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平安鎮,這裡是個小碼頭,碼頭上已經有兩個小廝模樣的擡着很大的一個食盒在等着,那食盒如同磨盤那麼大,上下有七八層,難怪得兩人擡着。
船一停下,兩人將食盒擡上了船便下去了,船離開碼頭繼續往前航行。
之杏和之桃急忙的收拾桌子將食盒裡的東西擺出來,一擺出來果然是豐盛的一桌酒菜。
楊若嫣看她們一盤盤的往外擺,開始還笑吟吟的,後來看着源源不斷的,不免有些吃驚,問朱鏗寒:“怎麼這麼多?咱們幾個人而已,哪裡吃得了?”
朱鏗寒笑着道:“就是要熱鬧,又不是叫你一定要吃完。”
擺了小半刻纔算是擺完了,楊若嫣起身到大桌子前看,滿滿當當的飯菜,長壽果、長壽麪都有,長壽麪還做的很精緻,一根長長的麪條臥在青花白瓷碗中,旁邊的大肚白瓷盅裡飄出來蓮葉煲雞湯的香味。蓮葉煲雞湯有消暑清燥的作用。
楊若嫣心裡挺感動的,朱鏗寒確實準備很細心,因爲楊浩文他們幾個都在,也不好意思表露,因對朱鏗寒道:“這麼多菜也吃不了,給之杏她們端下去些吧?”
這是朱鏗寒準備的,禮貌上應該是問一問的,朱鏗寒聽了笑着道:“你安排就是了。”
楊若嫣便叫之杏和之桃端了十幾盤菜下去,給她們兩個並跟着楊浩文的幾個小廝分了吃。
楊浩文也很高興,不過他沒有楊若嫣想的那麼多,只是今年的生辰過得熱鬧,他便高興的很。在船上吃的向來簡單,雖然這才過了幾天,但是楊洲文和楊立文已經覺着無聊了,猛地見了這樣豐盛的一頓午宴,自然也是興高采烈的。
午飯吃了,楊洲文和楊立文去歇午覺,楊浩文吃多了,去二樓甲板上消消食。
朱鏗寒終於等到了單獨和楊若嫣在一塊兒的時候,剛說了一句:“你怎麼吃得那麼少?”
楊若嫣已經叫之杏拿來了聽診器,吩咐他:“胳膊伸出來。”
朱鏗寒乖乖的把胳膊伸出來放在迎枕上,又重新的問道:“你中午怎麼吃得那麼少?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
之杏在旁邊道:“姑娘有些暈船,來的時候在船上吃得就不多,今天已經算是不錯了,一碗長壽麪全都吃了呢!”
楊若嫣轉頭嗔她:“你話真多啊!”
之杏笑嘻嘻的將聽診器放在了桌上走了出去。
朱鏗寒這才恍然,又失笑道:“你是大夫,竟然也暈船麼?”
楊若嫣好笑道:“大夫也是人啊,也會生病受寒,一樣也會中暑暈船。”她伸手搭在朱鏗寒的脈搏上,靜靜的診脈。
一會兒放下,又拿聽診器去聽他的心跳,朱鏗寒配合的坐着不動,只看着楊若嫣專注的樣子,輕聲問道:“若嫣,你做的這個叫什麼?”
“聽診器。”
“這個聽得準嗎?”
“還行。”
“是這個聽得準,還是上一次你直接貼着我的心聽得準?”
楊若嫣直起腰來了,漲紅了臉瞪了他一眼。
朱鏗寒笑着道:“如果這個沒有那個準,你以後……”
“你還說!”楊若嫣滿臉通紅的打斷了他:“我那是爲了救你一命,你倒拿這個來取笑我了?”
朱鏗寒看她有點惱了,慌忙的低聲賠不是:“不是的,我怎麼會取笑你?我是開玩笑的……好吧,我只是不想和你總那麼生疏,想和你說話的時候能隨便一點,是我輕浮了。”
楊若嫣倒沒有特別生氣,只是警告他一句不要這樣隨便而已,看他又緊張成這樣,本是個清冷淡漠的人,身上的氣質也是淡定的氣質,此時如此的緊張,一雙眸子緊張的望着自己,倒好像他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楊若嫣不由得好笑,又笑了:“瞧你的樣子,好像是我委屈了你一樣。”
朱鏗寒見她並沒有生氣,這才鬆了口氣,當下也不敢在多說話了,只老老實實由她聽着自己的心跳,等她聽好了收起聽診器的時候,才訕訕的問:“是不是好點了?”
楊若嫣想了想道:“只要吃着藥,不簡單的治療着,會好的,不過我以前說過,你的病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不要着急。”
“嗯。”朱鏗寒輕輕答應了一聲。
之杏進來收起了看病的東西,之桃端來了茶,楊若嫣想想自己和他單獨在船艙畢竟不好,便叫之桃在外面擺上桌椅,和朱鏗寒兩人去坐在船艙外面,邊看着周圍的景色,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也不用刻意的找話題,若是安靜了,便靜靜的看着周圍的景色,兩人都很享受這自然的靜寂時光。
楊若嫣茶杯子空了,不等在門口候着的之杏和之桃上來,朱鏗寒便已經很自然的給她續上杯,此時楊若嫣便一笑輕聲道:“多謝。”
而朱鏗寒並不說話,只笑,心中驚豔於她一閃而逝的嫣然一笑。
傍晚船到了東昌府,李管家上船去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身後跟着幾個小廝,擡着大筐小筐的,楊若嫣在船艙不好去看,只聽見楊立文在外面驚聲喊:“是螃蟹啊!這麼多螃蟹!”
楊洲文也笑嘻嘻的說着:“二哥,你看!還有桂花酒。”
楊浩文就笑:“有酒又怎樣?你也不能喝!”
楊若嫣在裡面聽着,着實又吃驚又好笑。
等小廝下了船去,她站在船艙門口看,果然那幾大筐子裡全都是大閘蟹,筐子上下都鋪着一層冰,大閘蟹全都縮在冰塊上不動。不過上面一隻眼珠子還在轉,顯然還是活的。
再看另外幾個小筐子,真的有一個筐子裡裝着一罈子酒,上面紅紙封的口,寫着‘桂花酒’三個字,另外的幾個筐子,裝着生薑醋等作料,還有兩個體在手裡的食盒,裡面是月餅桂花糕等點心。
後廚的廚娘過來,請二少爺四少爺身邊的小廝幫着將所有的筐子都提到了後廚,開始收拾準備去了。
今晚上月亮倒也配合,雖然只是彎彎的月牙,卻也亮晶晶的掛在天邊。
“你也不能喝。”看到楊浩文他們幾個弟弟上去洗手洗臉準備用晚膳,楊若嫣抽空對朱鏗寒說道。
朱鏗寒睜了睜眼睛,輕聲問道:“一兩杯都不行嗎?”
“不行。”楊若嫣嚴肅的道:“不要亂開玩笑,這件事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不能喝就是一點都不能喝。”
說完了又懷疑的看着他:“是不是我給你看病之後,你仍然是喝過酒?”
朱鏗寒停頓了一下,眨眼。
楊若嫣就知道了,只恨得正要說,樓梯傳來了下樓梯的腳步聲,只能恨恨低聲強調了一句:“一口都不能喝!”
這話下樓的楊浩文並沒有聽到,但是在旁邊也動手擺桌子的李管家聽到了。
這頓螃蟹宴,朱鏗寒果然就一口酒都沒有喝,李管家站的遠遠的不停的搖頭嘆氣,心裡想着,這還沒成親呢,已經這樣的聽話了,這可怎麼得了……
大家都是水邊長大的人,這吃螃蟹自然是不在話下的,而朱鏗寒還是格外的細心,特意的給楊若嫣準備了一套吃蟹的銀質器具,楊若嫣便可以斯斯文文的吃起來。
坐在甲板上,賞着天空中半輪月牙兒,又有楊洲文和楊立文不停的笑聲,朱鏗寒坐在旁邊還在很細心的關注着她,需要擦手,不等丫鬟拿來手絹,朱鏗寒已經將他自己的手絹遞過來,空碗吃完了朱鏗寒立馬端走,楊若嫣被服侍舒舒服服的,心裡也喜滋滋甜絲絲的。
這個生日是楊若嫣過得最高興最舒心的一個生日了。而楊浩文自覺是自己過得最別緻的一個生日。
雖然沒喝酒,但是一直坐在楊若嫣身邊,還能看着她好胃口的吃了不少東西,朱鏗寒也覺着今天過得是這輩子裡最舒心的一天。
當天晚上直到夜深,江邊靜悄悄的了,衆人才盡興睡去。
朱鏗寒回到自己的船上,之後的幾天就沒有在過來,不過他的船就在楊府的船旁邊,每天兩船都是並肩而行,他只要站在甲板上,就能看見楊若嫣。
之後行船就快了很多,再過了七八天,就已經到了蘇州碼頭,衆人上岸,朱鏗寒騎馬去松江府。楊若嫣和他分別的時候已經說好了,浩文回去和父親打過招呼,便去松江府找朱鏗寒,朱鏗寒想要怎麼弄回那兩個鋪子,叫楊浩文跟在後面看着,學學。
楊家來人在碼頭上接他們,一直接回了府邸。楊軒回來也有個兩三天了,算着他們應該這幾天到,果然這天就接到了。
年初的時候他們離開的蘇州,到如今九月中,已經是過去了大半年了。
府裡一切還和走的時候一樣,唯一不同的是,王氏這個主母沒有回來,而老爺楊軒在去了一趟京城之後,帶回來了一個新姨娘。
楊軒在老太太面前答應的時候早已經想好了,楊若嫣回來安頓了兩天,楊軒便將她叫到身邊,將過世的前妻留下的嫁妝全都交給了她,並叮囑她認真收好了,外間有什麼事情,只管叫浩文去處理,他也長大了,該做做事情了。
楊若嫣趁機便提了楊浩文去松江府看看鋪子的事情,楊軒也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