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無際的花,漫天無際的食人花,漫天無際的巨大的食人花海……
看着眼前的這一番景色,端木恬都不禁抽了抽嘴角,有一種強烈的想要抽自己嘴巴的衝動。
她剛纔不過是隨口那麼玩笑一說,其實真沒想過竟會真的見到這麼一大片的食人花海,在陽光中嫋嫋婷婷,美豔得勾人心魂,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步入到這無邊花海之中。
當然,即便是再具誘惑力,端木恬都不會進入到這個鬼地方去的,而君修染在剛剛見識過食人花的威力,自然也不會被這表面的美豔迷惑。
這麼多,無邊無際,何止成千上萬,若真步入進去,任是他再如何的武功高強,怕也最終得落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他可沒興趣去化作花肥更護花。
所以兩人都在見到此番景象之後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轉身就要從旁邊繞過,便是在這個時候,端木恬忽然腳步一頓,面上現出一抹驚疑之色,輕咦了聲後轉頭,看向了身後。
“怎麼了?”他不由驚訝,看着她,又看看那片花海,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好香!”
“這麼多花在這兒,自然是香的,不然也不能招蜂引蝶,將食物們給勾引了過去。”
“不對,不是食人花的香味。”她卻搖頭一口否決了他的解釋,轉過身凝神看着那邊花海里面,眉頭微微攏起。
君修染聞言更是驚訝,目光落在那花海之上,仔細的想要尋找出不同尋常之處。
無邊無際的巨大花朵,色彩斑斕,絢麗奪目,勾人心魂,靜候着被它們的彩色或香味所吸引過去的各種生物,成爲養分它們的美味食物。
這麼多的花匯聚成一片,芬香濃郁。
然而在這濃郁的芬香之中,似乎還有點屬於別的種類的味道。
他忽然眯了眼睛,這個隱藏在食人花香中的香味,多麼的熟悉啊,幾乎刻入到了他的骨血靈魂之中。
先前並沒有注意到,現在被恬恬這麼一提,他便迅速的分辨了出來。
那種有着巨大的豔紅色花朵,碧綠色的枝葉裊繞,能引人沉醉失魂的味道,當年他真是多虧了這香味的吸引,才能在那地獄般的束縛囚禁中活過了三年。
這種味道瞬間勾起了他埋藏在心底的陰暗,整個人都忽然間緊繃,陰沉暗黑的氣息以他爲中心,迅速瀰漫。
直到手心忽然一暖,一緊,有軟弱無骨的小手窩進了他的掌心,反手緊握着他的,又有沁心的暖流從那小手傳入他的掌心,如利劍刺空,破開了盤繞在他心中的黑暗,落入他的心底。
似乎有“咔咔”的破碎聲從胸口傳來,他身邊環繞的黑暗在這一份溫暖中緩緩消退,他被黑霧籠罩的眼眸,也一點點恢復了清明。
“修染。”
耳邊是她輕軟的聲音,繞啊繞的繞進他耳中,震顫着他的心魂,給他忽然間一片黑暗的世界重新又注入了奪目陽光。
恬恬……
他的掌心重新回暖,眼眸之中的黑霧逐漸退散,又恢復了清明。
轉頭,他看着她,目光尚且有些迷濛,但在看到她的瞬間就馬上又清明瞭幾分,最終恢復成冷靜,反手握緊了她的手,拉着她轉身離開,也不想管那讓他差點失控的香味究竟傳自哪裡,被隱藏在食人花海的何處。
端木恬回頭張望,透過那大片大片的食人花海,想要找出那隱藏在其中的綠葉紅花,那妖嬈如鬼姬般的豔麗紅花。
“修染,等等。”
然而君修染首次對她的話置若罔聞,聽到她的話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前行的越發迅速,將她摟入懷中,功力運轉身形化爲了虛影,迅速的消失在遠處,遠離這一片食人花海。
端木恬轉頭看着身後迅速縮小並最終消失不見的食人花海,不禁有些傻眼。但既然他如此的牴觸那個地方,她也就沒想要再去一探究竟,至少不是跟他一起去。儘管心裡忍不住的有些好奇,奇怪那食人花海中爲什麼竟會有那種詭秘之花的存在。
這不過是個小插曲而已,儘管這個小插曲讓君修染差點失控,但事後確實是被兩人都給忽略了,他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儘快到達羽族,將那被他們供奉珍藏的聖焰果拿到手。
這是救命的最後一樣東西,就此刻來說,再沒有比那還重要的東西了。
離開食人花海,他們再次轉了方向,往北行走。
若不出意外,以他們兩人的腳程和速度,再不出三兩天就能看到羽族人居住的痕跡,進而找到羽族的最大聚集地。
身後的那羣人似乎已經被他們給徹底甩脫了,至少這一路過來,兩人都再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常,而且這一路行走,他們都會小心的將殘留的痕跡給抹除了,儘可能的減少會被追蹤的機會。
然而儘管如此,端木恬還是忍不住的有些擔心,並不是擔心身後的那些人是否脫離險境,是否又重新跟了上來,而是擔心君修染。
自在那片食人花海聞到那獨特的香味之後,他的神情目光雖清明,但偶爾劃過的一點點恍惚陰沉,總讓端木恬每每都有那麼點膽戰心驚。
那是他心底的一處無底深淵,即便是最親密如她讓也無法窺視探究,她又該如何去填補他那裡的黑暗陰冷?
爲今之計,似乎也只能默默的陪伴在他身側了。
行走了三天,到第四天的時候,他們終於在林子裡發現了人類留下的痕跡,而這附近周圍的毒蟲之類的生物也變得少了許多。
有此發現,他們不由得精神一震,君修染也再不去想那片食人花海的事情,尋找着人類留下的各種痕跡,朝更深處走去。
越往深處走,能找到的痕跡就越多,到得後來,不用他們去尋找,放眼望去就是那一片人類開墾出來的地方,稀稀拉拉的有着一間間木屋,大部分都顯得有些破舊,但也有精緻的。
找到了!
這是何等讓人振奮的事情啊,他們這一路摸索着,小心探索着,繞了一個巨大的圈圈,冒了無數的危險,不就是爲了到這個該死的地方來嗎?
羽族人,終於被他們給找到了!
那麼接下去呢?可該如何是好?
端木恬和君修染雖來到了這裡,但卻並沒有那麼光明正大的現身出來,而是依然隱藏在暗中,小心觀察着這個地方。
“這裡應該只是外圍的羣落,聖焰果不可能會在這裡的。”
君修染蹲在巨大的樹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下方的木屋零散,目光落下被樹木遮擋的更深處。
這裡不過稀拉拉幾十戶人家,充其量不過一個小村落而已,拱衛着中央更重要更尊貴更崇高的那個地方。
端木恬將好奇打量着那些木屋的目光轉移,擡頭順着他視線所及的方向看了過去,說道:“那我們往更深處進去,最好能找到他們這裡的重要人物。”
“你想做什麼?”他側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一個滿肚子壞水的大壞蛋,那小眼神一閃一閃的,充滿了某種戲謔的歡喜。
王妃大人一個白眼飛過去,在樹枝上坐下,從懷裡摸出了又一張地圖,攤開,指點着上面的線線繞繞,說道:“據母妃所說,再根據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可以大概肯定我們現在應該是在這個地方,往東大概不到百米,有小道可以直通部落內部,不過這條小道上面行人甚多,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
三殿下纖纖玉指一伸,點在了地圖上左側的空白處,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哎,我說我怎麼不知道母妃還交給你了這麼一份地圖?莫非是你們瞞着本王做了什麼壞事?真讓本王深感失落,就算做壞事,也一起叫上我嘛。”
端木恬直接忽略他的不滿抱怨,手指點着那塊空白,說道:“沒有標註出來的地方,是母妃也不曾到過的地方,所以她也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有着什麼東西。”
於是他的目光當即直勾勾的落到了那片空白上面,摸了下鼻子笑着說道:“既然那小道常有人行走,很容易被發現,那不如從這邊過去。”
“這裡的居民爲何從這小道行走?”
“畢竟咱們不是這裡的居民,即便是有所危險,也不該行走此地居民尋常行走的路,以免被發現,到時候只怕是更加的被動。”
這話她認同,當即也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從這空白的地方繞過去吧。”
說着,再仔細看了下後續的路線纔將地圖收起來,沿着樹幹悄無聲息的滑落了下去,君修染緊隨在她的身後,落地。
“這是什麼?”兩刻鐘後,端木恬看着出現在她眼前的這些東西,狠狠抽了抽嘴角,強忍着轉身離開的衝動詢問身邊的某人。
蛇,密密麻麻的蛇,蠕動着相互糾纏在一起,一坨坨的,看得人心裡直發毛。
君修染也被這恐怖的場景給嚇了一跳,下意識將恬恬拉到身後一個護衛的姿勢,皺眉看着眼前這盤結着扭曲糾纏在一起的蛇羣,腦海裡想起的卻是當初那瀑布旁邊的山坡上,那如筷子般細小但卻攻勢極強,毒也厲害的青碧色小蛇。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忽然動了動,似乎又忍不住的想要做點什麼事了,比如,放火啊之類的。
只不過此地已經是羽族聚集地內了,他若真在這裡放一把火,保證不出幾個呼吸的時間就會有浩浩蕩蕩、凶神惡煞、傳說中生吃活人般野蠻兇殘的羽族人大批量出現。
那些蛇發現了他們,“噝噝”的吐出了信子,但卻並沒有往前來,而只是依然盤踞在那兒,似乎只是想要將他們嚇退出去而已。
然儘管如此,君修染和端木恬卻絲毫不敢大意,誰知道它們現在安分,過會兒會不會就突然的暴起撲咬了過來!
他們又不是蛇,自然不會知道它們的心思,想要做什麼,此刻動作又是代表着什麼意思。
“我們還是從那條小道過去吧。”看着眼前的毒蛇攔路,君修染手指動了動之後就馬上安靜下來,拉着她後退了兩步如此說道。
當日恬恬被那種青碧色的小蛇咬傷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他實在是不願意再帶着恬恬從這蛇羣中走過,相信以他們兩人的伸手即便是被人發現了也應該能及時迅速的出手阻止,不必太過擔憂。
所以他這麼說着就要拉着恬恬轉身離開,不打算要另闢蹊徑從這個母妃也從不曾到達,他們更加不知道里面究竟的地方繞道了。
蛇羣見他們兩人後退了出去,依然在緊盯着這兩個人,另有部分緩緩的垂下了高高豎起的腦袋,又趴了回去,似乎是也有些放鬆了。
然後在端木恬忽然停下腳步的時候,它們又忽然猛的直起了身子,“噝噝”聲越發響亮。
“恬恬?怎麼了?”君修染因爲她的這個動作而愣了下,難道她還想從這裡過去?
端木恬看着那又重新豎起,露出猙獰讓人恐怖的神態的蛇,微眯了眯眼,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當初將那些蛇燒光的時候,是用了一種能讓任何蛇類都歡喜,趨之若鶩的東西,對吧?”
她話沒說完,君修染的眼睛卻迅速的閃亮了起來,嘴角也緩緩的彎起,捏了捏她的手心,笑道:“你不提,我都差點忘記了,似乎還剩下不少呢。”
說着他便伸手打開了貼身攜帶的一個小包,從裡面拿出了一粒拇指般大小的類似於糖果的黃褐色小圓球。
“就這東西?”
她不禁有些詫異,這麼小小的一顆,簡直活脫脫她前世所見過的圓球糖果,這糖果卻似乎很厲害,連蛇都喜歡,趨之若鶩。
他衝她神秘一笑,手在那圓球上一抹,便將表面的一層黃褐色抹開了一點,露出裡面的米白色不知名東西。
又拿出火摺子,湊到那抹開的破口上,頓時聽到“呲”的一聲輕響,有一縷白煙從那小孔中冒出,迅速的朝四面瀰漫了出去,同時瀰漫的還有一股奇異的,聞着讓人忍不住想吐的氣味。
然而就是這股氣味,卻讓此刻他們眼前的所有大小蛇全部暴躁了起來,“噝噝”的吞吐着蛇信,剛纔還只是在原地出聲警告罷了,現在卻直接暴動,朝這邊猛撲了過來。
效果如此好,好得讓端木恬都不禁被嚇了一跳,而君修染則在點燃之後將手中的那顆冒着縷縷白煙的小球揚手扔了出去。
黃褐色的小圓球,拖着一縷長長的白煙,飛入空中,畫下一個輕曼的弧度,落到了距離他們上百米遠處。
所有擋道的蛇紛紛轉向,跟着那散發着對人類來說想要嘔吐,對它們來說卻有着致命誘惑力的香味,迅猛的衝擊遊蕩了過去。
一時間,它們貼地遊走的聲響,“嘩啦啦”的響成一片,君修染和端木恬面前的蛇羣,頃刻間去了大半,清理出了他們前行的道路。
見此,兩人哪裡還會跟它們客氣?當即運轉內力,終身躍起,直朝部落羣的深處飛掠而去,轉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而就是在此刻,在距離這邊還有不斷一段路的叢林裡面,有骨帶綵衣的少女忽然從地上跳了起來,睜開的雙眸之中並沒有剛睡醒的迷濛,而是清明一片。
她低頭看到一條彩色小蛇從她的袖子裡面遊離了出來,焦灼不安的吐着信子,似很想要到什麼地方去。
這少女看着它,好看濃重而英挺的眉緊緊皺了起來,對着那條彩色的小蛇“嘰裡咕嚕”的說了幾句什麼,不是叢林外面的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的語言。
在她說了幾句話之後,那盤繞在她手臂上的小蛇豎起身子“噝噝”的發出了兩聲,然後忽然從她手臂上脫離,宛如一道彩虹在空中劃過,迅速的竄進了林子裡面。
那個方向,正好是剛纔端木恬兩人所在的方向,也是那奇怪的、不知究竟是以什麼原理什麼原料製作而成的燃燒的藥丸正在散發着煙霧香味的方向。
彩色的小蛇迅速朝那邊飛竄過去,在它的身後,那個骨帶綵衣的少女緊緊跟着它,靈活如山林中最機靈的猿猴,時而在地上奔跑,無論凹凸皆都如履平地,時而竄上大樹,抓着枝葉輕靈飛蕩,若再加上抑揚頓挫的“哦哦哦……”叫喊聲,那便是活脫脫的女伴人猿泰山。
那彩色的小蛇在前,她緊跟在後,迅速的朝着那邊萬蛇匯聚的地方飛竄狂奔而去。
距離在迅速接近,她忽然聳了聳鼻子在空中輕嗅,隨之臉色大變,塗滿了油彩的臉上一片凜然冰冷,隨手一抓就將那在她前面飛竄的彩色小蛇抓進了手中,藏進袖子裡面,而她的速度竟再次加快,直朝着那邊飛奔。
終於,她看到了那羣蛇匯聚的場景,而它們原本該呆的地方已經空出了好大的縫隙。
她眼眸之中殺氣凜然,忽然仰頭朝天發出了一聲高亢的尖嘯。
已經從這裡經過,正在繼續深入的夫妻兩個,忽然轉頭看向身後,臉色一變。
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