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太后用了一頓藥膳,卻是半句之前的話都未再提起.
太后貌似心中安和,臉上帶着笑的用了不少吃食,可葉雲水卻看得出她偶有失神之意……黃公公侍立在一旁,偶在太后失神不語時插上兩句話,把太后的心思又拽回來.
葉雲水只看着黃公公笑,能伺候太后的奴才也果真不是一般人,單有他對太后舉手投足間的表露的含意如此瞭如指掌,就是用時間練就出的本事.
而且黃公公爲人不急不躁,小有貪財卻收放有度,這纔是讓主子安心的奴才.
以前葉雲水認爲太監貪財是因身體上缺陷的另類發泄方式,可如今她更覺得這是他們自保的一種手段.
對自己瞭如指掌、又沒有把柄在主子手中的奴才,誰敢放心的用?
陪着用過午膳,葉雲水扶太后躺了寢宮的榻上.
黃公公拿來葉雲水備好的小藥箱,葉雲水爲太后例行的診脈.
如今太后的病症雖是控制住,但因用洋地黃等猛藥之後,太后身體的其他功能已有明顯的衰症……葉雲水的神色凝重一分,又怕太后瞧出端倪,反倒是讓自個兒臉上的表情僵的難看.
太后見葉雲水的神色不虞,嘴角涌起一抹淡笑,"有什麼說什麼,這病哀家心裡都有數,每天哪兒疼、哪兒癢還不知?那不成老糊塗了"
葉雲水知瞞不過太后,只得感嘆言道:"妾身需要再爲您斟酌用藥,您還需要養一養眼睛"
太后的目光已有渾濁之象,她的視力恐怕會越發的下降.
"你說的對,哀家都聽你的"太后扯了扯嘴角,這會兒黃公公從外面行步進來,笑着言道:"太后,世子爺來看您了"
葉雲水面露驚喜,她知秦穆戎是來接她.
太后看着葉雲水嗤笑,"他哪裡是看哀家這老太婆,是來接他的媳婦兒的"
葉雲水面色緋紅,但笑不語.
太后的話正說着,秦穆戎已行步進來,跪地給太后請了安,太后連忙招手讓他坐了牀邊,目光不停的在他的臉上掃着……
"你不來,哀家也想叫人去喚你"
秦穆戎難得的露出笑容,替太后掖着毯子,葉雲水本正看這祖孫倆說話,就見黃公公在一旁給她使眼色葉雲水藉口給太后寫方子從寢殿退了出去.
太后恐怕是有話單獨要吩咐秦穆戎,葉雲水知秦穆戎這些年都依仗太后的疼愛才熬過那些艱難的日子,他沒經歷過母親的疼愛卻有祖母疼也算是彌補了心理的缺憾……葉雲水想到此心中悵然,秦穆戎好歹還有太后疼,可她兩世爲人都沒人疼怎麼混得比他還慘?
黃公公在一邊爲葉雲水研磨,看出她心不在焉,不免挑了個話頭,笑着說起了樂裳近期的狀況:"……樂嬪娘娘每天都來給太后請安,只是最近太后不允她來了,只讓她靜養着給皇上生個健健康康的龍子,樂嬪娘娘爲人和善,人也美,這安和宮中的奴才們都喜歡她,聖上幾次提出要給她單獨立宮太后都捨不得她走"
葉雲水知這黃公公從不說無用的廢話,"樂嬪娘娘有太后疼愛,是她的福氣"應是想說樂裳很得寵、而且樂裳這一胎是男嬰,太后在力保樂裳這胎順利的生出來……
"說句大不敬的話,誰人得寵那也比不過世子妃您在太后心裡得寵"黃公公見葉雲水聽了明白自不再提,只伺候着葉雲水寫了方子,又讓宮女上了點心和茶水,顯然是暗示葉雲水在這裡候着,莫驚擾了太后與秦穆戎單談.
約過了大半個時辰,秦穆戎才從太后的寢殿中出來,葉雲水已趴在外殿的桌案上睡了過去.
這熬了一宿、哭了幾通,她縱使再有精力此時也難掩疲憊……
秦穆戎把身上的披風解下裹了她的身上,黃公公問是否騰個空房讓二人歇歇再走,秦穆戎搖頭拒了,伸手穩穩的將葉雲水抱起直往暖轎上而去,等葉雲水迷濛間醒過來時,已經出了宮了……
"妾身實在是累了,連隨着爺出宮了都不知,也沒給太后辭行,這卻是丟了臉了."葉雲水只睜眼看了下行經何處,便又窩了回去閉上眼睛嘴上呢喃.
秦穆戎一直把她摟在懷中,"太后不會怪你,累了你就睡吧,恐怕還得有一會兒才能回到府上."
葉雲水頭不擡眼不睜的"恩"了一聲,便又繼續的沉沉睡去.
秦穆戎的懷抱很暖,胸膛很寬,手臂很穩,她這般睡過去沒有半絲不舒適之感,甚至連個夢都沒做……
葉雲水醒來時已經在"水清苑"的牀上,她睜開雙眼就看到秦穆戎坐在牀邊看她,見她醒了過來則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睡好了?這兩日實在是辛苦你了"
"您能安然無事的歸來就好"葉雲水倦怠的賴在牀上,這一覺醒來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不少,可秦穆戎也看到她目光中閃爍的疑惑,恐是有一肚子的話要問吧?
秦穆戎也莫用她開口問便直截了當的回道:"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秦穆戎這般一說,卻讓葉雲水瞪大了眼睛,驚聲道:"不是爺做的?"忽而她連忙捂住嘴,顯然她太過震驚而忘記收聲,臉上依舊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穆戎她早已做好了秦穆戎刺殺明啓帝的準備,雖不知原因爲何,可明啓帝遇刺,而他恰好不在,又被御前侍衛追着刺客到府上,這所有的跡象都表明那刺客就是秦穆戎可到頭來自己卻從他嘴裡聽到否認的消息,這可實在是讓葉雲水把本以認定的消息來個一百八十度迴轉,滿心不敢相信,難道這世間會有這麼巧合的事?這怎麼可能?
秦穆戎把她往裡面擠了擠,也俯身躺下,把她拽進懷裡,與她耳語輕言道:"……如若是我親自動手的話,你覺得會不成麼?"
葉雲水的心漏跳一拍,沒想到秦穆戎會這般直白的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不過她本人對明啓帝的死活並不在意,左右明啓帝對王府、對秦穆戎也有了戒備之心,死與不死與她何干?
"那……那爺您到底幹嘛去了?"葉雲水終於道出心中疑問,他已安然回來,就不怕走漏風聲泄密了吧?
"我昨晚是進宮見一個人."秦穆戎的神色凝重,葉雲水腦子一轉忽得蹦出一個人來她小心翼翼、輕聲細語的問道:"您是去……去見肅郡王了?"明啓帝帶着太子和皇子們去圓濟寺,肅郡王身子骨一直不康健,一定不在隨駕的行列.
秦穆戎沒有否認,葉雲水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雖然一直她都不知秦穆戎與這位肅郡王到底有何淵源,可她一直都對肅郡王這個人有着不自覺的戒備,"爺……您覺得是他故意安排的?"
"不會是他."秦穆戎很堅決的搖頭.
葉雲水思忖一二,"今兒妾身在安和宮聽聖上說刺客只是一晃而已……"刺客並沒有碰觸到明啓帝,一來許是這刺客還未刺殺就被發現只得遠逃保命而去,二來就是說這刺客許是隻有唬喝之意,並無殺意她把這有效的信息提供出來,也是希望能幫秦穆戎尋出這背後的人能知秦穆戎不在府內、又並未想一襲讓明啓帝斃命的人,恐怕不多吧秦穆戎聽了她的話不免皺了皺眉,"別擔心,這件事我自有辦法查出來."
葉雲水想起之前太后說明啓帝連親子、親侄都容不得,這親侄是秦穆戎,親子難道是肅郡王?可這二人一個十歲離家,一個自幼便被藥罐子浸着,能做出什麼讓明啓帝如此耿耿於懷之事?
葉雲水翕了翕嘴沒有問出口,只靠在他的胸口,細吟道:"今兒馮側妃和三爺第一時間就追到了咱們院子裡,妾身總感覺她們似是之前就知道您不在府中……以後無論爺做什麼事,您都得告訴妾身,讓妾身心裡有個底"
"不會再有下次"秦穆戎這般承諾,忽得翻身把她壓在身下,那冰涼的嘴脣啄着她的面頰,頗有疼惜憐愛之意,葉雲水摟着他的脖頸迎上前去,從昨日到現在,她這一顆心算是剛剛的擱了肚子裡,她害怕失去秦穆戎不僅僅是怕失去這個依靠,害怕失去她自己牽在他身上的心……
秦穆戎今兒摟她格外的緊,他在她熟睡之時,腦海中總在閃現着魏賢的刀靠近她的那一幅畫面那一刻,他的心都快跳了出來從未有過那般恐懼和害怕失去她,而她嚎啕大哭將他推開時,他心底的難過和無措更是難言的苦澀二人四片嘴脣相觸的一刻,好似分隔許久的重逢一般,難捨難分……
因是白天,外間和院子裡丫鬟婆子們來來往往,二人縱使有心親熱一番也只得壓制住心裡的火,如膠似漆的膩了會兒,秦穆戎和葉雲水便起了身,葉雲水天不亮就進了宮,這院子裡還有一大堆事等着她處置……首當其衝的事就是安葬小米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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