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富貴告訴她,方小年和方氏之所以會被抓,是因爲賣個香山樓的栗子餅和涼糕出了問題,客人吃了之後就病了,現在是那些吃出病的客人在鬧騰。
之前方小年賣了那麼些次栗子餅和涼糕也沒事,怎麼這麼就出事了……這讓王氏也不得不往那袋發黴的栗子上想。
現在官府的人只是把方小年和方氏給抓了,回頭方小年和方氏把她給說出來,那她豈不是也要被抓!?
一想到這個,王氏就有些坐不住了,不行,她絕對不能被抓,要被抓進去就玩完了,方家人才不會管她死活。
對於這點,王氏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這一抓就抓兩兒,照我說啊,還不如讓一人把那壞事都擔了,還能保住一個。”開口說話的是里正的大兒媳婦江氏,她孃家是做裁縫的,還是姑娘的時候就會跟想好的手帕交到一些館子裡聽人說書,這橋段就是她從說書的那聽來的。
說者無心聽着有意,王氏一聽,差點沒拍手,對啊,她怎麼沒想到。
王氏也不管她們,直接起身就往家裡跑去。
“誒王氏你跑啥,你話都沒說呢。”
王氏哪裡顧得上她們,一路跑回方家後就衝進了堂屋。
“娘,我知道怎麼把小叔救出來了,我知道怎麼救小叔了!”
心裡正不痛快的張氏剛想罵出聲,聽王氏的話後,罵人的話暫時嚥了回去。
“你說,我看你能說出什麼花來。”
王氏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氣。“娘,大姑和小叔因爲同一件事被抓,一次抓兩兒多愁人吶,如果大姑把所有的罪名都攬到自個兒身上,那小叔不就沒事啦?”
話落,堂屋裡安安靜靜的,也沒人開口。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張氏一拍大腿站了起來,也不哭了。
“當家的,老二媳婦說的對,只要方妞認了罪,那還有咱家小年什麼事兒?”
坐在屋子裡的方來財聽張氏那麼多,張了張嘴想到那大姐怎麼辦,可看張氏那樣子,好像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方富貴則是一臉木然,反正不管是誰,跟他都沒多大關係,方小年要出來了,以後分家他肯定是得的最多的,所以私心了他可不想讓他出來。
“可是……若是大姑她,她不答應怎麼辦?”趙氏開口道。
“她敢!”張氏聲音尖銳的差點沒刺破人的耳膜。
“我去說,我就不信她敢不答應!”張氏把方氏捏得死死的,哪裡容得方氏反抗。
方德也把手上的旱菸放下。“走,現在就去衙門,想辦法見到人,你去準備些銀子,這個時候可別捨不得花錢。”這話是對張氏說的。
張氏想到近段時間好不容易有些進項,這會兒又要花出去了,可爲了方小年,她也只能咬咬牙把銀子拿出來。
張氏夫婦沒有一點遲疑,一刻都待不住的帶着方富貴就到鎮上去了。
……
雲沐晚上睡得不太好,早上起來時精神看着就沒那麼足。
她穿了衣服梳頭走出門外時,看見站在院子裡的司玉晨有些詫異。“司大哥,你今天怎麼沒去書院?”
“今天不用去。”
司玉晨今天穿了一件青灰色的束腰袍子,兩隻袖子紮起露出半截手臂在院子裡打水。
“剛打上來的水暖,用這個洗臉。”
司玉晨將一桶剛打上來的井水提到她跟前。
“謝謝。”
井水都是冬暖夏涼的用起來很舒服,雲沐洗漱好了之後就準備到竈房去做早飯。
誰知道她剛把鍋蓋掀開,就看見裡面煮了一大鍋白粥。
呂氏這會兒還沒起來,馮娟子在後頭洗衣服,雲雯還在做夢呢,這粥只能是司玉晨煮的。
雲沐想到上次司玉晨幫她看排骨的手法,還是很熟練的,看來是個會做不少家事的顧家好男兒。
在雲沐把鍋蓋掀開時,司玉晨的視線就忍不住的往那邊看,抓着水桶的手也有些緊張的攥緊了些。
“早上煮的粥,應該能吃了。”司玉晨輕聲道。
雲沐用勺子在粥裡攪了攪,米已經煮得軟爛,能吃了,回頭看司玉晨站在那裡看着鍋,那樣子……嗯,很像雲雯第一次拉她去看她的菜園子時那副求表揚的模樣。
雲沐拿出兩隻碗,盛了兩碗粥端進了堂屋。
司玉晨看她什麼都沒說,又覺得自己這樣子實在有些傻,一鍋粥罷了,難道他還能煮出花來?
放了水桶,司玉晨把手擦乾淨走進堂屋。
“嬸子她們難得多睡一會兒,晚些再叫她們吧。”雲沐拿着勺子道。
“嗯。”
雲沐坐下吃了一口粥。“唔,這粥又軟又糯,真好吃。”
正拿着勺子的司玉晨聽見這話,心裡就像個傻子似的笑開了,就連眼神都變得更亮了。“我煮了一大鍋,吃完了還有很多。”
雲沐有些好笑。“我要都吃完了,嬸子她們可就沒得吃了。”
“再煮就是。”司玉晨擡眸視專注的看着她。
雲沐被他這麼一看,渾身都不自在輕咳一聲道:“一會兒吃飽了,我想去鎮上一趟。”
“想去看看?”
雲沐點點頭,方氏被關在大牢裡,總要去打點打點,不然還不知道她要吃多少苦,到底是親孃,哎。
“我陪你去。”
雲沐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好。”
兩人吃飽準備出門時,呂氏纔起來了。
“你跟玉晨去看看,路上小心,房子這邊嬸子會幫你看着的。”
“娘放心吧。”
看着雲沐和司玉晨走遠了,呂氏纔回了院子。
雲沐他們還在去鎮上的路上時,張氏夫婦他們已經到了衙門外了。
他們靠着一路上給衙役們塞銀子,終於得進了大牢。
“那麼多人進去做什麼,最多兩個,人就在裡頭,只有一刻鐘時間,快點啊。”守門的衙役有些不耐煩道。
“官老爺放心我們很快就出來。”
張氏和方德躬身討好的笑着,沿着衙役指着的方向一直往裡走。
清水鎮不大,但是男女犯人一樣要分開關押,他們這會兒來的是女犯區,裡面空空蕩蕩的,只關着三兩個人。
兩人一直走到最後一間牢房,纔看見縮在身子坐在稻草上的方氏。
“方妞?方妞你過來。”張氏認出方氏,叫了一聲。
縮在角落裡的方氏輕輕動了動。
“方妞還愣在那裡幹什麼,給我過來!”看方氏沒什麼反應,方德有些不耐煩嚷了句。
方氏這才猛地回過神來,等到看清楚門外的兩人時,她激動的挪着身子到了門邊。“爹,娘你們怎麼來了?你們來看我來了?爹,娘,我,我什麼事都沒有做……我到底犯了什麼事兒?”
“你先別說話,聽娘說!”
方氏閉上了嘴。“娘,你,你說……”
“回頭官老爺來問你的時候,你就認罪,栗子餅出了問題都是因爲你,不關小年的事兒!”
張氏語速極快的話,讓方氏瞬間愣在那裡。
“娘,你,你說什麼什麼栗子出了事兒?”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被抓。
“你做的那個栗子餅別人吃出病來了,這就是你的錯,小年不過是幫你把栗子餅拿到鎮上去賣就被你給連累了,該死的是你,不是小年,就按照娘說的做就是了!反正你不能讓小年有事,若是你不照做,就當做沒有我這個娘!”
方氏聽了張氏的話像是遭雷劈了似的,那些栗子餅和涼糕她都是按照之前的方法做的,怎麼就出問題了?
張氏看方氏沒有反應,狠狠的扯了扯她的頭髮。“你放心,等你死了之後,娘會給你燒紙錢的,把你埋到方家的墳山裡去,你也不會成爲孤魂野鬼了。”
看張氏他們要走,方氏伸手一把抓住他們。“娘,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我是冤枉的,不關我的事啊……”
張氏一巴掌拍開她的手。“什麼不關你的事,這事就是你做的,就是你害了那些人還害了我家小年,你這個喪門星,當初要不是知道你身上有一兩銀子我能讓你留下來?一個被男人趕出來的破鞋進我家的門我都覺得髒,我呸!”張氏看方氏這樣氣得不行,嘴上像沒把門的栓,惡毒的話不斷的往外冒。
方氏聽着張氏嘴裡的話,只感覺像是遭雷劈了一半整個人都僵在原地,雙脣顫抖連話都說不清了。“娘,你,你怎麼能這麼說……你不是這樣的娘……”
張氏臉上滿是不耐。“我可告訴你方妞,要是小年有個什麼閃失,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方妞,你嫁出去後就不是我方家的人了,現在又來禍害我們方家,你把罪認了,讓小年出來,過去的事情我們就不跟你計較了。”方德也被方氏那樣子弄得有些惱火。
後面張氏和方德再說了什麼方氏都完全聽不到了,她腦子裡不斷的在重複那句,要不是因爲那一兩銀子,她的親孃是不會讓她們母女進門的……
現在他們更是可以爲了保全小年,讓自己認罪去死!
方氏擡頭,看着方德和張氏看着她時,那兩雙厭惡,嫌棄的眼睛,眼中的淚水,再也制不住的流了出來。
張氏看方氏被自己說哭了,還以爲她是答應下來了,當然,她也沒想過方氏會不答應這種可能性。
以爲辦成了事的方德夫婦,滿意的從大牢裡出來了,甚至都沒想過進去時給方氏帶上個熱饅頭。
他們以爲,只要在開堂時方氏認了罪,就沒方小年什麼事了,也就沒捨得花那個錢到方小年那邊去跟他通氣了。
等張氏夫婦離開了,雲沐才和司玉晨從另一邊門口走了出來。
在張氏他們剛到不久,雲沐和司玉晨就到了。
不得不說,方家人真是一次次刷新她對人性底線的認知。
雲沐將手上的布包遞給司玉晨,裡面是她剛纔在鎮上買的肉包子。“勞司大哥過去一趟了。”其實她今天過來並不打算跟方氏見面,只是過來看看她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司玉晨接過布包點點頭。“我去看看。”
滿心絕望,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的方氏擡頭就看見朝她走來的司玉晨……
方氏伸手揉了揉眼睛,以爲自己是看錯了。“玉,玉晨你,你怎麼來了?”
司玉晨將手上的包子遞給她。“是雲沐讓我來看看嬸子,這是她讓我在鎮上給嬸子買的包子,嬸子趁熱吃些吧。”
方氏看着他手上的包子,淚水模糊了眼睛,想到張氏夫婦對她說的那些錐心的話,心裡對雲沐姐妹更是充滿了愧疚。
第一次,方氏開始反思自己過去做的事是不是錯了。
司玉晨看方氏哭得不能自已,從身上拿出一方帕子遞給她。“嬸子別哭,雲沐不會不管嬸子的。”
“是我,是我連累的沐沐她們……”方氏哽咽着,有一個犯了事,坐過牢的娘,雲沐姐妹兩今後的名聲又能好到哪兒去,今後她們還怎麼嫁人?
“你是她們的母親,談何連累,嬸子別哭,你且聽我說。我有辦法給嬸子脫罪。”
方氏抹了把臉上的淚水,下定決心般道:“玉晨你說,嬸子都聽你的。”
司玉晨看着方氏淡淡道:“首先,嬸子要將剛纔聽到的話都忘了。”
方氏緊抿着脣,點了點頭。“好。”
“等到開堂那天嬸子什麼都不用做……”
雲沐和司玉晨從牢房裡走出來時,已經是兩刻鐘之後了。
“我找人問了主薄,說這個案子是在五天後審。”
五天之後,也很快的。
“謝謝你,司大哥。”
“要真謝我,就給我做午食,整日到外頭去吃,能吃的都膩歪了。”
做盒飯讓他帶去書院吃,這又不是什麼難事。“只要司大哥不嫌棄,這有什麼難的。”
“我今天約了同窗,可能要回去晚些,你一會兒回去時路上一定要小心。”司玉晨跳下車,將小鞭子遞到她手上。
“好。”
跟司玉晨分開後,雲沐沒有馬上回去,而是在鎮上買了不少油米,她們現在住在呂氏家裡總不能還吃人家的喝人家的。
東西買得差不多後,雲沐才駕着車走了。
回到村子時,胡師傅他們正帶着人在午歇。
胡師傅幫人建房子,原本也不用像這樣天天過來盯着看的,但是給雲沐建的這個小別墅他就是要天天來,生怕哪裡出了問題,導致最後整個房子都不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