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山剛入土,族人就跑來提出來收**產,還要拿走一半私產。[ ~]^/非常文學/^ 書怎麼聽都有趁火打劫,恃強凌弱的意思。眼前的情形,雲錦實在是太熟悉了,前世父親死後,大伯和叔叔都是這幅嘴臉,上門搶奪父親留下的幾間房。
相比之下蘇孝遠就高明許多,不但藉着族法規矩,把這件事光明正大的提出來,還讓六奶奶幫忙拿主意,分明就是把六奶奶放在火上烤。雖然暗地裡罵蘇孝遠卑鄙,可雲錦也不得不佩服他這招借刀殺人玩的漂亮。不過再漂亮,他的狐狸尾巴也露出來了,怪不得蘇太夫人說自已得意不了太久,原來他們打是的蘇府宅院的主意。
“族裡的事,你身爲族長按規矩自已拿主意就是!我個老婆能有什麼主意?”六奶奶的一把年紀也沒活狗身上,冷笑一聲又把這個燙手山芋扔了回去。
“除了這座宅,文山侄兒也沒有什麼私產,。這房是文山私產,可這房下面的地卻是族產,這樣就讓我爲難了!我總不能把雲錦姐弟趕出宅,流落街頭吧!可祖上的規矩也不能不守!”蘇孝遠苦笑着搖頭,一副極爲難的樣。
“這有何爲難?按老例,讓雲錦姐弟出錢贖買祖產不就行了!”蘇孝遠話音未落,蘇慎和立刻跳出來給他出謀劃策。
六奶奶挑了挑眉頭,哼了一聲卻沒說話,神情間卻莫名其妙地有一絲悲涼。
“求族長高擡貴手!不能把雲錦姐弟趕出去!”得了信的蘇文海一路小跑地趕來,進門就跪在蘇孝遠跟前,抱着他腿哀求道:“雲錦年紀小不懂事,她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叔父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文海侄兒,你這是說的哪裡話?快起來說話!”蘇孝遠皺起眉頭,滿臉疑惑的樣。
蘇文海卻不肯起來,仍苦苦哀求道:“他們姐弟哪有銀贖回私產!族長就高擡貴手……”
“文海你莫要不識好歹!族裡的規矩,你爲難族長也沒用!要麼出銀,要麼搬家,哪那麼多廢話?”蘇慎和上前扯開蘇文海,一邊冷笑着嘲諷他,“你就是庶,當年是怎麼離開主宅的,你自已不清楚還要我提醒嗎!”
蘇文海本來還想爭辨幾句,可一聽蘇慎和的話立時跟霜打似的,低頭不語。【葉*】【*】
雲錦卻接過蘇慎和的話茬問道:“這私產收回去,是交給誰?”
“祖產歸族裡,私產賣給族人折成銀兩存在祠堂裡,祭祀祖先用!”看來是經常替人解釋族規,蘇慎和回答的極流利。
雲錦又問道:“這房是私產,交出去一半剩下那一半要如何拿回來?”
“什麼剩下的一半?房又不能拆!難道你能從地上把房擡走?絕了嗣本來就是大不孝,就應該把房整個交出來,在祖先靈前賠罪。”對雲錦的說法,蘇慎和嗤之以鼻。
“宅是私產,我跟雲濤只能留下一半,剩下的一半要交給族裡,族裡將他賣給族人折成銀存在祠堂裡。/非常文學/我說的可對?”跟說繞口令似的,雲錦說了半天。
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蘇慎和遲疑了一下才回道:“是這個意思,若你出銀把那一半宅買回來,你還可以住一段時間!”
“六奶奶,他們說的可是族規?”雲錦轉頭問六奶奶,這會也只有她的話可靠些。
六奶奶臉上雖有些憤憤不平,卻沒出聲,只點了點頭。雲錦徹底明白了,他們生出這麼些風波,果真就是爲了圖謀自家這座宅。四進的主院,再加上左右各三進的跨院,就是他們眼中的唐僧肉,非咬幾口不可。
“宅不能分,我身爲族長也不能看着你們流落街頭。無論如何我也要找幾間房,讓你們容身!”蘇孝遠一臉同情地看着雲錦,口中嘆息不已。
什麼叫貓哭耗假慈悲?說什麼折價賣給族人,那個族人就是你吧!我前腳搬出去,估計你後腳就搬進來。
爲什麼如此努力仍保不住父親留下的東西?前世是這樣!這世也是這樣!從此以後,竟連個憑弔懷念的地方都沒有!雲錦鼻酸澀,用盡全力纔將眼中的淚意逼回去。
“多謝族長費心!我想把我們姐弟還剩的一半宅,做價賣給族長,請族長出個公道的價錢!”雲錦端莊地福了一禮,極認真地跟蘇孝遠商量。
蘇孝遠臉色不悅地道:“你說什麼?我要你宅何用!”自家婆娘說這錦人小鬼大十分難纏,看來真是說對了。
“若族長不肯出價,雲錦自做主張叫價一千兩如何?這樣族長再買剩下的一半宅,也只需一千兩。[ ~]平洲城裡要買這樣一座宅,沒有五千兩是不用想的。算下來族長還是不虧的!”雲錦又發揮出商人的潛質,極細心地替蘇孝遠打算。
聽出雲錦暗藏的諷刺,蘇孝遠頓時怒道:“胡鬧!我堂堂族長按族規辦事,難道是圖謀你的宅不成?”
“若族長不肯買,我就要去問其它族人!若誰都不肯出錢購買,我就放一把火,把我姐弟名下的一半宅燒掉!”
這不是威脅,這是赤果果的威脅。一半宅被火燒掉,跟整座宅被燒掉有什麼區別!族裡絕了嗣的人家,哪個不是乖乖地交出私產。就是那些脾氣暴烈的男人,也不敢說半個不字。從沒見過這樣要銀的,族中衆人都像看怪物似地盯着雲錦。看着雲錦眼中燃着一簇火苗,再加上她近日的所做所爲,衆人相信,她說得出做得到。
“哈哈哈!這主意好!”一片寂靜中,六奶奶的笑聲格外刺耳。
在衆人的側目中,六奶奶接着道:“剛纔族長不是讓我老婆拿主意嗎?那我老婆就做一回主,孝遠你出一千兩銀,把雲錦那半個宅買下吧!”
蘇孝遠臉立時脹得跟豬肝似的,六奶奶不冷不熱地又補充一句,“怎麼?難道你方纔讓我拿主意的話,是哄我老婆的?”
轉眼間,蘇孝遠已恢復平靜,看着六奶奶乾笑二聲道:“怎麼會!我只是怕族人說我以勢壓人,侵奪私產!”
“誰有話就來找我老婆說!我馬上嚥氣的人不怕別人戳脊梁骨!”六奶奶用柺杖把地面敲的咚咚響,眯着眼睛挨個往衆人臉上看。被她凌厲的目光掃視,衆人無不低頭轉臉地閃躲。“沒人反對!就這麼定了!”
“好!我出一千兩!三日後我來收房!”六奶奶鐵了心要胡攪蠻纏下去,蘇孝遠知道自已討不到好,與其跟她糾纏讓族人看笑話,不如大方點出錢。
看蘇孝遠要走,六奶奶又指着小娟道:“把這個小蹄也帶上,要是柳家來要人,你就讓她跟柳家對質。你做族長的,可不能眼看着蘇家小姐們的清白受損!今日她說的話,我可都記着呢!”
“我知道要怎麼做!老嫂放心!”蘇孝遠尷尬地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蘇孝遠走後,蘇慎和立即尋了個藉口離開,其它衆人也都灰溜溜地各自走開。
“多謝六奶奶主持公道,替雲錦姐弟解難!”走到六奶奶跟前,雲錦真心實意地給她施禮道謝。
衆人一走,六奶奶反倒把臉冷下來,“哼!你也不用謝我,我這是一報還一報!蘇慎和把亮兒攛掇來,害亮兒犯舊疾,就是想借我的手收拾你。我還沒老糊塗,他那點小心眼我還能看出來。你救了亮兒一命,我也救你一命,這下互不相欠!”
頓了一下,六奶奶突然拔高嗓門罵道:“忤逆長輩,不孝不淑真是沒說錯你!你行的這些事,按族規處置都是死路一條!瞧瞧你,半點大家閨秀的模樣也沒有,這輩也甭想嫁出去,平白地帶累蘇家的小姐們!”
幾次見六奶奶都被她罵,可雲錦明白她是刀嘴豆腐心,所以也不在意。可六奶奶方纔的話卻深深觸動了雲錦,讓她有些後怕。
族長等人算計自已,卻意外地招惹上半瘋的六奶奶。若沒有六奶奶的庇護,族長怎會放過自已?被安上謀害姨娘的罪名,自已小命難保!
原來籌劃了半天,仍擋不住別人的陰謀算計,各種努力在別人眼裡都是一場笑話!雖然眼下是逃過一劫,可誰知日後是什麼情形!法制健全的前世,自已仍被伯父逼的走頭無路。更何況這講究宗法族規的天元朝,這些人要害死自已易如反掌。前世自已孤身一人沒什麼牽掛,可這世還有云濤,自已死了他怎麼辦?
強烈的挫敗感與無助像潮水一般從四面涌來,傾刻把她吞沒。掙扎着不肯倒下,雲錦啞着嗓,對六奶奶的背影施禮道:“多謝六奶奶的教導,雲錦日後會修心養性,小心謹慎地過日!”
六奶奶本已走到門口,聽到雲錦的話,轉身看了她半晌,忽幽幽嘆道:“你雖是個見錢眼開的孩,但心性是好的!那蘇孝遠是個殺人不見血的笑面虎,明裡暗裡不知奪了多少族人的家產。你能從他手裡摳出銀,也算是出奇的了!我當年……哎……算了,你日後要小心他,那些謠言估計就是他讓人傳揚出去的!只怕日後沒有好人家敢娶你。馬家也不是好人……”
也不知六奶奶當年受了什麼苦,吃了蘇孝遠多少虧,這會對雲錦竟生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莫以爲撒潑耍賴別人便怕你,若沒權勢依靠就只是跳樑小醜。刀嚇不住別人,唯有權勢才能保住性命。你自求多福吧!”提點完雲錦,六奶奶放下平日裡的架勢,一步三嘆地走了。
“你姐弟倆去我那裡吧!雖然地方小些,但總有個容身之處!”人都走光了,縮在角落裡的蘇文海才走出來。
“我算計了族長又得罪了馬家,他們不會罷手的,沒的連累叔父!母親留下一個小莊,我們去那兒!那僻靜,他們也不容易找到我。”雲錦搖了搖頭,蘇文海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去,她不想再連累他。
知道雲錦說的極有道理,蘇文海也不強勸,垂頭喪氣地走了。
雲錦便吩咐全叔道:“帶人把東西歸置一下,明日收到銀票,我們就搬到莊上去!”
沒保住祖傳的老宅,全叔自覺對不起死去的老爺。可是族規大如天,蘇文山在世時也沒想出萬全之策,全叔這會也只能嘆息不已。本已爲雲錦會再在城裡另尋一處宅住下,沒想到她竟要去鄉下莊。略一遲疑,全叔道:“那地方窄小,這些人去了……”
連日來府中鬧個不停,下人們早已人心惶惶,族長一走便齊聚在門口,眼巴巴地看着雲錦。雲錦強打精神微微笑道:“你們也聽到了,莊地方小,容不下許多人。給你們每人一百兩銀,有親友的就投親友,沒親友的就自已做些小生意過活!這會我也顧不上你們了!”
聽着衆人痛哭,雲錦也極難過。這些都是跟了父親一輩的人,雲錦強做笑容,安慰衆人道:“這會,你們各自去了,也不是危難背主,倒是替主打算。日後我姐弟二人安頓下來,再把你們找回來就是。”
衆人也明白雲錦這是無奈之舉,只好各尋出路。三日後,跟蘇孝遠交割清楚,就只有全叔、全嬸、丁香、雨荷還陪在雲錦姐弟身邊。坐在搖晃的馬車上,回望漸行漸遠的蘇府,雲錦忽有種樹倒猢猻散的感覺。
前世,她離開家鄉後再也沒回去過。這世,也不知還能不能再回這座宅!
“姐姐我們還會回來嗎?”扯着雲錦的衣襟,雲濤吸了吸鼻,忍了半天淚珠還是掉了下來。
“會得!我們一定會回來的!”用力揉了揉雲濤的小腦袋,雲錦裝出高興的樣。“我們一定會風風光光地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