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裝的來買騾馬的,自然就不能總站在高處看着,朱鏗寒還是下來了,找了條稍微乾淨點的路往前走,沿路上看看馬,他也是要做出樣子來的,因此對於別的馬都是不屑一顧的,只有人家喊,這是匈奴馬啊!他便過去看看。
在快到了集市末尾的地方,還真叫他看到了一匹馬,楊若嫣跟在他旁邊,感覺到他突然不走了,站在那裡一雙眼睛就盯着前面,於是順着他的眼光看過去,只看見那邊站着一個人,手裡牽着一匹馬,連攤位都沒有,只能自己牽着,那馬匹……栗色的,楊若嫣是看不出來什麼,只覺着好像是稍微髒了點,怎麼這人也不該馬洗洗?
楊若嫣低聲問:“怎麼啦?你是在看人還是在看馬?”
本來很嚴肅的事情,被她這樣一說,朱鏗寒差點都笑出聲,轉眼橫了她一眼,哼了一聲:“你說呢?”
“看馬?我覺着……那馬匹瞧不出來很好的樣子,還有點髒。”那主人爲什麼不給馬洗洗澡,這樣髒不怕蟲子咬的生病了?楊若嫣關心的就是這個!
朱鏗寒搖了搖頭,壓低聲音:“你呀……這馬是難得的好馬,真的匈奴種,汗血馬。”
楊若嫣狠狠的抽了口涼氣!汗血馬!大名鼎鼎,她絕對的聽過!馬上就換上了崇拜的眼神去看那匹馬,如今在她眼神裡當然就不一樣了!果然個頭很高!而且很牛叉的樣子,仰着馬頭到處的亂看,一雙馬眼很不屑的瞅着周圍的小矮馬……
好吧,楊若嫣只能看出來,這匹馬確實比一般的馬高一點,精神不錯,其他的還是沒覺着有什麼不同。
朱鏗寒已經走上去了,問道:“這馬多少錢?”很乾脆。
那個賣馬的一愣,臉上居然露出不捨的樣子,停頓了好半天才聲音低沉的道:“一百兩。”
朱鏗寒幾乎都不猶豫,轉頭叫人:“來人……”
楊若嫣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是叫自己!趕緊上前答應着,從懷裡掏出來銀子……一錠的,這還是她跟着出來的時候,之杏塞給她的。
朱鏗寒一頓:“你就……帶了這點銀子?”其實前面‘來人’兩個字說出口的時候,已經反應過來了,楊若嫣當然也不可能有帶銀子的習慣!他馬上就去看侍衛,遠遠的一個侍衛明白了,反身就往家跑去。
這就是一眼而已,楊若嫣根本不知道,只漲紅了臉磕磕巴巴的道:“是啊,我就……奴婢……小的就帶了這五兩……”
反過來朱鏗寒看她緊張,心裡好笑的趕緊道:“先給他好了。”接過來轉身對那個賣馬的人道:“這五兩先給你,我們出來轉,並沒有打算買的,因此沒帶太多銀錢,你可以跟我們回去拿錢。”
誰知道那個人竟然非常的謹慎,一聽馬上搖頭:“不去!”斬釘截鐵。但是眼睛卻在那錠銀子上轉了一圈。
楊若嫣看不明白,朱鏗寒卻早看懂了!這個人分明就是很缺錢的,不然不會賣馬,這馬懂行的人都能看出來,絕對是好馬!能逼到賣馬的份上,也就是到了絕境了。不過這人到了絕境,自己這個買主一口氣給他一百兩銀子買馬,但就是叫他跟自己走一趟而已,他卻如此的斬釘截鐵,一百兩到手的銀子都不要了……肯定有問題啊!
朱鏗寒心裡想着,臉上卻一點沒有表露,因爲一身泠然的氣質,他也不裝什麼喜愛的放不下的樣子,甚至去圍着馬團團轉,恨不能馬上牽走那種樣子,只是眼睛就只盯着那馬,口氣也不鬆:“走一趟而已,實在是沒帶那麼多銀子……實在不願意也就算了!我叫人回去拿。”
他轉身像是正要吩咐楊若嫣,卻又自語道:“你辦事我還真不太放心!”又擡頭看,跟在他和楊若嫣身後的,還有兩個侍衛,也是打扮成長隨的樣子,刀劍什麼的都收了起來,也沒有穿黑色勁裝,而是穿着下人的長衫,一個看到了朱鏗寒看自己,急忙的躬身上前:“二爺?”
朱鏗寒點頭道:“你回去拿……”
話沒有說完,旁邊突然的有人叫:“這馬多少錢?!”
朱鏗寒並楊若嫣全都轉頭去看,見從那邊過來幾個人,走在最中間的,挺着個大肚子,一副富態樣,穿着短打扮,但是都是絲綢的料子,不倫不類的,最顯眼的是,這個人的脖子上,手腕子上全都帶着金項圈!金晃晃的着實惹眼!
朱鏗寒皺眉,楊若嫣退後兩步站在他身邊。
跟在那個人身邊的四五個人,滿臉的橫肉,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臉上就寫着:我不講理!不過這幫人走過來的時候,周圍的人也沒有退後的,這邊這種人多了去了,大家都看着,還有人覺着大約這邊要吵架了,於是全都湊上來看。
那個賣馬的依然是低沉的聲音,有些沮喪的說着:“一百兩。”
那個過來的金光閃閃的牛人一仰手:“給錢!”
馬上就有跟班從後面上來,提着個四角的小箱子,‘砰’的放在了地上,打開了。周圍的人發出了一聲驚叫:“哇呀!”
一小箱子全都是金錠!
楊若嫣撇了撇嘴,一瓶子不響半瓶子晃盪。這個人要是不拿出來這箱子炫富,她還真的以爲這人得多有錢,但是一看到這一小箱子的金錠,反而叫她看透了,這個人其實就是那種半瓶子晃盪的人。
銀錠的大小,一般是分成了三種,最大的一種爲重五十兩,做成的是兩頭翹起的馬蹄式,這樣可以雙手捧着,因爲重量大,而且大銀錠捧着給別人,也是表示這錢多啊!這就是稱之爲元寶的。而還有一種是中銀錠,這種重量也是固定的,十兩一個,也是元寶形狀,這種一般是官銀,銀錠的下面,有各個藩司衙門庫房的印記,這種也是很少在世面流通的,一般用於朝廷採購什麼大型的東西,例如紅衣大炮,或者大量的絲綢布匹。
最小的,重量就不勻了,有五兩的,有三兩的,還有二兩的,這種的也有做成元寶形狀的,也有做成秤錘形狀的,這種也是世面上流通最廣泛的,一般的老百姓真見不着上面那兩種五十兩的和十兩的,見得多的就是這種統稱爲銀錁子的銀錠。再就是碎銀了,絞下來的大小不等。
金錠的大小和銀錠是一樣的,也分成這幾種,而這個人的小箱子,雖然裝的滿滿的,不過全都是最小的二兩的金錠,看起來也就是十錠左右,二十兩金錠,也就是二百兩銀子。
這點錢在楊若嫣眼裡自然是不算什麼,她是瞧不起這個人那麼愛炫富,明明沒兩個錢,卻還要做出一副很有錢的樣子,聽見周圍的人吸涼氣,吃驚的叫着,那個金光閃閃的牛人就很得意的樣子。
提着箱子的下人從裡面挑出來五錠金錠,給那個賣馬的,賣馬的卻又猶豫起來,並沒有接那金錠,反而伸手摸着自己的馬脖子。
那個金光閃閃的牛人不耐煩了,道:“趕緊把金子接過去,這馬是我的了!”
沒等那個賣馬的人說話,朱鏗寒似笑非笑地道:“等等,一百五十兩,我買。”
“哇!”周圍的人一陣騷動!有驚歎的,有吃驚的,有哈哈笑的,還有冷言冷語的:“這馬能值那麼多錢?有錢人就是錢多燒手!”
那個賣馬的愣住了,呆了呆看向了朱鏗寒,朱鏗寒道:“略等等吧,我的下人去取銀子了。”
而那個金光閃閃的牛人在愣了一下之後就大叫起來:“你這人怎麼回事?空手套白狼啊!沒帶銀子你搗什麼亂?!”然後對着賣馬的叫道:“鬆開手!這馬已經是我的了!”說着着急了上前想要把馬搶過來。
那個始終不吭聲,卻把馬繮繩抓緊了,死也不鬆手,看着那個牛人眼神就有點冷。
朱鏗寒淡淡的道:“能賣一百五十兩,爲什麼要一百兩賣給你?你這不是買,這是搶!這個集市上,難道沒有王法?”
那個金光閃閃的牛人火了,一揮手叫道:“你是搗亂的,還敢說什麼王法!我就要把你這個搗亂的人教訓一頓!看看王法是站在你那邊還是我這邊!”說着一揮手:“給我上!”
他的幾個滿臉橫肉的下人馬上就凶神惡煞一樣的衝了上來!
朱鏗寒站着沒動,只伸手把楊若嫣往自己身邊拉了一下,甚至眼角看到了遠處跟着的侍衛想動,還一個凌厲的眼神過去,把那幾個侍衛給按住了。
於是只有跟在他身後的那個侍衛扮成的長隨上來擋在他前面,嘴裡叫着:“真的要動手?也不打聽打聽我們也是什麼人!你摸摸自己的腦袋還在頭上嗎?!”
原本跟着他扮成長隨的有兩個侍衛,偏一個叫朱鏗寒剛剛指使了去拿銀子,於是便只剩下這一個了。不過這個長隨也不懼,站定了冷靜的看着這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