生不顧。
“雨神有所不知。新的大地之靈早在十幾年前就出世了。就是我那小師侄花瑤。只是她如今失憶了…再記不得‘降雪’的用法。”
“哦。我東海仙丹靈藥有的是。定能幫那孩子恢復記憶。”
“不不。雨神誤會我的意思了。催動‘降雪’原不必想起以前的事。她命中註定該有此劫。我不過是擔心…” 紫賢欲言又止。嘆氣道:“罷了。此事也是我管教不周。紫賢定會盡力救治四太子。只是此事沒那麼簡單。雨神也該理理家事了。”
紫賢並未直說。到底都是活了幾萬歲的人了。龍王豈會看不出端倪。只是不敢確信道:“紫賢是說、老大跟老六。”
… …
我、七哥。許師兄。分別靠在三棵桃花樹下。享受着別樣的閒情雅緻。
花香四溢。樹枝跟着微風輕顫。搖下一兩朵桃花。四五片花瓣。
我將一朵最是嬌豔的桃花捏在了手心。飽滿的汁液很快便溢了出來。它鑽進指縫。淌紅了肌膚。又被拂風吹乾。
我食指交握。將粘稠的汁液搓的更均勻。滿意一笑。就當是給自己嫩嫩手。
三棵桃樹捱得極近。身邊不解風情的七哥。湊近道:“幻術變得也能玩這麼開心。”
我怒視着七哥道:“怎麼。你還不讓我自得其樂了。”另一邊的許師兄掩嘴笑笑。這樣低級的幻術他當然看不上。只是看我玩的開心。一直沒打擾罷了。
七哥笑意難掩:“不敢。你給這牢房平添了一絲樂趣。我怎敢笑話。”
我糾正道:“什麼叫我給這牢房平添一絲樂趣。是我施的幻術給牢房平添一絲樂趣。”說完。看向許文謙道:“師兄。對不對。”
許文謙認同道:“不錯。”
我靠的位置正對牢房的門。隨便掃了一眼。一條黑影乍現。牢房內外均是陰暗異常。根本看不真切。我沒有理會:“師兄。麻煩你對我剛剛施的幻術點評一下吧。”
許文謙淡淡道:“很好。有些幻陣的架勢。你能利用牢房的地勢。幻化天地。變通陰陽。循則…”
我不自覺的往門口瞟。總覺得那兒站了個人。使勁眯了眯眼睛。仍舊看不清。不一會兒師兄說完了。牢房內靜悄悄的。我尷尬的看了看許師兄。他剛剛說什麼我都沒聽清。訕訕道:“呵呵。師兄。你再說一遍行嗎。”
“可以。師妹方纔的幻術能幻化天地。變通陰陽。循則有致。終而…”
我又望了望向牢門。接着聽許師兄說道:“…會意其法。自是能掌控其衰減之勢。入識中的上乘幻術便要求施幻這悟性通透。勝於爛熟於心…”
我不自覺的又望了望。七尺黑影遇見清晰。年約三旬。相貌中上。濃密的眉宇間威嚴難擋。不是師叔是誰。我騰的一下站起來道:“師…師叔…” 你怎麼悄無聲息的。
另兩個人回頭。也跟着站起來。師叔淡淡掃了我們一眼:“過得不錯。”身後出來兩個蝦頭兵。把牢門打開。
師叔本領會不會太大了。連四太子敖景死了都能讓龍王把我們放出來。我都開始崇拜起師叔了。
師叔吩咐道:“文謙。你帶秋公子先回瀛洲。爲師有點事找你師妹幫忙。”
幫忙。師叔說幫忙。連宇宙無敵的師叔都要求我了。我抿嘴一樂。
正愣神呢。師叔都已經走出牢房老遠。空蕩的厲聲傳來:“傻笑什麼。還不快點跟上。”嚇了我一跳。忙跟上師叔。
師叔領我到了一間冰室。四周空曠。唯有一座透明冰棺十分顯眼。冰氣繚繞。隱約能看清冰棺裡睡着一位穿金色蟒袍的男子。師叔領我走近了些。我看清了男子的容貌:“四太子。”
“把你脖子上的勾玉解下來。”
師叔怎知我有脖子上有勾玉。我一併解下來兩條。解釋道:“我不知師叔要哪個。”我隱約記得天青色那塊是師兄給我的。裡面裝了什麼咒語。
師叔微不可聞地嘆了聲氣:“你拿着白色那塊。它叫‘降雪’。”我又把天青色那塊掛回脖子上。問道:“師叔要我做什麼。”
師叔語氣平和道:“小花。我問你。你手中的降雪能使萬物起死回生。但每催動一次。你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法力大減。你可願意用它救活四太子。”
我有點猶豫。倒不是擔心法力大減。而是他強搶秋花在先。自食惡果再後。若不是我們被人算計。他的死與我半毛錢關係也沒有。
但到底是師叔救了我們。若不答應救活敖景。龍王也不會善罷甘休。對着敖景這種人。我當真做不到違心。只能道:“勉強願意。”
剛剛師叔一直在盯着我。我心底的掙扎或許全被他看到了。他卻滿意的笑笑:“好孩子。”頓了頓。頗有些爲難道:“一會兒師叔要對你施展‘探識’。師叔不會看別的東西。只把使用降雪的方法找到。願意相信師叔嗎。”
一句話有兩個不同的理解。紫賢覺得。花瑤是女孩子。心思細膩也複雜。施展探識的過程中肯定會探到些別的東西。他若不這麼說。花瑤日後也爲難。再者他一個活了幾萬歲的老頭子。對什麼事不是見怪不怪。
花瑤卻覺得。可千萬別把她在背地裡罵他的話給探出來。她還不想那麼早英逝。顫顫巍巍的點點頭。
還好紫賢不知道。他若知道花瑤此刻心中想的是這些。還不怒火三丈。賞她個大不敬師長的三百戒尺。白費他一番口舌和心思不說。着實讓他心寒。
花瑤先把師叔平日裡的好想上千遍萬遍。視死如歸道:“師叔來吧。花瑤準備好了。”
師叔淡淡道:“站在那兒別動就好。”
半晌。就見師叔閉上了眼睛。到了探識這一層果然不一般。完全沒有感覺不說。甚至半點都察覺不出。我一邊心無雜念。一邊觀察師叔的臉色。不綠就行。別的顏色我也管不了。又過了半晌。我見師叔睜了眼睛。試探道:“師叔可探完了。”
師叔語氣如常:“唔。還沒開始。剛剛元神出竅把四太子的魂魄牽了來。”
我絕倒。
剛剛醞釀的心無雜念是白費了。這個師叔。元神出竅也不早說。弄得我肚子裡莫名冒起一小股怒火。面上依舊謙恭地問:“師叔。可以開始了嗎。”
“已經結束了。”師叔蹙了蹙眉。面色果然不大好…
這啥。這啥
戰戰兢兢的問道:“師叔看到了嗎。”其實我是想說:“師叔看到別的什麼了嗎。”
他若說不僅看到了她在背後罵他。還看出些別的。焉有臉面再承認自己剛剛保證過的話。最後紫賢滿肚子氣。終化爲一句淡淡道:“只看到降雪的使用方法。口訣有些長。我一會兒寫在紙上。你把它背下來。”
“是。”嚇死我了。我鬆了口氣。
… …
師叔詢問道:“小花。身體可還撐得住。”
我擦了把汗。除了一點法力都使不出來也再無別的其他感覺。“我沒事。總算把這個傢伙給救活了。”
說來奇怪。使用降雪的方法便是將敖景帶回一個虛造的世界。那片大地中孕育着取之不盡的靈力。能使朽木回春。也同樣能使人起死回生。
那個叫‘大地’的地方。或許我來過多次。一景一致都十分熟悉。有那麼一瞬間。我似乎以爲我的記憶都要回來了。又在那麼短短的剎那。那種感覺消失了。我竟還是一點都想起不來。
冰棺裡的人身體強壯。死得快。醒得更快。忙道:“多謝紫賢上仙、花瑤姑娘爲敖景救治。敖景在一旁都看見了。之前都是敖景不對。”
我本想不予理會。見他與之前的耀武揚威實在反差太大。諷刺道:“要謝就謝我師叔。我可不敢承你這情。”
“花瑤姑娘還在怪敖景。”
我不置可否。側身對師叔道:“師叔。我們可以走了嗎。”
師叔不緊不慢地開口:“你難道不想問問他。是誰將他的死嫁禍給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