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不容髮之際,憑空飛來一條綵帶,剛好縛在大蛇七寸處,輕輕一提,大蛇登時全身癱軟,尾巴垂下來,動彈不得。緊接着,“呼”的一道身影,輕巧落到樹上,綵帶另一端便牽在那人手中。
卞小都擡頭望去,只見來人姿容豔麗,媚眼含情,竟是慧陰娘子,聽她款款道:“小兄弟,你不在山頂等我,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卞小都暗暗吃驚,臉上不動聲色道:“小僧剛纔突然想起件要緊事,不得不趕緊離開,本待辦完事再去找姊姊,誰知不小心落到崖下,又被毒蛇攻擊,幸好姊姊來得及時,救了我們。”
慧陰娘子手腕翻轉,綵帶一卷,把大蛇放脫出去,那大蛇身子一觸到石壁,立即快速遊走,轉眼逃得無影無蹤。慧陰娘子道:“此處是這蟲兒修煉之所,你們佔了它地盤,它自然要跟你拼命了。”說着向他身後一望,不禁皺眉道:“那不是我抓來的晚餐麼?怎麼會和你在一起?”
卞小都坦然道:“這位姑娘是小僧朋友,小僧便是怕姊姊吃了她,所以才帶她一起出來,本想把她送到穩妥處,再去找姊姊,不想姊姊追到這裡來。”
慧陰娘子輕笑道:“兄弟朋友忒也多些,怎麼先前又不和我說?”卞小都道:“先前說了,恐姊姊不會答允。”慧陰娘子臉色一沉,脣邊笑意漸漸轉爲冷峭,說道:“你以爲我現在便會答允嗎?”手腕一轉,綵帶飄飄,畫出一道彎彎弧線,繞過卞小都,朝少女捲去。
卞小都暗道不好,急忙戟指爲劍,往前一劃,想用靈氣把綵帶截斷,雖知這一下不見得管用,但危急時刻也顧不得許多。慧陰娘子果然早料到此招,手腕輕輕一抖,綵帶“突”的跳起來,躍過他手指,仍朝少女飛去。卞小都立即改指爲抓,手臂上揚,想要抓住綵帶,慧陰娘子一聲冷笑,手腕連連扯動,綵帶化作波浪,滾滾向前,眼見這一抓又要落空,卞小都大叫一聲,腳尖在樹上一點,整個身子騰空而起,兩臂直往綵帶上抱去。
慧陰娘子表情一變,知道這次若再不讓他抓住,恐他便得墮崖身亡,無奈之下,不敢變招,只得任由他抱住。卞小都抓着綵帶,“呼”的落下,吊在半空,身子隨着綵帶盪來盪去,口中叫道:“慧陰娘子,你千萬莫傷害她。”
慧陰娘子臉色鐵青,恨恨道:“她到底是你什麼人,要你這般不顧性命救她?”
卞小都道:“她是……”只說了兩個字,便即啞然,本以爲這個問題很好回答,沒想到卻是那麼難以描述,他心中一緊,不禁暗問自己:“是呀?她到底是我什麼人呢?我爲何這般不顧性命救她?我如此對她,她卻一點不把我放在心上,若是她永遠也不睬我,我……我該如何是好?”一時心緒悠悠,越想越難過。
綵帶漸漸停止搖晃,他擡頭仰望,只見天邊昏暗,一彎淺月懸掛崖頂,兩面絕壁一片岑寂。他“唉!”的一聲輕嘆,說道:“其實小僧也不知道爲什麼,只是一見到她,便心中喜歡,她只要對我笑一笑,我便無比快活,唉!便是那須臾山頂,驚鴻一瞥,不知是孽緣還是善緣?有時小僧半夜驚醒,大汗淋漓,難以自己,小僧修佛不成,只怕要墮入魔道了,阿彌陀佛!”
藉着月色,慧陰娘子呆呆望着對面少女,只見她倩影嫋嫋,亭亭玉立,朱脣嬌豔,兩頰淡淡一抹兒霞彩,一雙眸子點漆瀲灩,在暗夜裡波光閃耀,雖然額前秀髮有些凌亂,卻難掩其絕世容姿。慧陰娘子暗自嘆息,她先前未曾留意,這時經一番打量,不覺自慚形穢,苦笑道:“妹妹果然生得漂亮,姊姊真的好羨慕你。”
那少女薄脣輕咬,正在暗暗發愁,她此刻身處絕壁,又深知眼前妖精厲害,只怕今日再難逃出生天,忽聽對面妖精讚美自己,心中更加恐懼,不由微微發抖,雙手交叉護在胸前,想要說句狠話,卻怎麼也鼓不足勇氣。
樹幹發出“咔”的一聲輕響,眼看斷裂處越來越大,馬上就要支撐不住了。慧陰娘子道:“咱們上去吧。”說着一提綵帶,把卞小都拉上來,然後綵帶一通亂舞,把他們兩人纏繞在一起,輕輕一躍,朝崖頂飛去。
也不知那慧陰娘子有意還是無意?此刻卞小都仰面向上,少女俯身向下,兩人剛好面對着面,而且肌膚相近,幾乎能聽到對方的脈搏。少女又羞又惱,只是苦於全身被縛,一絲也動彈不得,只好最大限度仰着臉兒,生怕給對方佔去便宜。卞小都與佳人緊緊貼着,感覺她胸前被兩團軟綿綿的事物不住顫抖,雖然心中拼命抑制,卻怎麼也阻止不了身下那件礙事之物豎得越來越高。
慧陰娘子體內靈氣流轉,御風而行,身姿偏偏飄舞,緩緩上升,頃刻,來到崖頂之上,綵帶一卷,把二人丟到地上。
卞小都一扶身,站起來對少女道:“李姑娘,你……你沒怎麼樣吧?”少女猛地扇了他一記耳光,怒道:“卞小都!我從此再也不想見你!”說着淚珠滾滾,嗚咽出聲。卞小都用手撫着被打的面頰,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身後,慧陰娘子突然冷哼一聲,道:“她既如此對你,你又何必對她念念不忘?”卞小都轉身,向她深施一禮道:“姊姊慈悲,小僧多謝姊姊救命之恩。”
慧陰娘子道:“你也不須謝我,我帶你們上來,原也沒想放你們走。”卞小都道:“姊姊還要怎的?”慧陰娘子朝少女一指:“這人本是我腑中之物,但兄弟既然愛她,看在咱們先前情分上,放了她倒也無妨,不過,我有個條件,我要她親口對我說,她也喜歡你!”
卞小都嘆道:“姊姊何必強求於人,說不說喜歡,有什麼重要的?”慧陰娘子道:“自然重要!她若不喜歡你,你又何必救她,不如讓我把她吃了,她若是喜歡你,唉!兄弟,姊姊也是真心愛你,不願見你傷心,自然會成全你們。”
卞小都甚感爲難,向少女望去,見她神情冷淡,望也不望自己,想來是沒可能喜歡自己了。本想勸她先應了那句話,把眼前打發過去,只是出家人不打誑語,這話卻又不知從何勸起了,耳邊再次響起慧陰娘子柔媚的聲音:“妹妹,你到底喜不喜歡他呢?”
那少女心中早已憤恨到極點,她本是極爲驕傲之人,這幾日卻處處被人抑制,遭人羞辱,這時實在難以忍受,突然大聲道:“妖精!你要殺便殺,要吃便吃,多說什麼?我告訴你,這個人,我以前不喜歡!現在不喜歡!將來更不會喜歡!”說完,一昂頭,只是閉目等死。
慧陰娘子一呆,沒想到少女竟說得這般斬釘截鐵,正在猶豫要不要把她殺了,猛然夜空裡劃過兩道長嘯,那嘯聲清亮激昂,延綿不絕,越來越近。慧陰娘子臉上變色,驀然也是一聲長嘯,衝空中喝道:“青劍門的小賊!老孃已經避開你們,你們怎的還要窮追不捨?你以爲老孃真的懼怕你們麼?哼!老孃不願和你們相鬥,只是不想鬧得兩敗俱傷,既然你們一再相逼,說不得,老孃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嗖嗖”,兩支長劍破空飛來,劍上兩名少年衣袖飄飄,神采非凡,猛然“嘟”的一聲,御劍懸於半空,其中一名少年朝下方冷冷道:“慧陰娘子,你擅殺我同道,剝皮食肉,攝取好人丹陽,做出許多大逆不道之事,我青劍門今日決不放過你!”
那少女一見兩名少年,頓時大喜過望,突然跳起來,奔出幾步,叫道:“楚大哥,我在這裡,你是來救小妹的麼?”
先前說話的少年與少女四目相對,也是一陣驚喜,說道:“晴兒姑娘,我和祁師兄聽聞你出事,便急忙趕過來,所幸沒什麼意外,這便好了。”說着,和另一名少年一起躍下,隨手一招,兩支長劍在夜空裡畫出兩道亮麗的彩弧,“嚓嚓”兩下,歸於劍匣。
李晴上前拉住那少年一隻手,道:“楚大哥,剛纔我都擔心死了,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楚姓少年微笑道:“前日我和祁師兄奉家師之命,到府中拜見令尊,後來問起姑娘,令尊說你陪紫雲觀的衆位道長去了芍香之森,我和祁師兄正好也沒什麼要緊事,便一起去芍香之森尋你,半路上遇見紫雲觀各位道長,聽那些道長說,前夜露宿時,你和另一位叫沖虛的道長突然離奇失蹤,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和祁師兄卻知這熊耳山下有一隻蠍子精,十分陰毒,專吃人肉,懷疑你是被她擄了去,我們急忙趕到蠍子洞,一路殺進去,卻只見到半鍋燉爛的人肉,並不見你的蹤影,我和祁師兄以爲你已身遭不測,當時心中悲憤,發誓要給你報仇,便一路尋着妖氣而來,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說到此處,心中情意綿綿,用力握着她手道:“晴兒姑娘,你沒出事,我,我真是太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