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風月牽着兩位女郎的手,緩步走向廳中。
衆女見着今日的主家都下場了,自然是停下手中活計,齊齊行注目禮。
隨着謝風月和林齊舒應和着樂曲舞了起來,人羣中就開始有了歡呼喝彩聲。
廳中,衆女郎簇擁着林齊舒和謝風月來到奏樂的郎君身邊。
兩人也不露怯,隨即隨着樂曲節拍舞動着。
謝風月身姿曼妙,頸部修長,腰肢纖細。她長袖輕揚,動作輕盈而優雅。雙手疊於胸口,明亮的容顏微側,鳳眼輕輕下垂,頷首看向林齊舒。
她隨即會意,踩着樂聲默契的與之交換位置。
兩位女郎背對着背站立,上身微微傾向對方,眉目輕勾,流轉如春水潺潺,讓在場的郎君們看得目不轉睛。
兩人默契而舞,林齊舒舞姿奔如她性格一般奔放大膽,而謝風月則是輕盈嬌美,她衣裙揚如飛雪,配着奏曲的尾聲,雙手相合輕拍兩下,“啪啪”擊掌聲以應結尾。
“月女郎跳的真不錯,媚而不俗。”奏曲的郎君認真的誇獎道。
她胸脯上下起伏,呼吸也有些紊亂,點頭附和着身邊女郎的恭維。
公子衍將位置讓給了那些跳舞的女郎後,退至人後了,他眼睛微眯,盯着被衆人誇獎的謝風月,心中氣血噴涌難以自控。
從清風舍那日過後,他越想越覺得不對。
起初還覺得是這女郎羞澀,纔會對他有那樣的反應,可他後來越想越覺得是.她在逃避。
爲何逃避,不就是不心悅於他嗎?那他當日不就如同一個跳樑小醜一樣在她身邊獻媚嗎?
世家郎君的自尊心作祟,讓他今日故意冷着謝風月。
冷着就冷成了她自始至終未曾尋他說過一句話。
他又氣又惱,可也無濟於事。
他聽着周邊郎君們大肆的誇讚這女郎舞姿如何如何,身段如何如何,只覺得刺耳尖銳,他捏着玉骨扇的指節泛起青白色,恨不得把這些吠叫的郎君全堵住丟護城河裡去。
倏忽間肩膀被不輕不重的撞了一下,一個瞧着眼熟的郎君眼睛盯着謝風月問向他:“公子衍覺得這月女郎如何?”
公子衍斜睨了他一眼,語氣冷淡道:“庸脂俗粉,舞姿生硬。”
問話的郎君這纔將眼神挪了回來,看着他面無表情的臉,誇獎道:“琅琊氏果真要求嚴苛,這般貌美的女郎,她就是站在那裡不動,都自稱一幅丹青畫卷,怎生就是庸脂俗粉了呢。”
公子衍不作答,只是轉身往門外走去。
因得廳內有主子們奏曲舞蹈,僕役丫鬟的自然是沒有這個福分可以看了,所以嵩山就留在了院外,他在一衆五顏六色的丫頭中,一眼就瞧見了折枝。
兩人自然是站到了一處,低聲說着笑。
公子衍出來時,就見着嵩山捻起掉落在折枝頭上的枯葉,眉開眼笑的附在她耳邊說着什麼。
他怒氣“唰”的一下就拉滿!
“嵩山,小白好久沒有刷毛,你今日回去給它刷洗乾淨。”
嵩山愣住:“不是昨日馬伕纔來稟報,刷洗過了嗎?郎君你是不是忘了?”
“我說讓你刷就讓你刷,話這麼多作甚?”
嵩山這才發現了自家公子的臉色有多臭,他瑟縮了下脖子,低低應是。 夕陽垂暮。
謝風月一身疲憊的回了郡主府。
本來可以不用那麼累的,自從跳了那舞后,多了好些個郎君女郎的邀請她投壺,射覆,一茬接一茬的,讓她忙了個昏頭轉向。
郡主府燈火通明,各式各樣的宮燈驅散了黑暗,她沐浴後,就坐在內院的亭子上吹着風,倒是一副好不愜意的模樣。
看着府中侍衛井然有序的開始了夜間巡邏,謝風月才自覺日頭有些晚了,回了房內就遣退了折枝守夜,徑直上牀歇息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間忽然聽到窗外有敲擊聲,隨後就有男聲從窗邊響起。
“月女郎~你睡了嗎?”
謝風月被驚的一個鯉魚打挺就從牀上起身,迎着月光就瞧見窗戶上出現一個模糊的人影。
“你別怕,我是連均!”他倒是乖覺,先是自報家門。
可就算他自保了家門也沒用啊,時下風氣再開放,也開放不到大半夜爬人家女郎窗戶上去啊。
謝風月披上一件攏紗裙,素手提燈,打開了窗戶。
連均像只靈活的小豹子一般,“唰”的一下就翻身就來了。
他人一進來,舒服的長嘆了一聲:“月女郎屋裡真涼快啊~”
謝風月皺眉看着他衣衫皺皺巴巴,臉上也是髒兮兮的,連那覆臉的面具上都還掛着些草,問道:“你鑽狗洞進來的?”
連均尷尬的笑了笑:“這郡主府的圍牆上全是防賊的荊芥,我被紮了好幾次”
謝風月倒了一杯茶水,推至他身旁繼續問道:“你大半夜來此作甚?”
連均赫然,看着那被茶水低着頭,嘟嘟囔囔道:“那個..那個其實我早就想來尋你了,就是一直抽不出身,今日聽我阿姊說起你在謝府時,就特別特別想見你,所以.就來了。”
謝風月蹙着的眉頭就沒下來過,這連均實在是太過於孟浪。
連均扭扭捏捏從懷裡拿出一個荷包,上面用着歪七扭八的針線繡着柔字,他偏過頭去羞澀道:“我阿姊說,女郎們都會喜歡些精緻小巧的玩意,這荷包是我偷學阿姊秀荷包時的技藝所秀的。”
他手長伸着,謝風月也不沒接。
他神色黯淡了些:“月女郎是覺得繡技實在難以入眼嗎?”
謝風月:“嗯。”
他像是個被主人打罵了的小犬一般,眼神裡全是失落,將荷包往回一收:“沒事的,是我技藝太差了,等我多練些時日,一定會繡的好看的。”
謝風月扯過一旁的凳子,隨意一坐,姿勢閒適:“連小郎君,捻鍼繡花並非兒郎所爲,你沒必要做這些玩意兒,更何況”
她頓了一下:“我本名爲風月,並非風柔。”
連均看着她的眼睛一閃,隨即垂頭,十分沮喪:“我知道,我能理解女郎獨自在外行走時用上化名,可那名字是我與女郎相識時用的,總覺得有含義,所以特意繡了柔字。”
他話音中帶着化不開的委屈:“那柔字筆畫繁多,我躲在被子底下挑燈刺繡,那煙燻得我頭都暈了。”
謝風月:“風柔是我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