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水早就懷疑過已逝王妃的死因,可如今從秦穆戎的口中欲親自說出,卻讓葉雲水心底發顫……
她打心眼兒裡並不期望秦穆戎將這秘密說出來,只因他撕裂自己的傷疤,會格外的疼。
秦穆戎沉了許久都沒有開腔說話,葉雲水把自己的小手放入他的大手,摩挲着他手上厚厚的繭子,緩緩的道:
“沒有母親不願自己的孩子過的好,王妃必定也是,無論你做了什麼,都不是你的錯,而是生不逢時、生不逢地。”
秦穆戎擡頭看了她一眼,輕聲言道:
“肅郡王他……他並不是生下就有惡疾的。”
葉雲水轉頭看他,她早就懷疑肅郡王的病不是那麼簡單,可秦穆戎他知道?
看出她的疑惑,秦穆戎沉了半晌才道出這樣一句,
“母妃嫁給王爺後,不僅得王爺的寵愛,而且很得太后喜愛,經常召她入宮陪伴,她時常帶着我與慕謹一齊進宮,而肅郡王年長我不多,又生下後身體虛弱,太后便偏疼他一些,經常召他到安和宮陪太后,皇子們當中他與我見面最多、關係最好,他幼時不好爭搶,脾氣更似德妃那般溫和,就這般,肅郡王與我自小就是玩伴兒。”
“皇后出身高貴,卻一直都不得太后喜愛,皇后一直嫉恨母妃與太后的關係融洽,而她雖身居鳳位,後宮大權卻還在太后手中,而且太子自幼驕縱,太后時常斥責,太子便嫉恨太后對肅郡王的偏愛,時常因此而欺辱他。
有一次肅郡王被太子推下假山摔斷了腿,母妃帶着我前去探望,母妃與德妃娘娘在一旁敘話,他拽着我問爲何太子總欺辱他,爲何不能像我對慕謹那樣對帶他……他們也是兄弟
那時年幼,我隨口便說因他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肅郡王便道太子說一定要他死,他不想死……我說那只有你當了太子才能行……”
“這一句話恰好被帶着太子來賠罪的皇后聽到,德妃和母妃當時都驚了,問是否是我說的,我承認了,而後我捱了二十板子,肅郡王斷着腿也被捱了二十板子,當初聽到這話的宮女、太監無一不被杖斃處死,肅郡王被德妃帶回宮中關了起來,從那時以後,他就每日都伴隨着藥度過,德妃再不允他與我相見。”
“這事之後,王爺痛斥母妃教育不嚴,母妃也被打了板子,從此她被王爺日漸疏遠,王側妃日漸得寵,母妃鬱鬱而終,我還記得她臨閉眼時,摸着我臉時的笑容,那目光中帶着幽怨、帶着解脫……”
秦穆戎說完,把頭扎到葉雲水的懷中,悶聲的呢喃:“如若不是我無意之語,母妃也不會死”
葉雲水沒想到他今日會與她詳談這件事的始末,雖有些突然,可卻也讓她心中動容
十歲的孩子的一句童言,毀掉了多少條人命?單不說王妃、肅郡王的病,那些因無意聽到此話的宮女太監們冤死的不知多少
葉雲水如今也終於得知,爲何皇后和太子那般憎恨秦穆戎,也知王爺爲何對秦穆戎那般刻薄,還有之前那句“大逆不道的事”恐怕也是因此而來。
十歲,十歲的孩子而已能行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葉雲水心中苦嘆,只因他們生在皇家,所以連一句抱怨的童言都說不得?連被太子欺負了都不能發句牢騷?
十歲,挨二十個板子,發牢騷的險些被打死,而那位推自己弟弟下山的太子卻安然無恙
這就是生在皇家的苦?
秦穆戎雖未說,可葉雲水心底卻推想得出,莊親王爺已是手握西北兵權,而王妃又是西北袁家的人……明啓帝本就是踩着無數屍體登上的皇位,這種人對皇位兵權都極其的敏感。
儘管是秦穆戎和肅郡王一句童言,可是卻觸動了明啓帝和皇后隱藏心底的那根敏感的神經。
王側妃更是以爲王妃過世、秦穆戎做了錯事,雖他沒被駁世子位,但已被明啓帝和皇后厭惡,生死都說不定,而她所生秦慕雲是長子,王爺很有可能廢嫡立長
這老妖婆曾能府中能大權獨攬,也不是沒有依仗的,因爲秦慕雲曾經離那希望很近,但哪怕只差一步之遙,也是有着天與地的距離。
葉雲水感嘆一聲,低聲問道:“那肅郡王的病是假的?”德妃把他幽禁宮中,應該是讓他遠離紛爭……
“不是假的,他定期服一種慢性的毒。”秦穆戎的聲音很消沉,“我也是上次偷着進宮去見他才得知的,這藥不是旁人給的,是德妃娘娘逼着他用的……如若當初德妃娘娘不這麼做,恐怕沒有肅郡王,也沒有我的存在了。”
葉雲水心裡一凜,肅郡王可是明啓帝的親兒子,他怎麼看得下去?而肅郡王明知那是毒卻依舊要嚥下去
看來秦穆戎在王妃過世之後被莊親王爺刻意疏離,甚至不惜逼他遠走他鄉,也是爲保他的命吧?
葉雲水低頭撫摸着他那冰冷的臉,生在皇家不是他能選擇的,可未來的生活呢?
“王側妃設計我手持匕首弒父,逼我遠走,太后因對母妃的喜愛,自覺對她有愧,便在我臨行前太后把血玉麒麟佩交與我,並要我自行去西北投靠母族,我還記得太后那時的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難是天註定的,福卻是要自己爭的,不要輕信任何人,袁家與你的相互利用關係不超十年……自那以後,我就帶着血玉麒麟佩和四名侍衛上路,就是秦忠、秦孝、秦風、秦永,秦永戰死沙場,如今也只剩他三人還跟隨於我。”
“我臨走時,老頭子只與我說了四個字:自生自滅。”秦穆戎咬着牙根兒說了此話,他抿緊着嘴,就似一條線……
“那聖上知道血玉麒麟佩,就沒有找過嗎?”葉雲水不由得提了心中疑惑。
“聖上這些年一直都在尋找血玉麒麟佩,可無一是真的,他曾問過太后,太后只道這物件碎了,明顯是敷衍。”
秦穆戎摩挲着這一對兒血玉麒麟佩,“我十四歲第一次上戰場歸來,袁家上摺子爲我請封戰功,皇上駁了,第二次戰場歸來,他還是駁了。第三次……”秦穆戎說到此處頓了一下,“他派去的主將被我殺了。明啓帝下詔封我爲鎮遠大將軍。”
“去西北這些年,我讓人仿製了無數的血玉麒麟佩……明啓帝三番四次尋到的都是贗品,而且還有無數的傳言也隨着那一塊又一塊的贗品傳了出去。”秦穆戎抓起她的手,“真的只這一對,上面……”
葉雲水堵住了他的嘴,“不要說,只記在你的心裡就好。”有些話說出來就不是秘密了……
“我想告訴你。”秦穆戎的目光很是堅定,他抓起她的手摸着那玉佩上,“真的玉佩,每一塊上面都有一處缺口,兩塊合起來才能對的上。”
葉雲水的心裡涌起暖意,“這麼重要的物件,你當初在廟裡就扔了我這裡……”
“當初……”秦穆戎頓了下,“當初只想我如果死了,這物件流落民間,太后總有辦法尋回,我活了,它和她的主人都會回到我手裡”
他的目光堅毅真誠,葉雲水心中一顫,原來他那時就已定下要奪她的親事
秦穆戎把血玉麒麟佩又掛在了她的脖子上,貼着她的身體放好,“太后交與我時,只道這物件只能求以自保,如今我給你,只望有一**有危險時,帶着咱們的孩子逃走。”
“穆戎”葉雲水的心裡涌起酸澀,眼睛裡蒙上一層水霧,卻忍住那晶瑩在眼圈裡打轉不讓它掉落,可依舊不自覺的掉落下來。
秦穆戎吻掉她的淚珠,“別哭,這麼做只是以防萬一,你是我的福妻,不會有危險的”
“我只求能平安的與你、與孩子們在一起”葉雲水說出心底的話,什麼世子妃、王妃她不在意,兩世爲人,她拼爭累了,她只求安穩。
“平安對你我、對王府來說都是奢望,不過我會努力給你一個安和的生活。”秦穆戎摟緊她,“雲水,你怕嗎?”
葉雲水輕聲呢喃,“不怕,有你在。”
他低頭吻住她的嘴脣,“陪着我……”
葉雲水輕輕點頭,秦穆戎把披風揚起裹在她的身上,二人就這般相擁而望,葉雲水的腦海裡想着當初秦穆戎被逼遠走的情景,十歲的他是什麼樣子?回想起她的前世那苟且偷生似的生活,人爲了生活,真的可以變得豁出一切。
莊親王爺逼走自己的嫡子應該也是無奈,他不敢認同秦穆戎,否則勢必會引起明啓帝的疑心,引起皇后的不滿……明明是愛子,卻要表現出恨意,想到莊親王爺如今臥病不起,葉雲水不知該如何評價他,他是英雄、是梟雄,可秦穆戎哪怕知道他這般做是保他,是不得已,可在他的心底,王爺依舊不是一位稱職的父親。
流年似水,誰又能榮耀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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