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自已像貨物一樣被搬來搬去,雲錦頭腦昏沉更懶得睜開眼去瞧,即使她想睜眼瞧,這會也虛弱的睜不開。
聞到鼻端濃重的藥味,她驀地想起在昌陽時燕昭給她灌藥的情景。用力將頭扭到一邊,她本想裝出冷漠的樣,可淚水卻忍不住從眼角流出來。
若時光能停止該多好?停在七夕之前,停在她懵懂無知地猜不出他的心意那一刻!那時即便知道他的目地,她的心應該不會像現在這般痛吧!
“燕昭不在,你折磨自已也沒人會心疼!”
沒想到端藥進來的人是美玉,雲錦略有些意外。聽說燕昭不在,她心中隱隱又有些失落。
他的耐心已經用完了?真的棄她而去?
下意識地摸了摸空間手鐲,雲錦嘴邊浮起一絲嘲諷,他怎麼可能捨得李大將軍的遺物!這種以退爲進的手段,不正是他常用的嗎?
瞧着雲錦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幾變,最終仍固執地緊閉雙眼一聲不吭,美玉嘆了口氣,“你心疾發作,若不喝藥神仙也保不住你的性命!你想雲濤再失去一個親人嗎?”
緩緩睜開眼,雲錦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你們不用拿雲濤來威脅我!不用你假好心,我也不會死!即使我死了,我二叔也會照顧雲濤!”
放下藥碗,美玉搖了搖頭,“燕昭沒有騙你!他真的是李熊飛的後人!拿回李家的東西名正言順!”說完將燕昭留下的那條抹額放在雲錦枕邊。
“夠了!”雲錦深吸一口氣,扯過被蓋住臉,看也不看那條抹額,“就算我是傻,也不會再相信你們!美麗坊是我的鋪,請你離開!”
這輩還從沒有如此低聲下氣主動示好,又被人毫不領情地拒絕。美玉臉色突變,怒視着雲錦猛地將藥碗摔到地上,恨恨地拂袖而去。臨到門口才咬着牙道:“若燕昭有個三長二短。你不要後悔!”
美玉出門的那一瞬,雲錦心猛地揪緊,狠命咬着嘴脣纔沒問出聲,燕昭去哪了?難道他又輕身犯險?
靜室無人。[ ~]雲錦緩緩拉下被,轉臉怔怔地看着燕昭留下的那條抹額,想着他站在雪地中滿臉蒼涼的表情,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事到如今,她居然還關心那個騙!還是放不下他!
房門被推開,蘇葛氏衝進來一把抱住雲錦痛哭道:“可憐的孩,幾天沒見怎麼瘦成這樣?”
爲了幫着雲錦準備過年。山海閣年前推掉許多繡活。想着歡場姑娘們正月中的應酬最多,蘇葛氏也不忌諱正月不動針的規矩,過了初五便開門接繡活。
雲錦和燕昭鬧翻的事情,她剛剛回府接雲秀姐弟時才從全嬸口中聽說,立時趕了過來。
鬆開雲錦,看着她本來就消瘦的肩膀這會更瘦的連衣裳都撐不起。慘白的臉色將那對黯淡無神的眼睛襯得分外大,空洞的嚇人……
看着蘇葛氏紅腫的眼睛,瞧她關切焦慮的眼神。雲錦突然想起這世從未見過面的母親。滿腹委屈再也忍不住,突然伏在蘇葛氏肩頭痛哭不已。
輕輕摸着雲錦的頭髮,蘇葛氏也哽咽道:“你跟燕大爺已經定了親!你可不能再任性……若是……又退了親……可怎麼好!他在府中住了這麼久……外面傳的……已不像樣……”
“不是我任性!是他對不起我!他騙我!”聲音嘶啞地回了一句。雲錦嚎啕大哭,似乎想把憋在心中的痛意在這一刻全傾瀉出來。
隱約聽說過燕昭與醉花樓的春喜有瓜葛,蘇葛氏抹了把眼淚又勸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鬧成這樣?男人有妾室……也情有可原……更何況逢場作戲……這都是難免的,這都是女人的命!你可不能這麼死心眼!”
雲錦拼命搖頭,知道蘇葛氏誤會卻又無話可說!
她要怎麼解釋?跟蘇葛氏說,燕昭接近自已完全是爲了要利用她?蘇家全家人其實是被他監視控制起來的嗎?他的各種體貼都是別有用心?
跟蘇葛氏說這些天她虐待自已,不是因爲恨燕昭,而是因爲受了這樣的委屈,她仍放不下燕昭。( ·~ )竟在暗中找藉口勸自已原諒他?
她怎麼輕*賤到這種地步?居然能忍受徹頭徹尾的欺騙?
蘇葛氏本來是勸雲錦的,聽雲錦哭的肝腸寸斷,她也想起這些年受的苦,竟忘了來的目地。倆人抱頭痛哭,各哭各的傷心事……
棗花端了碗粥進來,腫着眼睛道:“小姐您多少吃點東西吧!您以前對奴婢說。沒有過不去的河,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能糟蹋自已!”
嘆了口氣,蘇葛氏拿帕擦了擦雲錦的臉,端過碗舀了一勺遞到雲錦嘴邊,“好孩!二嬸餵你吃!棗花說得對,不能糟蹋自已身!”
不忍拂了蘇葛氏的心意,雲錦強迫自已喝了半碗粥。便推了碗,有氣無力地道:“我吃不下了!山海閣事情多,二嬸也不用天天過來看我!您多分些心思,幫我照顧雲濤幾天!這裡有棗花伺候,您跟二叔不用惦記!”
看着蘇葛氏不住地點頭,眼睛紅腫得睜不開,雲錦又伸手拉住她,“繡東西最熬神,您也甭累着自已,銀也不是一天賺的。幫我照顧雲濤這些日,您就把山海閣的生意歇了吧!全嬸那有些銀,足夠咱們全家用些日!”
蘇葛氏連忙擺手,“不礙事的!我照顧雲濤是應該,怎麼能再要你的銀?前幾天你二叔收到太的書信,召他去軍中做書吏。昨個晚上他已經跟燕大爺一起去昌陽了,再過些天就能有俸祿銀捎回來,我們的生計你不用操心。好好養好身才要緊!”
雲錦瞪大眼睛心中滿是驚疑,太竟親自寫信召蘇文山去軍中?燕昭也去了昌陽,難道大榮要打過來了?
瞬間想到蘇文海是替龍星洗刷罪名的唯一證人,太召他到軍中只怕是爲了拉攏龍家。她脫口道:“二叔怎能答應呢?兩軍陣前多危險?”
輕嘆了口氣,蘇葛氏無奈地道:“你二叔認準了的事,哪聽得進我的勸!他說他要掙個功名回來,償還他當年欠大伯的恩情!有朝一日再替雲濤謀個前程!”
雲錦聽的一頭霧水。不知道當年蘇文山與蘇文海兄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見雲錦的樣就是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何事,蘇葛氏也不想再瞞下去,滿臉愧疚地道:“當年大伯考中狀元做了御史,沒過幾年你二叔也考中了舉人。族裡怕拿捏不住咱們這一支。便故意下絆讓人設賭局坑了你二叔。大伯知道後,賣了不少字畫幫你二叔還債。結果被人蔘了一本,落了個治家不嚴的罪名,再往後大伯仕途上就不順利,沒多久就告病還鄉了!”
雲錦直覺蘇文山辭官回家肯定不是因爲這事,可又說不出理由。想了想問道:“二嬸知道我父親跟龍家有什麼交情嗎?”
搖了搖頭,蘇葛氏不確定地道:“好像有一次龍將軍酒後兵敗。滿朝大臣都上書要治龍將軍的罪。只有大伯在宮門外跪了兩天兩夜替龍將軍求情……後來也沒聽說兩家有什麼來往……過了多半年,大伯就回平洲了!也從未見過龍家的人上門!”
若是讓龍家念念不忘的就是這點恩情,說明龍將軍是個點水之恩必涌泉相報的性情中人。他在一定會照顧蘇文海!
雲錦暗暗放下心,可細想又不有些不對。天元朝歷來規矩,文武官員不相往來。蘇文山替龍芒求情肯定也是出於情理,而非私人交情。後來不與龍家來往也是爲了避諱,他怎麼能跟李熊飛扯上關係?
雲錦遲疑地問了一句,“我父親與李熊飛李將軍有什麼往來嗎?”
“這我倒不知道!大伯是出了名的耿介清直。應該不會與鎮守邊關的武將來往吧!”遲疑地回了一句,蘇葛氏不明白雲錦傷心之餘,爲何對蘇文山當年的舊事這般感興趣。
可既然雲錦有心思說話。她也求之不得。將所有能想起來的舊事都細細地跟雲錦說了一遍,希望能轉移她的心境。
跟蘇葛氏打聽蘇文山朝政上的事,雲錦本也沒報什麼大希望。聽她事無鉅細都說一遍,知道她是哄自已開心。雖然沒什麼有用的信息,雲錦也強打精神聽着。
送走蘇葛氏,雲錦躺在牀上又琢磨一遍蘇葛氏的話,希望從那些瑣碎的事情中找出些有用的線索。
房門一響,雲錦轉頭瞧見美玉又端了碗藥進來,立刻賭氣翻身面朝牀裡。
輕輕放下藥碗,美玉冷聲道:“當年你父親只憑情理道義便豁出性命替龍芒求情。李熊飛知道這事後,雖從未見過你父親,卻已把他視爲知已!全家遇難時,便委託心腹侍衛杜時傑帶着兵符和李昭去投奔你父親!半路上杜時傑遇人追殺,把李昭丟了。無奈之下他只好先潛進京城將兵符交給你父親。然後又四處尋找李昭!”
杜時傑就是燕昭的義父!難道燕昭真是李雄飛的兒?
身不由已地轉過身,雲錦瞪着美玉。想從她平靜的面容上辨別這些話的真假。
哼了一聲,美玉繼續道:“以燕昭的心計,若他真想騙你,你能發覺?以他的身手,在你身上找什麼東西找不到?他如此看重你,你卻不將他的生死放在心上!你對得起他嗎?”
明明是燕昭欺騙在先,可雲錦這會卻有些心虛氣短,“我……”
不屑地瞥了雲錦一眼,美玉伸手將枕邊的抹額拿起扔到她懷中,“這條抹額是杜時傑抱着李昭出逃時,李夫人留下的信物。這是一半,另一半在兵符上纏着!當初燕昭沒跟你明說,並不是存心騙你,那時他只是奉了太的命令行事。你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險!
燕昭恢復記憶得知他就是你要找的李家後人,立刻將此事向你坦白!誰知你卻誤會他!該說的我都說了,要如何你看着辦!”
看美玉說完便大步出門,雲錦捏着抹額拿不準她說這些話是不是爲了探兵符的下落。
若她說的都是真的,自已要不要原諒燕昭?
猶豫了半晌,雲錦終於下定決心。放下幔帳,閃身進了空間……